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時總睡得高興嗎
時光被他盯著看了不知多久，剛見霍明遠雙唇微微一動，像是要開口說點什麽，包間的推拉門忽然“嘩啦”一聲從外麵拉開了。
“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時光一驚抬頭，沒等看見說話的宗亮，迎麵就正對上了童爍一個冷冰冰的白眼。
童爍早上在科技館對她的態度說不上多麽親熱友好，但也沒見有什麽火藥味，這一個突如其來的白眼把時光看得狠狠一愣。
宗亮跟在童爍後麵進來，沒看見她的表情，依然抱歉地笑著解釋：“實在不好意思，下雨路上有點堵，我們——”
“聽說昨晚時總是在我家睡的，今天早晨才走，是嗎？”
客氣話被攔腰打斷，宗亮才發覺氣氛不對，臉上溫文的笑容一下子淩亂了，忙伸手拽了童爍一把：“你胡說什麽……”
童爍不管宗亮拽在她胳膊上的手，冷笑著緊盯時光，一雙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把她活活燒死在這兒：“怎麽，我家的床就那麽好睡嗎？睡了一張又一張，時總睡得高興嗎？高興的話，要不要把那一套房子也一塊兒買了，我多送你點**用品？”
宗亮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童爍，你——”
斥責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霍明遠低低的一聲清嗓打斷了。
霍明遠從頭到尾掃了一遍自己選好的菜品，點了下單，轉手把平板電腦放到一邊，才抬眼看向劍拔弩張的童爍夫妻倆，目光由上而下落到童爍被雨水打得透濕的高跟鞋上，唇角一彎，不急不慢，不冷不熱地開口。
“童老師，你既然冒著這麽大的雨來了，那說明賣房子的事你是想談的。你拿這些說出來你自己都沒臉的話來擠兌時光，無非就是想先拿她一把，占個氣勢，對吧？”
眼看著童爍臉上一僵，霍明遠唇角弧度深了幾分。
“你們兩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為人師表，高風亮節，談生意的那些個花花腸子，不管是跟我比，還是跟時光比，你們都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實在犯不著。”
宗亮怔愣間朝時光看去，才發現時光已經在低頭翻菜單冊子了，一張平淡的臉上無波無瀾，別說生氣，就是理都懶得理他們。
“不是，我們沒有這個意思……”
霍明遠揚揚手截住宗亮沒什麽底氣的解釋，朝對麵的兩個空位子伸了伸手。
“談生意講究個和氣生財，都是老相識，咱們就別上那些彎彎繞繞的手段，把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搞得那麽複雜了。來都已經來了，有什麽條件，你們坐下來沉住氣一條條說清楚，也對得起大雨天跑這一趟。”
當領導當慣了，霍明遠隨便往什麽地方一坐都有種“這裏老子說了算”的強硬氣場，再加上這連哄帶嚇的幾句，童爍和宗亮雖然相互拉扯了幾下，到底還是一起坐下了。
霍明遠顯然是這裏的常客，有些東西從他進門開始就已經準備了，兩人剛在他們對麵坐下，服務員就敲門進來，把大大小小的盤子一樣樣擺上了桌子。
看見食物，霍明遠五官輪廓都變得和善了：“別客氣，邊吃邊說。”說著，伸手把一碗熱騰騰的拉麵推到時光麵前，“早晨沒吃飯，先喝口熱湯，生的冷的等會兒再吃。”
時光點點頭，也不吭聲，拿起勺子埋頭慢慢喝起拉麵湯來。
她明白霍明遠的意思，這不是真要照顧她，這是讓她用吃的把嘴堵上，沒事兒別說話。
童爍冷著一張臉不動筷子，宗亮似乎臉上有點掛不住，僵硬又不失客氣地笑著，拿起筷子朝麵前烤秋刀魚的細長盤子伸過去。
盤子裏有兩條魚，宗亮隨意朝其中一條伸過去，筷子尖兒剛走到半路，對麵一雙筷子忽然橫伸過來，把那條魚整個夾走了。
