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另一個他
“什麽？”夏茗微微有些吃驚，倒不是因為這次又有目擊者，而是驚訝於江成對這起案子的掌控程度。
胡大茂和蒼海雖然與專案組都有關係，但畢竟沒有參與進案件中來，但薑皓月不一樣，她可是專案組組內的成員。
焦郊誇張地慘叫一聲：“我的奶茶！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小月亮你賠我！”
薑皓月沒搭理他，盯著屋裏的兩具屍體看了一眼，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轉身就要離開房間：“我去查房主信息。”
夏茗盯著她的背影，大腦中閃過一道光。
秦凱看著薑皓月幾乎是倉皇而逃的身影，又往房間裏瞅了一眼，掏出手帕捂住口鼻，不敢去看那兩姐妹的屍體：“皓月怎麽了？”
“嚇著了。”夏茗忍不住回頭去看那兩姐妹的屍體，上麵寫滿了不堪入目，以至於具體描述會過不了審的汙言穢語，“明天恐怕得麻煩你妹妹到組裏來一趟。”
“朵朵？”秦凱隨著她的視線也去看屍體，這次他看清楚了屍體身上寫的字，臉上肌肉一陣抽搐，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差點掉下來。
夏茗看到他這幅樣子覺得很是稀奇：“大哥，你好歹是犯罪心理學專家，不至於吧？”
秦凱捂緊了手帕，話都說不出來，朝夏茗擺擺手奪門而出。
“夏隊，房主已經查出來了，是一個名叫華信的本地男人，這房子他剛買下沒多久，現在人在外地工作，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薑皓月走近夏茗，竭力控製自己不去看那兩具屍體。
夏茗點點頭，待現場工作結束後同大家回到車上。
汽車疾馳，綠化帶裏一排排的樹在黑暗中迅速倒退著，周邊景物模糊成了一條直線。
“我按照路線送大家回家。”等紅燈時，夏茗忽然開口，驚醒了擠在後座上打盹的三個男人。
焦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不回專案組啊？”
夏茗在街邊停下車，虞安平下了車，從駕駛室伸進手摸了摸夏茗的頭發：“開車慢點，回家以後給我來個信。”
夏茗臉上表情極其嚴肅，鄭重其事道：“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咱們跟江成之間的戰鬥才算正式開始。”
“合著之前都不算唄？”虞安平覺得師妹這句話莫名其妙。
夏茗非常勉強地一笑，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一分鍾之前，蒼海給她發了一條微信，說自家生意出了點問題，需要出國處理，估計得一個多月才能回來。
“江成打電話給我時提到了我最近談戀愛的事，他似乎認為自己並沒受到重視，所以今天晚上才會急匆匆的把我們召到維多利亞港灣去。”夏茗收回手機，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花壇上。
蒼海雖然也會頻繁出差，但是這次離開得這麽匆忙，時間又長，夏茗不得不認為這是江成的陰謀。
他今晚說的那些話，無疑是覺得專案組對這起案子不上心。
想想真是可笑，犯下連環謀殺案的凶手居然主動放出線索催促專案組查案。
“具體案情咱們明天再說。”夏茗衝師兄揮揮手，驅車將其他人送回家中。
今夜萬裏無雲。
江成又站上了那棟高樓，他在天台上躺下來，漆黑的眼眸映著星光璀璨。
這是他一生中難得的輕鬆時刻。
倘若換了別人作對手，恐怕他不會這麽疲累。
他曾無數次設想過他的對手，堅毅、勇敢、果決、聰明、正義……
擁有這些特質的人很多，可隻有夏茗最讓江成欣賞。
強。
認準了，就絕不放棄。
撞破南牆也不回頭。
在大多數情況下，強都是為人所詬病的性格。
可江成偏偏就喜歡夏茗這脾氣。
她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了解她，征服她，毀滅她。
這是江成的願望。
振動聲響起，江成摸出手機一看：“已登機。”
他站起身，站在最高處眺望著這座美麗的城市。
“等。”江成回複完這條信息，頭也不回地離開。
第二日一大早，夏茗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將椅子排好。
第一個進門的是虞安平，他起了個大早去理發，十年如一日的發型，十年如一日的心情。
他剛坐下沒多久，門外就傳來焦郊的大笑聲，夏茗已經習慣了，甚至被他的笑聲所感染，心情不由得輕快了許多。
薑皓月跟在他身後進了門，她大概是這一個多月來變化最大的人。
