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定時炸彈
霍明遠話音沒落，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霍明遠提溜著宗亮緊走兩步，把時光和那年輕女子遮在了身後。
金燦燦的光束傾斜進來的同時，門口也出現了兩個朝裏架起的槍口。光亮中的眼睛一時適應不了黑暗的環境，不敢冒進，兩個槍口就不前不後地停在了門口的明暗交界處。
“裏麵怎麽了！”
霍明遠一聲不吭，緩步朝門口走去。時光緊跟其後，也屏息繃緊了嘴。
一時沒聽到回話，門口的人有點慌了。
“說話！不說話開槍了！”
喊話間，霍明遠已經提溜著宗亮走上了台階。
昏暗中走來的人輪廓漸漸清晰，門口的兩人一眼看清這個架勢，頓時驚呆住了。
“還想要命的都滾開。”霍明遠提溜著宗亮步步走近，一步一句，擲地有聲，“我不管教授找什麽狗屁警察，這人是教授的廚子，這顆腦袋裏裝著教授還沒拿到手的新貨配方，你們要不想壞了教授的事回去挨槍子兒，就給我老實滾一邊去。”
門口兩人麵麵相覷，到底緩緩後退，一步步把門口讓開了。
宗亮這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姿勢比一百個槍口都更具威懾力。
霍明遠吊著宗亮走在前，時光一手牽著兩眼發直瑟瑟直抖的年輕女人，一手端槍走在後。兩人背對背地走出酒窖，一路上樓走進客廳，走出屋門，穿過霧氣繚繞的庭院，直朝那扇通向院外的鐵藝花欄門走去。
十幾把槍從各個方向圍過來一路指著他們，卻都在宗亮那顆吊在霍明遠胳膊上的腦袋竭力的搖動中始終不敢上前，更沒有一把敢貿然扣動扳機。
走著走著，霍明遠忽然在她背後低低地問。
“時光，看見秦暉了嗎？”
時光朝周圍掃了一眼，目光可及之處都是被霧氣籠罩的陌生麵孔：“沒有。”
“仔細找找，我得讓他把車鑰匙——”話沒說完就頓住了，那略有點犯愁的嗓音忽然舒朗起來，“我看見了。他這回倒是站對地方了……”
時光在槍口環繞中隨著霍明遠退出院門，退到他那輛停在樹下的黑車前，才用餘光掃見霍明遠口中站對了地方的秦暉。
不隻有秦暉，還有童爍，以及另外四個腰裏別著槍的陌生男人。
這六人似乎從剛才起就圍著車邊鼓搗什麽，忽然見宗亮被這個剛剛還關在地下酒窖裏等死的人吊著脖子抵著喉嚨提溜出來，那四個男人才驚愕地紛紛拔槍指過來。
“宗亮！”
童爍失聲尖叫，被秦暉張手一把攔住才沒衝上前來。
霍明遠穩穩地停下腳步，左臂牽著宗亮的脖子往上提了提，手裏的槍又往宗亮顫顫發抖的喉結上頂了頂，隔著山林間流動的霧氣冷然看著那個緊護著童爍的舊日忠仆。
“秦暉，車鑰匙給我。”
“霍總，您冷靜一下——”
秦暉話沒說完，那抵在宗亮喉結上的槍口忽地一轉，“啪啪”兩槍打在他腳尖前麵的土地上，炸起的塵土還沒落定，還有餘熱的槍口又抵回到宗亮的喉嚨上。
“車鑰匙！”
童爍和時光牽在身後的年輕女人兩種不同音色卻同樣驚恐的尖叫聲裏，一把車鑰匙終於扔了過來。車鑰匙落地的同時，秦暉以投降狀高舉著兩手急匆匆一步上前。
“霍總，您先別衝動。車裏剛發現有疑似定時炸彈計時的聲音，我正準備檢查。”
“定時炸彈？”霍明遠嗤笑了一聲，吊著宗亮又往車旁走近兩步，側耳聽了兩秒，微微一怔，朝時光深深看了一眼，血跡未幹的唇角忽然勾了起來。
“炸彈好啊，我正好跟這個孫子同歸於盡，人多了到地底下還能湊局撲克，有興趣的都一塊兒上車吧。時光，開車門。”
時光半秒也沒猶豫，伸腳一勾一挑，抬手淩空一抓，利落地把車鑰匙捉進了手裏。
