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水落石出
直到這時，康子文才從顧程浩的口中聽到事情的全部真相。
原來，作為Z組的技術人員，顧程浩始終醉心於研究BC技術。他精益求精，希望將BC技術提高到一個新的水平。然而，警方的想法卻與他背道而馳。因為認為目前的BC技術已經足以應付日常事務，於是，警方對顧程浩的研究停止了撥款資助。
沒有資金支持，又怎麽繼續進行研究呢？
為了繼續他的研究，顧程浩隻能暗中尋找合作者。就是這時，他遇上了生意商人汪文廣。
當時，汪文廣創辦的藍天集團屢屢在商場上遭到挫敗，他也苦惱於如何扭轉商業上的頹勢。得知BC技術的存在，汪文廣與顧程浩一拍即合。
藍天集團為顧程浩提供巨額的研究資金。當然，換之，顧程浩則得將這項機密技術的成果泄露給汪文廣。擁有了這個超前科技，汪文廣能識穿人心，他的生意很快便有了很大起色。這就是為什麽藍天集團屢次能拿下重點項目的原因。
品嚐到了BC技術的甜頭，汪文廣加大了資助的力度。而這棟廢棄的工廠建築物，正是他為顧程浩所找的私人研究室。此地荒蕪偏僻，平時人跡罕至，汪文廣將這個廢棄的工廠買下來，改造成一個秘密的研究基地，顧程浩大可放心地在此暗中進行BC技術的研究。
至於王奕軒，則是顧程浩的助手。此人在大學就讀物理係，卻中途輟學。顧程浩有時候會兼職大學講師，因此與王奕軒認識，並且在生活和學習上給予對方較大的幫助。因此，當得到顧程浩的邀請，王奕軒毫不猶豫地答應加入他的研究。
而在三年前，BC技術突破了現有的瓶頸，顧程浩大膽地做了一次植入記憶的試驗。而試驗的對象正是康子文。當然，這次試驗是在康子文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顧程浩在他大腦裏植入了一段虛構的記憶，那就是有關王奕軒被殺的記憶。這就是為什麽康子文的大腦裏會出現王奕軒這個死而複生的好友。
“原來，這個記憶是假的……”
聽到真相，康子文震驚得無法言語。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困擾他許久的謎團終於得到了解答。
“可是……”康子文仍沒弄清楚顧程浩為何要犯下這一係列的罪行。
“我也是被逼無奈。”顧程浩說，在藍天集團和飛龍集團的競標過程中，汪文廣動用了BC技術竊取了李帆大腦的秘密，沒想到，卻被李帆有所察覺。顧程浩心知，一旦BC技術的外泄被警方獲知，那麽最終必定會調查到他的身上。於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心一橫，連李帆和汪文廣都除掉了。哪曾想，此事就像雪球一樣，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越滾越大。
而這一切，都是歸咎於康子文的執著。
“要不是你非要追查下去。事情根本不會鬧那麽大！”顧程浩拿著槍揮舞道。
“這還能怪我了？”康子文可不想背鍋，而且，正所謂有其因必有其果。他之所以追查此案，正是因為他撞見了王奕軒。這偏偏就是顧程浩當年種下的惡果。
“阿浩，你自首吧！”康子文苦心相勸。他不忍心看到好友繼續錯下去。
“不。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晚了。”顧程浩歎了一口氣。
“還不遲的。”康子文搖搖頭，他急切道：“隻要你能自首，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顧程浩冷笑一聲，沒有理會他，隻是低頭看了眼手表，然後斜睨了康子文一眼，目光中竟有一絲坦**和釋然，語氣冷硬道：“如果我沒猜錯。Z組的人也該到了。”
果然，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陣嘈雜的擴音器的喊話聲：“裏麵的人聽著，立即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們可實施強攻了。”
聲音斷斷續續，但是依舊能夠清晰地回**在偌大的房間內。
外麵停著十幾輛警車，周圍站著舉著槍隨時準備進攻的警察，陳程拿著喇叭站在中間聲嘶力竭地喊著，他接到線報後，就趕緊帶人趕來了。現在，廠房外麵已經被警察重重包圍。
