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作為父親的愧疚

過了好一會兒,劉風朔的呼吸才漸漸平穩,他終於鼓起勇氣將手放在死者腦袋上,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甚至還像模像樣地閉上了眼睛,過了半晌,他皺著眉對康子文說:“師父,我覺得我現在已經很平靜了。”

康子文頷首:“對。”

“可我現在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啊。難道,他臨死前沒有什麽記憶?”劉風朔皺了皺眉,覺得好像不太對勁。

康子文卻無奈地搖了搖頭說:“要入侵別人大腦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必須要經過訓練的。而且,你現在也入侵不了死者的大腦了。”

劉風朔一隻手還依然放在死者的腦袋上,聽康子文這麽一說,他睜開眼睛,問道:“為啥?”

康子文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說:“因為他已經死透了。”

“啊!”劉風朔失望道:“怎麽會這樣啊!”

“人死後,大腦還能維持活動十分鍾左右。你剛才耗了那麽多時間,死者的大腦應該已經停止了活動。這樣的大腦是無法入侵的。”康子文跟他解釋著,最後又補了一句:“所以以後不管幹什麽都不要磨磨唧唧的。要把握每一分鍾。”

劉風朔心情低落地“哦”了一聲,然後摘下耳機線,還給康子文,這次沒使用到BC機,他心裏感覺到無比的遺憾。就在這時,他又瞥了一眼死者的腦袋,結果胃裏猛地又泛起一陣惡心,趕緊跑到一邊的牆角開始“哇哇”地吐了起來。康子文苦笑一下,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背,無奈道:“好歹你也是個警察,怎麽見到死屍吐成這樣子啊?”

劉風朔麵色蒼白地對他擺了擺手,弱弱道:“對不起。我以前沒見過這麽……惡心的……”

其實,劉風朔以往在A組,也是見到屍體就會吐。

不過這家夥確實死得挺慘。連他看到都略感惡心。康子文回頭盯了一眼穀慶濤的屍體,嫌惡地皺了皺眉。猛然,他內心閃過一個疑惑:為什麽凶手要用斧頭劈死死者呢?表麵上看,這凶手作案手段殘忍,方式也簡單粗暴,跟其他的凶殺案也沒什麽區別,但說不定……它的目的是要毀掉死者的大腦。因為它知道警方擁有BC技術,可以通過大腦入侵死者的記憶。

如果這個推斷成立的話……康子文頓時感到背脊發涼。這說明,BC技術恐怕已經外泄了。雖然這聽起來不太可能。

沒過一會兒,巷子口便駛來了幾輛警車。刺耳的警鳴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因為劉風朔方才將情況匯報給警局總部了,所以接到消息的重案A組便迅速出警。

當警車停下,A組組長楊誌豪便率著一眾手下鑽下車。看到站在案發現場的康子文和劉風朔,他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頗為不悅。

“怎麽又是你們?”

“因為這個死者是我們正在監視的嫌疑犯。”康子文聳聳肩,也表示很無奈。

每次都遇見Z組的人,這讓楊誌豪本來就感到不爽,現在更是沒好氣。他冷漠地瞥了康子文一眼,冷冷說道:“這件事和你們Z組無關。這是我們A組負責的案子。懂嗎?”

話音未落,就在這時,從馬路遠處又有一輛商務車開了過來。那車的車頂上亮著警燈,而這次前來的則是Z組。陳程率著其他組員一起趕了過來。

這邊廂,A組行動快速。來到之後便立即將這附近拉好警戒線圍了起來,任何閑雜人等都不能靠近。但陳程一點也不顧忌,徑直就往案發現場走去。他剛要低腰鑽過警戒線,突然,一隻手橫亙在他身前。

“哎。留步。”

一看,卻是楊誌豪。

隻見此人黑著臉伸手擋住了陳程的去路,一邊對他說:“抱歉呐,老陳。這件案子是我們A組負責的。按照以往的慣例,你們是不能插手的。”

陳程還未說話,一旁的劉風朔就開始急道:“憑什麽呀?這個目標是在我們監視之下被殺的。我們當然有查案的權利吧。”

楊誌豪瞪了劉風朔一眼,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氣道,“阿朔你這個臭小子,從我們A組轉到Z組就敢這麽大聲跟我說話了?”

劉風朔一聽這話就蔫了,被訓斥得低頭心虛,不敢直視楊誌豪的目光。

陳程倒是風輕雲淡,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微笑著開口道:“老楊,你先別激動。”

楊誌豪有些看不慣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再次重申:“這可是我們A組的案子。”

陳程聳聳肩,拍了拍楊誌豪的肩膀說:“老楊你多慮了,我們不會越權的。”

“哼。”楊誌豪冷哼一聲:“那你們最好別多管閑事。我們的案件也由我們來查,你可別越界啊。”說完,楊誌豪就帶著A組的其他人員進入現場取證了。

陳程沒有急著進去,他對康子文和劉風朔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到另一邊說話。

而其他Z組成員則留在警車旁。

陳程將兩人帶到角落裏,單刀直入就問道:“有沒有人跟我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你們為什麽會監視穀慶濤?而這穀慶濤又為什麽會被殺?”

