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許藍鑽進車裏,仔仔細細把林榭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摸了一輪,才鬆了一口氣:“太好了,沒受傷。”
林榭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要真掛彩我也不會瞞著你。今天怎麽去網吧了?”
“懶爺見義勇為去了。”許藍愜意地在寬敞的車裏伸了個懶腰,把剛剛的事情使勁添油加醋地跟林榭說了一遍。
林榭:“哦。”
許藍翻了個白眼:“怎麽不誇誇我啊,我今天下午出去逛街還給你買了禮物呢。”
林榭笑了一聲:“嗬,謝謝啊。”他朝馬路對麵看了一眼:“剛剛和你站在一塊兒的那個男的是誰?”
“哦,你說沈問啊。”許藍也朝外麵看了一眼,沈問人已經走了,“剛認識的朋友。”
“他幾歲了?”林榭微眯起眼睛,“認識多久?”
“你怎麽管這麽多。”許藍撅起嘴朝他看了一眼。
“嗬,許藍。”林榭嘴角歪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幹什麽的。”
他發動汽車,關上窗戶,車內的光瞬間暗下來,林榭聲音很低:“隻要我想,我能在十分鍾之內得到這個男人的所有信息。”
許藍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林榭的側臉:“哥那個我剛才……是聽到什麽霸道總裁語錄了嗎。”
“這誰教你的啊,好憨好土啊。”許藍毫不留情地吐槽。
林榭:“……閉嘴,把安全帶係好。”
許藍聽話地係上安全帶,歎了一口氣:“比你大三歲,去拍照的路上陰差陽錯認識的,剛好也是DIM公司裏的一個大佬。”
“當然了,”許藍看著他哥的臉色及時補充,“沒我哥哥大佬,我哥哥是最大佬的林支隊長。”
林榭嗯哼了一聲,算是對這個回答還滿意,從左側拿出來一個小塑料袋,裏麵裝著許藍喜歡吃的那些羅森的零食:“別吃太多,留點肚子。”
“謝謝哥。對了還有,他是彎的,哥你不用擔心。”許藍滿足地接過塑料袋,自顧自地再加了一句。
林榭:“……”
“哥,問你個事兒啊。”許藍捏著亞麻裙邊,撐著腦袋盯著窗外快速駛過的繁忙街景,“我要是和DIM簽個一年或者半年的合同,你覺得行不行啊。”
“那是你的事。”林榭語氣很淡,“你自己決定。”
“欸呀哥你給個意見嘛!”許藍鼓起腮幫子,像隻憋著氣的無害小白兔,“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跟你說的嘛!”
“咱們懶懶還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啊,難得。”林榭帶著墨鏡,許藍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啊,千載難逢,千年一遇,超級難得。”許藍在座位上左右晃,“所以林支隊長給點意見嘛。”
“我覺得多點曆練也好,不耽誤學業就行。如果你是想直接走這條路,也沒有任何問題。”林榭眼神很專注地直視前方,麵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很冷,聲音卻很耐心:“你跟我說的時候我查過DIM,很專業也很有背景的公司,他們的老總姓顧,還不滿三十歲,很年輕生活也很花,如果簽的話記得少跟他接觸。”
“你說顧漠啊,昨天我們還一塊兒吃火鍋來著。”許藍在照燒脆骨丸和珍珠奶茶糖果間猶豫了兩秒鍾,最後拆開了珍珠軟糖的包裝,丟了兩顆進嘴巴裏,邊嚼邊笑:“哥你知道他為什麽那麽花嗎。”
“為什麽。”
“因為他也是彎的啊。”許藍一本正經。
林榭:“……”
“嗐,總之再說吧,畢竟這次的照片也還沒出片呢。對了哥,我買明天下午的高鐵票,中午你來酒店送我一下行不行呀。”
林榭沒回答。
許藍向左邊湊近,手指戳戳林榭的外套:“哥哥哥哥哥哥?”