陽光映在這棟滄桑破舊的建築物上，外麵是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執著地跟裏麵的人對抗著。
陳程握著喇叭的手因為緊張滲出了一些汗，他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廠房，等著裏麵的消息。
康子文聽到外麵的聲音，心裏有些放鬆，他看著麵前的好友，想起兩人相識多年，心中充滿了惋惜和不舍，隻能接著勸他：“阿浩，你趕緊投降吧。你逃不掉了。”
“誰說我要逃？”顧程浩對著他冷笑了一聲，放下了舉著的手槍。
“那你……”康子文瞪大了眼睛。
顧程浩慢慢走近被綁在椅子上的孔繁倩思，臉上忽然充滿了平日溫暖的笑，連目光都變得癡狂起來，他撫摸著她的頭發，溫柔道：“我要跟我心愛的人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康子文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急忙衝他大喊：“阿浩！不要這麽做！”
可是，這根本就阻止不了顧程浩。他緩緩抬起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然後看著康子文露出一片慘白的笑意，目光決絕道：“再見了。阿文。”
“不要！”康子文大喊了一聲。
隻聽“嘭”的一聲巨響，槍聲在昏暗的倉庫之中炸開，時間仿佛定格了一般，顧程浩站在原地，鮮血順著槍口處慢慢流下來，他對著康子文裂開了一抹微笑，緩緩地倒了下去。
康子文有些絕望地撲過去，大喊：“阿浩！”
冰涼的倉庫，顧程浩的身下一層蔓延開來的鮮血，他的眼睛還睜著，目光就似往常一般溫柔。康子文在這場巨大的震顫中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他一看到顧程浩那雙熟悉的眼睛，瞬間紅了眼眶。
腦海中像過電影一般閃過他們曾經在一起的畫麵，好像今天便是這場回憶的終結。
而這時，因為聽到槍聲，陳程一聲令下就帶人衝了進來。他一進來就看到了這一幅場景，門外的白光將昏暗的倉庫映出了一層輪廓，顧程浩躺在地上，一半在光明中，一半在陰影之下。
康子文半蹲在他的身邊，聽到門外的動靜，猛地回頭衝他們喝道：“別進來！都出去！有炸彈！”
他的眼眶泛紅，目呲欲裂的樣子看得人心驚膽戰。
這時，被打暈的劉風朔也醒了過來。他一抬頭就看到了眼前的場景，瞬間驚愕張大了嘴巴：“師父……這……”
“你也趕緊出去。”康子文打斷他，似乎不願再聽到任何多餘的討論。
陳程催促他：“老康，你也趕緊撤，等拆彈專家來了，就可以把倩思和蓓蓓救出來了。”說完，他又側頭問旁邊的肖賾：“你快問一下，拆彈專家還有多久到？”
肖賾趕緊打了電話。隻是聽到對方的回話之後，他臉色微變，鐵青著臉對陳程說道：“組長……他們說還有十分鍾。”
“這……”陳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定時炸彈上的時間，心中焦急起來。
康子文知道時間不夠了。
“炸彈還有幾分鍾就爆炸了。沒有時間了。你帶他們先離開。”
“那你呢？”
康子文靜默了半響，猛地仰起頭堅定道：“我要留下來拆彈！”
“不。”陳程對他擺了擺手：“還是我來吧。我是你的頭兒，怎麽能讓你犯險呢？你帶著大家撤出去，由我來拆炸彈。”
“組長，這是我的女兒和我喜歡的人。如果拆彈不成功，我也願意隨同她們一起共赴黃泉。你就成全我吧。”
見對方心意已決，陳程歎了一口氣。
時間不多了，他必須要帶著其他人離開這裏，否則一旦爆炸還會危及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他轉過身，對其他人做了個手勢，叫他們撤離這裏。
“組長……”劉風朔猶豫了。
陳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走吧。”
隨即，所有人都撤離了倉庫。
定時器上的時間，顯示現在距離爆炸隻剩下5分鍾了。
康子文重新拿起了剪刀，卻陷入剛才的猶豫中。
這裏麵的線路，到底應該拆哪根線呢？是紅，還是藍，抑或是白？
幾率隻有三分之一。
萬一他剪錯了，炸彈就會爆炸。