既然組長發話了,康子文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將之前在監控錄像中看到有個男人換了李帆手提箱的事情說了出來,以及監控中他們掌握的唯一的線索——那塊限量版的手表。康子文說:“我本來懷疑這個男人是汪文廣,便想去公司試探試探他,沒想到,在藍天集團沒有等到汪文廣,而是等到了穀慶濤,更奇怪的是……”說著,他頓了頓:“穀慶濤戴著一塊和監控中那個男人一模一樣的手表。我覺得這不是巧合,便和劉風朔在這裏監視著穀慶濤。”

陳程問:“那穀慶濤為什麽會被殺呢?”

“這……”康子文說:“蓓蓓生病了,所以在監視的過程中我先離開了,讓劉風朔在這裏繼續跟蹤穀慶濤,隻是沒想到,他跟蹤著穀慶濤到了停車場之後,似乎被發覺了,穀慶濤甩掉了他,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在路上的時候,大腦中也出現了凶手追殺穀慶濤的影像。”

聽完康子文的話,陳程臉色十分難看,他嚴肅地看著康子文,斥責道:“你既然對案子有疑問,應該第一時間請示,而不是擅自行動。”

“是。”康子文低下頭,他本來以為這件事他自己可以解決,等出現什麽蛛絲馬跡之後再通知隊裏,沒想到竟然出現了這樣的事,隻能一臉歉疚道:“對不起,組長。”

陳程擺了擺手,沉著臉道:“不過照你的看法,是懷疑這件案子跟BC技術有莫大的關聯嗎?”

康子文點點頭:“而且,有一點很奇怪,我不知為何,能看到凶手的影像。”

陳程說:“說來也是,在沒有啟動BC機的情況下,你怎麽會連接上凶手的視角呢?”

“唉。”康子文歎了口氣:“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

陳程撫著下巴,低聲喃喃道:“看來,此事真的很蹊蹺。”

他低頭思索了一陣,又把其他三位組員肖賾,王大鐵和陳若彤叫過來問:“你們三個,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嗎?”

他們紛紛搖了搖頭,說:“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狀況。”

這就更奇怪了,為何隻有康子文一個人出現這種狀況呢?

陳程思忖道:“看來,得找Doctor顧了解一下了。不過,這個案子沒有我批準,誰也不許再插手了。因為,這違反了Z組的規則。”

“尤其是你啊。”陳程特地瞥了一眼康子文。

單獨被點名,康子文頗感難堪。忽然此時,劉風朔想起什麽般大喊了一聲,這嚇了大夥兒一跳。組長陳程亦被嚇得一愣,“你瞎喊什麽啊。”

“啊啊。Sorry。嚇到大家了。我隻是突然想起……”劉風朔尷尬地撓了撓頭,又麵向康子文說:“那個……師父,你女兒不是生病了嗎?”

“是啊。”康子文這才想起來蓓蓓和孔繁倩思還在醫院等著他呢。他這才跟陳程請了假,先行離開了現場。

隨著康子文離開的背影漸漸遠去,黑夜將那個身影映得時隱時現。與此同時,劉風朔無心瞥了一眼馬路對麵,他忽然看見那邊緩緩開來一輛名牌轎車。

這輛轎車很眼熟。很快,劉風朔想起來了,這是汪文廣的座駕。果不其然,當轎車的車窗緩緩搖下時,車裏坐著的人露出半張臉龐,那正是汪文廣。不知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裏,而且,他朝這邊的巷子看了一眼,眼神氤氳著複雜的情緒。沒有過多停留,他吩咐司機又開車走了。

盯著那輛車的背影,劉風朔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凝重。

而康子文從案發現場離開後,迅速趕到了醫院。

來到蓓蓓所在的病房,女兒已然入睡。病房裏亮著幽微的燈光,有著孕育在黑夜中的靜謐。窗外抹著一片看不穿的漆黑。而孔繁倩思守候在病床前,輕伏著,大概是累得睡著了。

康子文輕輕地走過去,將她拍醒。

見是他,她揉揉眼,“你怎麽現在才來?”

康子文帶著歉意微微一笑,才低聲問道:“蓓蓓怎麽樣了?”

“經過治療,已經沒什麽事了。醫生說休息一個晚上,如果明天沒有出現特別情況,就可以出院了。”

康子文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時間已到十二點多了。他看著孔繁倩思已經有些疲憊的臉色,心裏湧上一陣愧疚和感激,“謝謝你,倩思。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孔繁倩思看著他,眸中閃過一絲波動,隨即輕聲說:“別這麽說。大家這麽久交情了。可是,你剛才去哪兒了?這麽遲才趕過來?”

說起剛才,康子文頭疼地扶了扶額頭,說道:“發生了一件案子。我不得不去處理一下。”

孔繁倩思歎了口氣:“工作固然重要,但你還是要照顧照顧蓓蓓的感受啊,她生病的時候,最希望的,還是你能夠陪在她身邊。”

“我知道。”康子文說著,他何嚐不想多陪陪蓓蓓,但是他的工作實在不允許他有太多的時間陪伴女兒。他看著熟睡的蓓蓓,輕柔地摸著她的腦袋,心裏不禁湧上了一陣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