她對這些高科技的玩意兒一竅不通，所幸在她詭異的記憶裏看霍明遠用這鑰匙不過是前一天剛剛發生過的事，具體的細節她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開鎖瞬間發出“滴”的一聲，周圍一眾槍口不約而同地往後連退了幾步。
車沒像想象中的那樣在開鎖瞬間炸起來，童爍稍一鬆氣，又撕心裂肺地喊著宗亮的名字要朝他們撲過來，硬生生被秦暉拖到了那排槍口後麵。
“宗亮！宗亮……時光！我們都要被你害死了！賤人你不得好死！”
時光有點悲哀地朝她看了一眼，一把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又利落地打開後排座位的門。等她牽著渾身抖得幾乎站都站不住的年輕女人坐進車裏的時候，那圍指著他們的一圈槍口已經在霧氣中退得遠到看不真切了。
坐進車裏，與童爍叫破嗓子的罵聲拉遠了距離，時光才聽見一陣陣有節律的“滴滴”聲。
不等她尋找聲源所在，霍明遠已經側身坐上了駕駛座，吩咐她伸過手來替他使不上力氣的右手掛了擋，然後一腳油門踩下去。車開動起來的同時，霍明遠左臂一展，忽然鬆下纏在這條手臂上的領帶，早已憋紅了臉的宗亮就像一顆熟透的果子一樣咕嚕滾落下去了。
關車門，打方向，加踩油門，一氣嗬成。
後麵的山間別墅，圍聚在別墅院門前的人，以及童爍帶著哭腔的叫喊聲轉眼間就消失在濃厚的晨霧中了，時光卻半口氣都鬆不出來。
“霍明遠，炸彈怎麽辦？”
駕駛座上單手開車的人被她問得一愣，抬起汗涔涔的臉往中央後視鏡裏瞥了一眼，頓時被那張一本正經的緊張臉氣得笑出聲來。
“什麽炸彈，你還演上勁兒了啊，趕緊把你手機扔出去。”
“我……我的手機？”
車前的濃霧中忽然現出一塊巨石的輪廓，霍明遠點著刹車急轉方向險險避過，又迅速把車速提起來，才騰出功夫來說話。
“快扔！你開著機他們就能定位，被他們繞到前麵包抄就麻煩了。”
也許是剛才的折騰消耗了他本就為數不多的體力，那張側臉上汗水淋漓，臉色淡白得連還沒鑽出來的胡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嗓音也有些氣力不濟。時光不敢再白費他的力氣，隻好尋聲摸索。
一分鍾不到，她就在後排座位和車門的夾縫裏看見了那隻“滴滴”作響的手機。
一隻嶄新的手機，屏幕上閃著一個似曾相識的電話號碼，那定時炸彈倒計時一般的“滴滴”聲就是這通電話帶來的手機響鈴。
這是她的手機？
她哪來的手機？
時光怔怔地探手下去，剛把它抓到手上，就看見旁邊銀光一閃。
一枚一塊錢硬幣也躺在這夾縫裏，表麵已經落了一層薄塵，好像是很多天前……不，是昨天！不，不是昨天，是八月二號，星期二。
是星期二和霍明遠在這輛車上說話的時候，她不小心掉了兩枚一塊錢硬幣，當時隻拾回了一枚，另一枚就是落在這裏了？
想起了這枚硬幣，閃在手機屏幕上的電話號碼也從腦海深處一躍而出。
是那個以“婷婷”的名義發短信向宗亮示警的手機號碼。
這到底是什麽人？
時光還沒弄清該按哪裏才是接聽電話，就聽前麵傳來一聲警覺的催問：“怎麽了？”
“沒、沒什麽……”
時光忙落下玻璃，一把將還在響鈴的手機遠遠地扔出窗外。
“滴滴”的響聲和手機的輪廓眨眼間就一起消失在了濃厚的霧氣裏，霍明遠往倒車鏡裏看了一眼，把車開得更快了：“這就是你昨天跟我說的安排？”
“我——”時光張口結舌。別說這是不是她的安排，她現在就連這手機是哪來的都還弄不清楚。那枚來自八月二號的硬幣捏在手裏，時光腦袋裏一會兒一團亂麻，一會兒又一片空白，到底隻能實話實說：“我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
“這幾天的事我都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