第十四章
“來，免費的酒，不喝白不喝。”百裏鴻熠把百裏鴻爍拉到幾案邊，牢牢按住他肩膀。
兩人一個視線對視，原還鬱躁的百裏鴻爍突然安靜了下來。
百裏鴻熠給他倒酒：“怎麽了？”
“賀遙那麽說你，你沒不高興？”百裏鴻爍一臉陰鬱。
“理他作甚，難道被狗咬了，我還得咬回去不成，我嫁不嫁得出去，跟他賀遙一點關係都沒有。倒是他，誰要是做了他的妻子，那才到了八輩子黴呢。”百裏鴻熠心底敞亮，為這種小人氣死自己才不值當呢。“別理他。來喝酒。”
看她真的沒有不高興，百裏鴻爍端起碗，兩個人喝酒。隻是他心裏依舊是不痛快的：“就算你不生氣，他也不能這樣隨便議論你。”
百裏鴻熠看了他一會兒，猜出了他的意思，拿起酒壇倒滿，端起來抿了一口悠悠道：“也是，我們百裏家的人不是幾個酒錢就能隨便打發了的。”
抬起頭，兩個人相視一笑，非常默契的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這廂，二樓的一間包廂內，賀遙正拿著酒壺反複擺弄，這酒壺看起來和普通的沒什麽不同，但台子要略高一些。
擺弄過酒壺後，賀遙又跑到銅鏡麵前順起自己的頭發來，理了理衣襟，側身看了看，越看越滿意。
門外出現了一個人影，賀遙轉身，心裏一個激靈，搓了搓手：“小美人，外麵涼，還不快進來？”
門外人影欠了欠身，往邊上跑去，賀遙一愣，連忙追出去。
追到了門口，賀遙探出頭去環顧左右，看到走廊盡頭有一異域風格女子窈窕的站在那裏，那身段，光是看背影都叫他挪不開眼。
賀遙越發激動，邁出門口，控製著情緒朝女子靠攏，嘴裏還學文人開腔：“素聞西域女子高挑嫵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貓著步子走到女子身後，朝她肩膀上摸去，美人兒，我來了！
這時身後的房間突然傳來一陣響動，賀遙回頭看，走廊裏空無一人，似乎隻是風吹起來的聲音，等他再回頭要摸美人，一股迷煙撲麵而來。
“美……人。”賀遙咚的暈倒在了地上，被扮做美人的百裏鴻爍飛快拖進了房間。
屋內，百裏鴻熠看著百裏鴻爍嗤嗤的笑，在他扭頭瞪過來後，連忙收聲，可還是忍不住，肩膀一聳一聳。
百裏鴻爍瞪他：“你還笑！”
“還別說，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也挺合適的，剛剛我進屋前望了眼，從背影看，不輸給我今天在街上看到的女子。”百裏鴻熠指了指他身後的銅鏡，“不信你自己看看。”
看到銅鏡內女裝的自己，再看自己臉上的妝容，百裏鴻爍：“……”
這邊百裏鴻熠踹了下躺在地上的賀遙：“哎，怎麽辦？”
穿了女裝的百裏鴻爍心情極差，捏了捏拳頭：“那還用問？”
兩個人對著賀遙一頓拳打腳踢，看著地上的人已經鼻青臉腫，百裏鴻熠攔住他：“行了行了，畢竟是安西將軍，留點臉。”
百裏鴻爍不信她就這麽算了：“你會這麽客氣？”早前能把台上的人打到後台去。
“這裏畢竟是櫟城，多少得有點分寸，不過也不是就這麽算了，我們行俠仗義之人，懲奸除惡後，是一定要留點東西的。”
百裏鴻熠說著，從桌上拿來毛筆，示意他：“脫。”
下一刻，賀遙被扒了上衣躺在地上，櫟城天冷，他還無意識冷哆嗦了一下，百裏鴻熠眼底閃過一抹狡黠，讓百裏鴻爍把衣服換上：“看我的！”福身在賀遙後背上畫了一隻大烏龜。
這時屋外傳來動靜，百裏鴻熠忙放下筆，招呼鴻爍，兩個人從窗戶翻下去，轉眼就在踏雲樓的外麵了。
抬頭看賀遙屋子方向，那兒還有聲音傳來：“將軍！！！快來人！”
兩個人大笑，快步走出巷子，百裏鴻熠心情愉快，扭了扭脖子：“好久沒舒展筋骨了！”
百裏鴻爍笑道：“咱們又給他留下了此生難忘的回憶。”
“話說回來，你真的不考慮試試女裝？”百裏鴻熠轉身看他，學著剛剛鴻爍的身姿扭動起來。
百裏鴻爍笑容一僵，撲了上去：“你再提！”
二人打鬧著，身後忽然傳來咚的一聲，腳下一片濕漉，他們撞到人了。
鴻爍急忙上前要扶起被他撞倒的婆子，婆子卻一把推開了他，趕忙跑到自己的水桶前，看著桶裏所剩無幾的水，婆子痛心：“你們，你們知道我這水多不容易才換來的！”
百裏鴻熠自知理虧，忙是拉著鴻爍道歉：“大嬸，您住哪兒，我們再去給您打水去。”