他的呼吸在房間內都變得清晰了起來，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過，定時器上“滴滴”的聲音也格外刺耳，他的手在三根線之間來回顫抖著。鼻尖還時不時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康子文下意識地瞥了顧程浩一眼，隻見他靜靜地躺在那裏，目光溫柔地盯著不遠處……
對了。康子文猛然想到，既然炸彈是顧程浩設置的，那麽他的記憶裏一定有破解的方法。
他瞬間像是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隻要他在定時炸彈爆炸前知道剪掉哪根線，那麽孔繁倩思和蓓蓓就會得救了。
康子文二話不說，趕緊啟動了BC機，他將手放在顧程浩的頭上，輕輕閉上眼睛，與死者的大腦實施互聯。
時間在漸漸流逝。廠房外麵，陳程和警方的人都焦急地等待。隻剩下短短幾分鍾的時間，他抿著唇，臉部的線條都被繃得很緊，緊張地盯著手表。眼看一分一秒的流逝，時間就要到了，而康子文他們還沒出來。
莫非，炸彈沒有拆穿？
陳程緊緊盯著工廠倉庫的大門，迫切地等待著康子文歸來的身影。
正想著，突然——“轟隆！”
一聲巨響在他們耳邊炸起，就連腳下的大地都隨之震顫了幾下，這聲音嚇了所有人一跳，眼前的廠房被猛地炸起來，一片火光伴隨著零散的鋼鐵架在他們麵前飛了起來，然後轟然倒塌，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轉過身護住了頭。很快，滾滾濃煙遮蔽住了火光，裏麵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燃燒東西的聲音。
等爆炸聲的餘韻緩緩過去，陳程他們才驚愕地回過頭看了眼廠房，眼前除了陣陣濃煙什麽都沒有，幾乎所有人都瞬間紅了眼眶。他們等的人沒能出來，意味著康子文失敗了。
肖賾難以置信地對著倉庫地方向大喊：“康哥！”
“不……”劉風朔抑製不住身體的顫抖，他瞪大了眼睛，嘴裏喃喃道：“我要救我師父！”說完就要衝進去。
陳程一把抱住他，對著他大吼：“你瘋了嗎！”
“我要去救我師父！”劉風朔嘶吼著就要從陳程的手裏掙脫，但無奈被鉗製住，他怎麽掙紮都掙紮不開。
忽然此時，站在外麵的陳若彤驚喜地指著熊熊燃燒的大火對眾人說：“你們快看。”
所有人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滾滾濃煙之下，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走了過來。大家凝神屏息，看著他穿出煙霧之內，終於——康子文帶著孔繁倩思出來了，他的手裏還抱著蓓蓓。
“是師父！”劉風朔忘記了掙紮，他驚喜地喊著：“師父他們出來了！”
所有人都開心地歡呼了一聲，然後趕緊圍了過去。
陳程急問：“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康子文搖搖頭，他跟著大家走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後回頭看著燃燒的廠房，臉色十分凝重。
一個星期後，熟悉的警局大院內。窗前的香樟樹已經開始漸漸泛黃了，夏天的尾巴隨著天氣越來越涼漸漸消失，陽光也不似往日那麽熾熱，所有人都換上了一身秋裝。不冷不熱的氣溫總是讓人平靜和舒心。
Z組總部。組長辦公室內，房間裏少了空調“嗡嗡”的響聲，倒是能聽到窗外傳來陣陣倦鳥的輕啼。陳程斜靠在辦公椅上，盯著那些不停飛來飛去的鳥兒發呆，他很少有這麽沉靜的時候。
這時，辦公室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陳程這才收回思緒，他輕咳了一聲，然後對著門外喊道：“進來。”
隻見康子文推開辦公室的門，陳程從辦公椅上緩緩站起來，語氣中帶了些許欣慰道：“老康，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終於歸隊了。”
康子文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讓組長你擔心了。”
“你先坐下吧。”陳程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隨後對他輕聲道：“那天在現場發生的事情，你還沒有完全交代清楚吧。現在，能否跟我說呢？”