宗亮筷子落了空，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更僵硬了。
霍明遠一邊愉悅地把整條魚放進自己麵前的盤子裏，一邊客氣著：“這烤秋刀魚得趕快吃，不然涼了就難吃了，快點嚐嚐。”
宗亮僵了片刻，還是把筷子放下了。
“時光，你考慮好了，真的要買那棟房子嗎？”見時光怔了一下抬起頭來，宗亮臉色緩和了些，輕歎一聲，接著說，“說實話，那棟房子年份已經很長了，日常維修養護的費用很高，而且是在山裏。那裏清靜歸清靜，但是生活很不方便，也不太安全。你一個女孩子，要是買它來住的話，實在很不劃算。”
宗亮說話間，霍明遠捉著纖細的尖頭筷子在那條豐滿結實的烤秋刀魚身上流暢地走了一個來回，魚肉就分成兩片完整地剝離了下來。
“沒什麽劃算不劃算的。”霍明遠夾起那根比貓舔得還幹淨的魚脊骨丟到一邊，漫不經心地笑，“女人都是屬龍的，看上點什麽東西就想往回斂，用著用不著的，堆在那兒看著就高興。我說得對吧，童老師？”
童爍紅唇一繃，目光經過一個白眼的翻轉越過霍明遠而投向旁邊的時光，端著架子清了下嗓，冷聲開口：“我知道時總出得起錢，但是這棟房子的買賣不光是錢的事。這兩年我也確實想過把它處理掉，但是這房子現在還在我舅舅的名下，他已經過世了，而且他是外國國籍，雖然有遺囑證明我有代他進行房產買賣的權利，但是手續辦起來會非常麻煩。”
霍明遠拿起半顆檸檬，一邊低頭往剔好的魚肉上擠汁，一邊無所謂地笑著說：“這個你們放心，手續的事你們不用操心，我來安排。另外，交易過程中產生的一切手續費用也都由我承擔，這樣行嗎？”
“你來承擔？”童爍一怔，宗亮也愣了一下，兩人齊齊朝時光看過去。時光絲毫沒有開口加入這場談判的意思，還在埋頭慢吞吞地喝麵湯。
宗亮怔怔地問：“這房子，不是時光要買的嗎？”
“是，她買，我掏錢。”
霍明遠坦然說著，夾起一半弄好的魚肉，轉手放進時光麵前的空盤子裏，然後慢條斯理地享用起自己盤子裏餘下的另一半。
童爍皺眉和宗亮對了個眼色，宗亮微一點頭。
童爍稍稍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鬆了口：“那好。既然這樣，還有一些關於那棟房子的事，在這裏不方便說，你們要是真想買，那就定個時間去一趟，我在現場和你們說清楚，咱們再詳談。”
“沒問題。時間你們定，我和時光隨時有空。”
“今天下這麽大雨，進山的路應該已經封了。我看天氣預報上說傍晚雨會停，明天是大晴天，就明天去吧。正好明天也是個工作日，如果談得順利，當天就可以走手續了。”
霍明遠痛快地點頭：“好，明天一早我讓人去學校接你們。”
“不，明天早晨八點半，我們去安德公司接你們。”童爍說完，冷著臉站起來，一句客套的話也不多說，轉身拉開門就走。
“對不起，不好意思……”
宗亮匆匆道歉，忙起身喚著童爍的名字追了出去。
看著這夫妻二人的身影相繼消失在包間門口，時光擱下了筷子。
“霍明遠——”
時光剛一開口，霍明遠就低低地“噓”了一聲，朝對麵的座位揚了揚筷子尖兒。
宗亮人出去了，隨身的東西卻還留在這裏，顯然隨時會折回來。
時光低頭微一抿嘴，放輕了聲音：“我是想說，謝謝你。”
霍明遠眼睛裏漾出些許笑意，一張臉卻還若無其事地繃著，伸手抓過一隻帝王蟹腳，邊熟門熟路地剔蟹肉，邊不帶好氣地問：“謝什麽，謝我給你掏錢啊？”
“謝你給我撐腰。”
霍明遠挑眉哼笑了一聲，語氣酸裏帶嗆：“我哪是給你撐腰啊，雁城第一賬房先生也是橫蹚黑白兩道，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用得著我給撐腰嗎？”
不等時光弄明白自己又怎麽招惹了他，就見一塊完整的蟹肉落進了麵前的盤子裏，一句再也憋不住笑意的話同時落進了她的耳朵裏。
“我是獻殷勤。”
他對她獻殷勤？
今天不該是她哄他高興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