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搞完

“你玩過魔方嗎?明明隻扭動了一下,卻有好幾個地方變了。”——耶石伍斯基

2023年4月20日,穀雨。

於娉婷經搶救已脫離生命危險,她睜開眼後看到專案組的人圍在病床旁,像守靈似的瞪著她。她冷漠地瞥了一眼憋著不說話的五人,把被子拉倒肩頭,閉上眼睛道:“江成饒我一條命,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她脖頸上的勒痕仍然觸目驚心,秦凱扶了扶眼鏡想說什麽,卻被夏茗拉出病房。

“老秦,我剛剛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另外三人也跟在他們身後,周圍走動的醫護人員不少,夏茗將大家拉到僻靜處,神色嚴肅,“這起案子的受害者與凶手都在道德層麵有問題,江成對他們也都做出了處罰,但你們覺不覺得這起案子漏了點什麽?”

五個人圍成一個圈,大眼瞪小眼互相對視幾眼,異口同聲:“華信!”

楚楓不僅毀了辛洋子的訂婚宴,還插足了辛洋子與華信的感情。所以辛洋子會對楚楓痛下殺手,而認為判決不公的江成在監獄中殺死了辛洋子。看起來似乎沒什麽遺漏,但華信,絕對不無辜。

“出軌的事江成也要管?那離婚登記處豈不是要屍橫遍野?”焦郊皺眉咂舌,顯然不相信江成會對華信出手。

秦凱摸著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沉聲道:“江成是完美型人格,他既然自詡為道德守護者,那麽華信出軌這件事,江成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我同意老秦的話,江成對華信下手不過時間早晚而已,這樣,師兄你暗中盯著華信,有什麽事立刻匯報。郭珊瑚殺人的事咱們不能插手,於娉婷這裏又問不出什麽,這段時間大家就把精力放在搜捕江成上……”夏茗一邊說著一邊接起手機電話。

電話那頭是師父杜隨雲,他拐彎抹角地詢問夏茗在做什麽,然後支支吾吾告訴她,蒼海剛剛回國,在路上出了車禍。

“小花啊,要師父說呢,反正你倆也沒正式確認關係,也不用多上心,回頭師父再給你介紹個更好的怎麽樣?”杜隨雲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最後拍板道。

夏茗聽後根本顧不上師父的話,問清楚蒼海所在的醫院後便匆匆忙忙驅車前往。

ICU病房外,杜隨雲陪著蒼海的父親坐在走廊長椅上,小聲說著什麽。

夏茗喘著粗氣跑上來,杜隨雲趕忙將她拉到一旁:“小花啊,蒼海他傷得比較重,病危通知書都已經下了……”

“怎麽回事?他不是要出國一個多月嗎,怎麽今天就回來了?”夏茗聽到“病危通知書”幾個字,眼皮突兀一跳,這幾日接連發生的變故讓她應接不暇,回想蒼海此次倉促出國的原因,夏茗本能地認為這次又是江成動的手腳。

“雖然我跟蒼海他父親關係不錯,但師父畢竟向著你。”杜隨雲四下看了一眼,湊近夏茗耳邊小聲道,“我剛剛悄悄問過了,醫生的意思是即便蒼海搶救過來,以後的生活也無法自理了。你還年輕,師父回頭給你再給你介紹別的好小夥,好不好?”

夏茗堅定地搖搖頭,但並未解釋,或許她認為此時撇下蒼海屬實不厚道,亦或者她願意同命運賭一賭。

她腦海中閃過千萬條不放棄的理由,唯獨沒有一條是因為愛情。

護士通知家屬探視時,夏茗看著躺在病**被包紮成“木乃伊”的蒼海,心中委實難受了一陣子,但這種難受的心情很快便被其他心情取代了。

虞安平打來電話說,華信墜亡。

夏茗此刻腦海一片空白,這些事情接二連三,一樁接一樁地發生,她覺得自己像一隻獨木舟般漂泊在汪洋大海中,暴風雨已至,她卻不知下一步究竟該做什麽。

這幾乎是她工作以來最痛苦,最無力的時刻。

但她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案發現場,二隊長正在給目擊者做筆錄。

夏茗透過二隊長寬厚的肩膀望過去,一塊白布蒙著屍體,周圍草叢被濺上了零零星星的血跡。

“喲,夏隊,來了。”二隊長做完筆錄走到夏茗身邊,回頭指了指華信的屍體,臉上表情不知是同情還是感慨,“聽說死者是那個殺小三被判無期後在監獄裏被大姐大勒死的女凶手的未婚夫?”

“你一口氣說這麽長一句話也不怕憋著。”夏茗同二隊長一直不對付,此刻聽到他話語中的八卦意味,沒好氣的擠兌道。

二隊長大手一揮,把筆記本塞給夏茗:“哎,夏隊,王局剛把我調到你們專案組,以後咱們就得朝夕相處了,你可得對我溫柔點。對了,我聽安平說,是你派他盯著華信的,怎麽個意思,你懷疑他是被人謀殺的?”