康子文沉默片刻，緩緩抬頭說：“組長。我明白了。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的。”
讓時間撥回到爆炸發生前幾分鍾——那時，康子文侵入了顧程浩的大腦。
沒過片刻，他就讀到了對方的記憶：那是有關顧程浩記憶最深刻的過往。
一幅一幅的畫麵如電影鏡頭般，那些熟悉的場景，也在他的大腦中緩緩播放。
先是大學時期，他們三人坐在教學樓的樓頂，微風吹在教學樓的天台上，這裏是他們三個人最常來的地方，這裏可以一眼望盡整個校區，頭頂是一片湛藍的天空，朵朵白雲在天空上慢慢飄過，時間似乎永遠停在這裏，孔繁倩思永遠都靠在天台上的欄杆旁，溫柔地盯著他們兩個人，不知聽到他們說了什麽，又吃吃地笑開。
很多時候，他們就是在這裏，三人依偎著眺望藍天，青澀的臉上洋溢著青春時特有的滿足和快樂。
然後畫麵一轉，夜晚熟悉的城市內霓虹閃爍，顧程浩與孔繁倩思一起漫步在江邊，波光粼粼的江麵上映出一層層的光點，在江邊的路燈下，兩人的影子在燈下被拉得很長，他們的影子重疊再一起，靜默的空氣中洋溢著香甜的氣息，兩人就這麽一路無言地走著，顧程浩忍不住溫柔地看了身邊的孔繁倩思一眼。她美麗的側臉被打在一片陰影下，昏黃的路燈將她的線條映得柔和起來，看起來比往常更加動人心魄。他的心中忽然滿溢起萬種情愫，他是多麽愛這個女人啊。
有好幾次，他的手都試圖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可是卻又一次地被她臉上的深思和心不在焉給打敗，他最終沒有勇氣放下去，失望地收斂了眸子，僅僅是陪她走過這無聲的夜晚。
緊接著，又出現了一幅奇怪的畫麵：顧程浩站在鏡子前，他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輕輕笑了一聲，然後像是留下遺言一樣，對鏡子開始自言自語：“阿文。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侵入我的大腦，竊取我的記憶。所以，我留下了這段自白。”
你一定對我是凶手感到很吃驚。對不起，隻有這樣做，我才能達到我的目的。
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摧毀BC技術。
你或許很奇怪，我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的發明成果？是的，曾經我為了讓BC技術得到更大的發展而嘔心瀝血。甚至，我不惜與汪文廣合作，從而研發出更多的功能。然而，當我研究越深入，我越來越害怕。
作為BC技術的發明者，我深知這項技術的可怕性。通過它，就可以讀取人心，甚至，我還能在你的大腦裏植入假記憶，這是一種多麽可怕的行為啊。照這樣發展下去，BC技術會發展到什麽程度我也無法估計。到那時候，人類之間的互信將不再存在。
我發明這項技術的初衷，將會被扭曲。這讓我感到深深的憂慮。
假如，我能將虛假的記憶植入到你的大腦裏。那麽，在不久的未來，BC技術將會發展出更為可怕的功能。
恐怕，到時候，是我無法阻止的了。
所以，我下定決心，要將它掐滅於萌芽階段。
你遇見的一切，都是我的布局。包括我安排王奕軒有意無意地出現在你的麵前，而李帆為什麽會知道他大腦的秘密被人竊取，也是我暗中告知。我設這個局，就是引導你來破解真相。
我要用這一係列案件來告誡人們：入侵別人的大腦，本身就是一種極其可怕的罪行。
要破解這個炸彈很簡單，隻要剪斷紅線即可。
但是，你有另一個選擇。
你可以從我大腦中獲取解開鎖的密碼，帶倩思和蓓蓓離開。然後，炸彈依然會爆炸。它將摧毀我在這兒留下的發明成果。隻是，即便你炸掉了工廠，但BC技術仍不會消失。它仍牢牢地掌握在警方手中。我所犯下的案件，就是為了警醒人們。希望人們徹底摒棄這個技術。
希望你能讓我的聲音，告之世人。
這就是顧程浩留下的真相。
聽到這個，陳程陷入了沉思。
他沒想到，這一係列案件的背後，竟然是顧程浩的良苦用心。
“組長，我們該如何選擇呢？”良久，康子文才發問道。
而陳程沉默地站在窗邊，搖了搖頭。外麵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秋葉落在地上發出無聲的輕響。
這個答案，誰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