林榭聞到一股子糖果味,皺了皺眉:“行行行聽你的,我接我送,別打擾我開車。”
“哦好吧,我超乖的,不打擾哥哥,我馬上就認真玩手機。”許藍打開朋友圈刷新了一下往下翻,五分鍾後刷到了魚魚半個小時前發的動態——
今日心動語錄:給你十分鍾,我要那個女人的所有信息。
配圖是隨手用油畫棒塗的海底撈。
許藍嚼珍珠糖果的動作瞬間慢了一拍,隨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嚼,忍住沒笑出聲。
林榭在地下停車庫停好車,二人一塊兒上了位於大樓高層的一家牛排店。
許藍走出電梯,看了一眼牛排店的環境:“新開的啊,地方真好,我之前都沒聽說過這裏。”
“恩,跟我走。”林榭麵色不改,“就坐靠窗那兒好了。”
沒等許藍開口問,林榭就補充道:“鍍膜防彈玻璃,沒事兒。”
許藍挑了個眉:“唔,很酷啊。”
“恩,店長是我們的人。”林榭輕聲道。
許藍點點頭:“這裏可以算很安全嗎。”
“可以。”林榭像是笑了一聲,少有的溫柔。
林榭習慣性地不坐靠窗的位置,習慣寡言少語,習慣很少回藍墅,習慣一個人住在外麵。
刑警是高危職業。這一點許藍是在讀高二下學期的時候深刻意識到的。
那個時候林榭還不是林支隊長,那天跟隨當時的支隊長出緊急外勤任務,目標是酒吧地下二層的毒販。但萬萬沒想到線人當時已經叛變,林榭在千鈞一發之際開了救命的一槍。
那是林榭殺的第一個人。這是林榭一年多以後跟許藍在夜宵攤喝啤酒吃烤串的時候,醉著說出來的。許藍那個時候看見林榭眼眶紅了。
她知道哥哥看著是冷,但也不是真的冷。因為一個心冷的人,不會在乎他人生死,更不會去做一名刑警。
那天毒販是死了,但線人跑了。
自那天之後,林榭就沒回過家。他跟許藍一遍一遍地強調,不要找他,不要聯係他,在路上看見他也千萬不要叫哥哥。
刑警這一行,很容易被尋仇。
林榭可以不管自己,但他還有許藍這個親妹妹,還有魚魚。
他其實也會怕的。
直到高考結束,成績放榜的那天,林榭才跟許藍通了個電話。簡短地祝賀她考了全市第一,並且跟她說,局裏好像找到那個線人和毒梟頭子了。他們在深山老林裏藏了一年,據可靠線人消息,他們馬上要去北京,自己也要立刻動身,順利的話一鍋端。
許藍填誌願的那天林榭在北京,身上掛了彩,但是值得。
林榭在北京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院,很快回了上海,還升了支隊長。那天許藍到機場接他的時候哭得很厲害,好在心裏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許藍從那時起也漸漸能比較深刻地明白林溯為什麽至今不能原諒林榭在十八歲那年自說自話改誌願這件事,林溯也不是偏要兒子繼承家業,更不需要去做什麽英雄,哪怕一事無成也可以,隻是想自己的兒子平安地過完一生。
林溯本人再自私再無情,到底還是個父親啊。
我也想要爸爸來罵我。
許藍用幾秒鍾回憶結束,幹脆地收斂起情緒。剛好服務員把煎得滋滋冒泡的牛排端上來,澆上黑胡椒醬汁,還體貼地詢問:“需要幫二位切一下嗎?”
許藍搖搖頭說不用,沒忘記謝謝服務員的好意。
上菜還是比較快的,林榭點好的都是許藍愛吃的,除了六分熟的牛排,什麽魚子醬鵝肝,酥皮牛肉烙,菌菇濃湯,普羅旺斯水果沙拉,朗姆酒配芝士黃油蛋糕……他也都會點上,即便知道許藍吃不完。
林榭其實很寵妹妹,雖然大多時間都裝作不太願意鳥許藍的樣子,會時不時冷眼相向各種嫌棄,而且還是個萬年冰山臉,還好長得帥。許藍因為從小看著她哥這一米八幾的大帥哥長大,所以對高中和大學見到的各路帥哥也都免疫。
當然,許藍多年來也發現,魚魚如果在身邊,林榭會比平時話稍微多那麽一點點。畢竟說很多話真不在我們林支隊長的能力範圍內,所以就算是大佬,那也是有所不能的哦。
許藍感覺差不多飽了的時候,看著桌麵上剩下的半塊芝士蛋糕和朗姆酒,後悔為什麽剛剛在路邊要點奶茶,還在她哥的車上吃了包糖。
“哥,我飽了。”
“那走吧。”林榭站起身,把座位上搭著的外套扔給許藍:“穿上,外麵冷。”
外套聞起來很幹淨,上麵一點尼古丁的氣味都沒有。許藍知道林榭在警局熬夜的時候經常抽煙,但是林榭從沒在許藍麵前抽過。
黑色的路虎在酒店花園的大門口停下,許藍把外套留在了車裏,出門後趴在車窗上笑笑:“哥哥,明天中午你就來這家酒店的餐廳吃烤肉吧,我吃了一次,超好吃。”
林榭冷笑:“嗬,讓我陪你吃早飯啊。”
許藍一臉理所當然:“聰明,我十一點肯定起了。”
林榭無奈,不過還是答應了她,又跟著問了一句:“高鐵票自己買好了?”
“恩,剛剛在車上買好啦。”許藍笑道,“那哥哥明天中午見。”
“別話多了,快回去早點睡吧,晚上涼。”林榭淡淡地說完,關上了車窗,目送許藍蹦蹦跳跳地回了酒店,然後發動汽車。
路虎周身的漆在路燈下比早上看起來更為黑亮,駛過街道的時候帶起一陣風。
許藍一回到套間就卸了妝,洗完頭後換上睡裙窩在被窩裏和魚魚聊天。今天在外麵一整天特別累,很快眼皮子就開始打架了。
考慮到還有一大堆東西沒整理,同時也深刻地認識自己賴床的本領,許藍給手機設了六個鬧鍾,從八點一直到九點,每個響十分鍾。鬧鍾的音樂都是她最喜歡的那一首《ROSE DANCE》。隨後她跟魚魚說了晚安,把手機擱置在床頭充上電,關燈蒙上被子。
剛閉眼還沒幾秒,她又猛地坐起來開燈,翻身下床光著腳走到客廳,把明天要給沈問的領帶拎過來放在床頭,確保明天一睜眼就能看見。
再次爬上床的時候許藍覺得自己腦子或許有病。
可能這人一困,腦子就不清醒吧。
但是許藍又莫名有一點點興奮,她低頭看著那個手提袋,裏麵有明天要送給沈問的領帶,偏暗調的酒紅色和他很相配。
許藍睡著後,桌子上的玫瑰香薰還開著,屋子裏一陣淡香,許藍這一覺睡得很溫暖也很舒服,還夢到了吻你花園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