夏茗草草翻看著二隊長的筆記,實在無力吐槽他龍飛鳳舞堪比醫生的字跡,麵無表情道:“我什麽也沒說,你別瞎猜。”

此刻傻子都能看出來夏茗已經非常不耐煩了,但二隊長仍然喋喋不休地在她耳邊嘮嘮叨叨,如果不是周圍還有普通群眾在,夏茗真想當場跟他比劃比劃。

“夏隊!你過來!”焦郊蹲在華信屍體旁邊,不知是看出了二隊長的難纏還是真的有什麽事情,扯著嗓子喊道。

夏茗像碰到救星一般朝焦郊跑過去,薑皓月十分有眼力見地攔住二隊長,同他交流著沒什麽用的信息。

周圍沒有其他人,焦郊用隻有夏茗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悄悄道:“目前看來華信是墜亡,但具體的要等我解剖後才能確定。不過有一點我覺得有必要現在就告訴你……”

說罷,焦郊動手拉開華信的牛仔褲拉鏈,抓住夏茗的手塞了進去。

夏茗的臉色比焦郊預想的還要精彩。

“什……什麽……什麽情況?!”夏茗從焦郊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因吃驚而猙獰的臉龐,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表情。

等到夏茗將手抽回來後,焦郊手疾眼快地趁二隊長過來前將華信的褲子拉鏈拉好,順手將白布蓋好。

二隊長看了他們一眼,並未好奇他們在說什麽做什麽,而是指揮著旁邊幾個年輕警察將屍體搬到車上去。

夏茗帶著專案組的其他人坐上自己的車,跟著二隊長的車往辦公樓開去。

路上,見焦郊似乎憋秘密憋得難受,夏茗終於允許他將方才發現的事情說出來。

焦郊一得到準令,立刻如同機關槍般噠噠噠地說:“你們絕對猜不到華信經曆了什麽!”

大家已經習慣了焦郊這說話說半截的毛病,也不搭理他,最終急的焦郊手舞足蹈道:“華信沒有睾丸!”

除夏茗外的其他三人先是一愣,接著齊刷刷轉頭看向焦郊。

焦郊很是滿意大家的表現,一拍手一翹腿:“想不到吧?別看華信這小子左手摟著妞右手把著妹的,弄了半天他連睾丸都沒有。辛洋子要是還活著,知道自己為了這麽個男人殺人,肯定當場精神分裂了。”

薑皓月臉一紅,沒敢搭話,倒是秦凱疑惑道:“他是先天的?還是後來被人割掉的?”

“這個……”焦郊語塞,顯然沒想到這個問題,“二隊長一直在那裏轉悠,我總不能脫下華信的褲子盯著他的**研究吧,我隻不過是伸手摸了摸,發現他沒有睾丸後立刻上報夏隊了。”

夏茗一邊聽著他們說話,腦子裏一邊梳理著結案後發生的事情,試圖從中整理出一條完整的邏輯線來。但這幾件事情紮堆出現,但細細一捋又好像摸不到任何頭緒,夏茗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其他人從後視鏡看到夏茗嚴肅的表情紛紛不敢說話。

趕回方陽分局辦公樓後,夏茗第一反應就是去傳達室去快遞,她幾乎被江成寄來的挑釁信搞得神經衰弱了。

但這次江成並沒有寄來任何信件,反倒是二隊長拿著王局長剛作出的指示,對夏茗道:“夏隊,王局剛剛把華信和郭珊瑚的案子交給我了,你們專案組隻需要專心搜捕江成就好。”

還不待夏茗看完,二隊長就把那張紙抽了回去,笑眯眯道:“夏隊,王局可還說了,要你們務必找出江成逃離二監的方式。下個月在魔都要召開國際監獄管理交流會,王局可是要代表咱們同淵省發言的,你可千萬別讓他丟人啊。”

夏茗看著二隊長欠兮兮的笑容,簡直恨不得給他一拳,但考慮到眼下情況複雜嚴峻,有二隊長替自己分擔破案壓力,於是隻能勉強擠出個難看的笑。

回到專案組辦公室後,夏茗簡單交代了王局的指示後,對大家道:“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今天晚上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開始咱們就要將所有精力都用在搜捕江成,大家沒什麽事的話,撤。”

專案組成員相互對視幾眼,報上自己今晚的計劃後紛紛離開。

夏茗打算去醫院看望蒼海,而虞安平搭著自己的車,憨厚道:“秦朵約了我吃飯,你把我送到前麵那個商場就好。”

“哥啊,是你約的人家吧?”夏茗用餘光瞥了一眼滿臉興奮的虞安平,忍不住揭穿道。

虞安平撓撓頭,語氣中竟然帶了一點羞澀:“真是她約的我,妹兒啊,你放心,哥哥對待感情很認真,不會把秦朵跟倩倩當成一回事的。”

夏茗想說的話被他主動說了出來,隻能打了個哈哈將他送去商場附近。

驅車前往醫院後,蒼海的父親有氣無力地垂著頭,悶聲道:“剛剛醫生又下了一張病危通知,小海他……”

夏茗望向病**的蒼海,閉上眼默默祈禱:

“願以江成的命,換蒼海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