“再打？這是我花了好多銀子才買來的！”婆子看了兩個年輕人一眼，“我看你們是剛到櫟城吧，可不知道，水在櫟城是最貴的東西！哪是你們說說那麽容易的喲！”
百裏鴻熠和鴻爍對視了一眼，聽出些不對勁。
“那我們把錢賠給您。”百裏鴻熠從百裏鴻爍那兒掏出銀子塞給婆子，一邊問，“櫟城缺水？您能給我們說說是怎麽回事？”
大嬸收了錢提著水桶站了起來，也不介意和他們叨叨，“在櫟城每人每日都是限量，有些飯莊餐館得出高價才能買到水。他們做生意有的是錢，但是像我們這種窮苦百姓，需要積攢好些時候才能買得起。”
“要說起什麽時候缺的，也是近一年的事，聽說……”大嬸欲言又止，最後隻道，“反正就是缺水了嘛，這塞外邊城，我們又不敢冒險出去取水。如今全城都在城東的取水地挑水，有官兵守著，一家人一日隻有一桶，要多的，得給錢。”
這話越聽越蹊蹺，百裏鴻熠問道：“大嬸，您能帶我們去嗎？”
老婆子帶著他們來到了取水之地，隻見百姓排著長龍，周圍有官兵維持秩序，他們來到櫟城有些日子了，但都沒聽說缺水的事，百裏鴻熠沉吟：“櫟城乃邊關重鎮，水源關係重大，按理說，早就應該報告朝廷。”
兩個人都覺不妥，這時排隊取水的隊伍卻突然亂了起來。隻見官兵推搡了個老人出來，態度強硬凶狠：“一家人隻有一桶，要多的，那邊給錢！”
老人直接給官兵跪下了，哭著求道：“真是沒有辦法了，家裏沒有足夠的銀子買水啊，隻多一桶，行不行？我在櫟城做了幾十年的水工，這水渠、這取水井都是我開鑿的啊，各位爺就看在這個份上……”
可官兵無動於衷，直接將人給掀開，老人原本打的一桶水也被掀翻在地，老人慘叫了聲：“我的水啊！”
老人撲上前去想要碰起一些來，可這一桶水，眨眼間就滲入地裏了，老人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這可要我們怎麽活啊！”
官兵見他這樣，直接要打人，百裏鴻爍衝上去一把抓住了官兵：“你們幹什麽！”
官兵正要發難，見百裏鴻爍的穿著愣了下。
這時百裏鴻熠將老人扶了起來，嗬斥他們：“這是鎮北軍左騎統領百裏鴻爍，誰敢無禮？”
“不知百裏統領前來，失禮了。”那名官兵連忙告罪。
百裏鴻爍指了這眾人排隊的畫麵：“這是怎麽回事？”
“大將軍有令，櫟城缺水，每日限量供應，每家每戶隻有一桶。若是不夠的，在旁邊排隊買水，一桶一兩銀子。”
百裏鴻爍皺眉：“水乃是每日必需之物，一桶一兩未免也太貴了吧。”
“百裏統領有所不知，一桶一兩不是重在收銀子，而是水源實在有限，大將軍的意思是倡導百姓節約用水。”
百裏鴻爍按捺住性子，走到老人身邊：“老人家，你家裏的水為什麽不夠用？”
老人看著被打翻的木桶，哭道：“家裏孩子生病發熱，已經燒了整整兩日了……”
百裏鴻爍拿出銀子遞給老人：“這些錢給孩子買水吧。小心別灑了。”
老人家連忙行禮：“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一旁百裏鴻熠看著那些收錢的官兵，沉著臉，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百裏鴻爍追了上來：“你要去找賀遙？”
百裏鴻熠猛地停住腳：“水是每日必需之物，他這樣囤積居奇，是何道理，真是太過分了。”
百裏鴻爍輕敲了下她的額頭：“要去也是我去，你氣傻了麽。”
“對啊。”百裏鴻熠反應過來，推了他一把，“那你去！”
兩個人來到了櫟城大將軍府，管家帶著他們來到了外廳，隨後，百裏鴻爍跟著管事進了內廳。
百裏鴻熠留在外邊等候，直等了一炷香的時辰，她才聽到賀遙回來的動靜聲。察覺聲音往她這邊來，顧慮著身份暴露一事，她當即背過身躲在了角落裏。
賀遙是鼻青臉腫的回來的，正和旁邊人齜牙咧嘴說著什麽。
“到櫟城這麽些時日，這才發現缺水麽。”
“百裏統領怎麽能和您比，他就是個花花架子，準是今日在市鎮上閑逛聽到的。”
“哼，聽到什麽就往我這兒鑽，那小子現在在哪兒呢？”
兩人進內廳，百裏鴻熠方從柱子後麵走出來，望著內廳的方向神情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