羞澀還是羞澀，可幾次接觸下來，夏茗發現專案組的垃圾桶塞滿了零食包裝袋。專案組辦案的大部分時間裏，辦公室中都彌漫著食物的香氣。時間一長，大家都跟在薑皓月身後蹭吃蹭喝，隻一個多月，原本就不怎麽愛運動的焦郊就胖了四五斤。
時針走過八點鍾，焦郊正纏著薑皓月討要下半輩子的奶茶，虞安平則坐在椅子上，目光盯著樓外院子，不知在看些什麽。
秦凱帶著秦朵與胡大茂走進辦公室。
與此同時，夏茗覺得自己心中的一根弦猛然繃緊。
這一刻，來了。
“大家好，我是夏茗，專案組組長。”她站起身，手撐著桌子，渾身散發著殺伐果決的氣勢，“請諸位務必重視本次案件，因為這是我們與江成的第一次正式交鋒，也是我們將他緝拿歸案最好的時機。”
大屏幕上出現了楚楓、呂晶晶以及昨晚發現的雙胞胎姐妹廖潔廖媚的生活照。
夏茗將幾位死者的基本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隨後朝焦郊點了點頭。
焦郊站起身將縮略後的驗屍報告投屏在大屏幕上，介紹道：
“楚楓，屍體在其花店倉庫的冰櫃中發現，死因不必多說，是被活活凍死的，死亡時間超過一周；呂晶晶，屍體在其工作室地下室發現，死因簡單點來說就是餓死的，且屍體被經過了類似臘腸熏製的加工過程，考慮到咱們現在有非警務人員在場，具體細節我就不描述了，死亡時間超過兩周；廖潔廖媚，雙胞胎姐妹，屍體在某居民樓房屋內發現。這個死因說起來簡單也簡單，但複雜也是真複雜，我驗屍的時候光是實驗就做了好幾組，把我給累得呦，想喝杯奶茶結果……”
焦郊一開始還是在認真說正事，後來越說越跑偏。
夏茗用眼神提醒了焦郊好幾次都沒有效果，隻能朗聲打斷道：“講重點！”
“啊，不好意思，跑題了。”焦郊第一反應是瞥了薑皓月一眼，見她並未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才繼續道，“這姐倆被捆起來掉在半空，這個捆綁的方式非常巧妙，凶手用繩子將死者的雙腳與脖頸係在一起，就像這樣。”
說著，焦郊趴在地上，從腰部抬起身體，頭頸後仰，雙腿自膝窩處屈起，整個人像一把繃緊了弦的弓。
“這樣一來，死者必須時刻保證雙腿雙腳貼緊臀部，否則就會被繩子勒緊脖頸窒息。但是這兩姐妹都被吊在空中，腰部和腿部很難用上力，因此很快就會被自己勒死。”焦郊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解釋道。
秦朵聽到這種慘烈的死法微微皺了皺眉頭，不忍去看兩姐妹青春洋溢的照片。
虞安平坐在她旁邊，嗅著她身上似曾相識的香水味，不由得心猿意馬。
“死亡時間？”夏茗見焦郊似乎又要開始跑題，冷著臉問道。
“三天左右。”焦郊回到位子上坐好，衝薑皓月擠了擠眼睛。
薑皓月懶得搭理他，開始講述自己在前往維多利亞港灣小區路上的經曆。
昨天晚上她接到夏茗的電話後趕往案發地，還沒吃晚飯的薑皓月在路上看到一家麵包店正在營業，於是便想著進去買些東西給大家吃。
夜漸已深，店內顧客並不多，貨架上的新鮮麵包也沒剩多少，薑皓月隻能盡量挑一些賣相尚可的麵包裝進袋子。在排隊付款時，她身後排隊的一個女孩似乎有急事，於是問她能否插個隊。
“我看她也沒買多少，讓她插隊也耽誤不了多久，所以就同意了。”薑皓月似乎是怕夏茗怪責她浪費時間，於是連忙解釋道。
見大家沒有別的反應，她才繼續回憶。
插隊女孩付過錢後匆匆離開，薑皓月隔著麵包店的玻璃門瞥了一眼，看到她在門外同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挽著手臂離開了。
“後來我趕去現場，聽你們說死者是對雙胞胎姐妹，當時我就覺得‘魔咒’再現了。一看她們的長相，我這才體會到胡教授和蒼海的感受。”薑皓月歎了一口氣，顯然她之前並不相信胡大茂與蒼海關於見到死者的言論。
辦公室內各人聽了薑皓月的表述後紛紛討論了起來，一時間屋內的氣氛鬧哄哄的。
夏茗坐在原處沒有動，也並沒有參與進大家的討論，她在想，江成為何要在這起案子中設置這些目擊證人，僅僅是為了讓他們擾亂專案組的視線嗎？
可屍體的死亡時間不會有假，死者們又沒有雙胞胎、四胞胎姐妹。
江成此舉，是否有深刻的隱含意義？
想到這，夏茗不由得將目光投向秦凱，隻見他也在安靜聽著大家的討論，對上夏茗的目光後溫暖一笑。
“你有啥想法？”秦凱忽然開口，破壞了這“溫潤才子”的美感。
夏茗將自己的想法一說，大家都一愣，接著便進行了更為激烈的討論。
秦朵疑惑道：“我不是警方的人，也沒有在發現屍體前目擊過死者，把我叫來是為什麽？”
陽光灑在秦朵的臉上，纖長的睫毛彎成一個好看的弧。
“我認為，”夏茗一字一句，無比鄭重，“這起案子的突破口，跟你的專業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