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醒後
雲暖醒過來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大亮,窗外寒風呼嘯而過,吹得幾顆枯樹的枝丫都往一邊傾斜。
她的視線從朦朧到清晰花了一點時間適應,身體由於長時間沒有動過也有些微酸僵硬。
後腦的鈍痛讓她的意識回籠,她這是被送到醫院了嗎?
動了動脖子把頭側到一邊,雲暖才發現床邊的凳子上坐了個人。
他低著頭,幾縷碎發搭在額前稍顯淩亂,身上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看不清臉色,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雲暖動了動嘴,一時沒能發出聲音來。
就這樣又過了一會兒,雲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季司弦?”她喚出季司弦的名字,聲音微弱而沙啞,細若蚊吟。
但季司弦還是第一時間清醒過來,他幾乎是瞬間抬頭看向了雲暖的病床。
視線昏暗,雲暖看不清季司弦的神色,隻能聽到他的聲音不複清朗沉靜,而是沙啞晦澀。
“你……醒了?”語氣還有些不敢置信。
雲暖點頭,對半愣神的季司弦說:“我想喝水,有嗎?”
季司弦一邊說著“有”一邊猛地站起身來,動作大到的差點絆倒身下的椅子。
直到他倒了一杯溫水湊近喂給雲暖,雲暖就著光線才清晰的看到季司弦的臉。
她從沒見過季司弦這副模樣,這樣的不修邊幅。
胡渣圍著下顎密密麻麻的長了一片,眼底一片青黑,向來深沉清明的雙眼變得渾濁布滿了紅血絲。
原來那雙突然出現的眼睛,是總裁大人的啊。
雲暖喝著水,雙眼卻一眨不眨的看著季司弦,很快眼底就氤了一片水汽,淚珠簌簌的往下掉。
季司弦頓時慌亂了起來,忙給她擦著淚,心疼道:“怎麽了,是不是頭疼?我馬上叫醫生過來。”
“不用了,我沒事了。”雲暖搖搖頭,胡亂的抹了抹眼淚,問道:“我睡了多久?”
季司弦把杯子放在一旁,半跪在地上握住雲暖的手:“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
居然已經過去五天了?
突然想起片發生的事故,雲暖的心一揪:“白執呢,他怎麽樣了?”
季司弦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道:“出事的時候你在他之前落地,他沒什麽事,當天晚上就醒了,現在已經複工了。”
雲暖:“那他醒來有做什麽奇怪的舉動或者不認識身邊的人之類的嗎?”
季司弦意識到什麽,思忖片刻才道:“並沒有,他醒來之後沒有什麽異常,得知是你救了他,來看過你之後就出院了。”
“發生什麽事了?”
雲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季司弦:“那天戲拍完之後,白執叫了我一聲‘小師妹’。”
季司弦點點頭:“這我知道,有台攝影機錄下來了,也有收音,隻是聲音很小。”
雲暖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畢竟白執突然掙脫了威亞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旦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你放心, 我已經處理好了。”
聽到季司弦這樣說雲暖又把心放了回去,然後繼續道:“叫我小師妹的那道聲音,不是白執,是我的大師兄,真正的彌羅仙尊付栩。”
季司弦眼底暗流湧動:“若真是他的話,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白執身體裏?”
雲暖抿著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希望大師兄不要出事才好。
見雲暖愁眉不展的,季司弦撫著她躺下:“先別想那麽多了,現在才淩晨五點,再休息會兒,有什麽事等明天醒來我們再討論也不遲。”
雲暖乖順的躺下:“那你呢,你要走嗎?”
季司弦在床邊坐下,笑的溫柔:“我不走,我就在這守著你。”
雲暖又要哭了:“你是不是很久沒有休息了?”
他的臉色騙不了人,不用他回答,雲暖也能看出來。
季司弦想安慰她,動了動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他這幾天每天隻閉眼一兩個小時就毫無睡意了,滿腦子都是雲暖的音容笑貌。
懸著的心一直就沒有落過地。
不是擔心她受的傷好不了,而是醫生說,她的意識很淺,很有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這個消息,明明隻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傷,怎麽可能嚴重到這種地步?
但季司弦是信的,他知道雲暖的來曆,也更害怕她會以同樣的方式回到她的世界。
那個目前與他毫不相幹的世界。
“雲暖,我真的擔心,你會醒不過來。”
那樣的話,漫長餘生,世界再也沒有雲暖,又隻剩下他一個人。
雲暖淚眼婆娑,起身伸手抱住了季司弦,她依偎在他懷裏,像是在立什麽誓言。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在你的有跡之年,我以仙女之名起誓,餘生常伴。
次日上午,季司弦剛把雲暖蘇醒的消息通知下去,沒過多久病房就聚了一大堆人。
江秋不用說,她從收到消息的那一天就趕來了渝州,這兩天正好周末甘苑和舒幼寧也各自飛了過來,另外還有雲縉,他收到雲暖昏迷的消息也立馬趕了過來,唯一出人意料的,可能就是聞人雅了。
“聞人阿姨也來了?”
雲暖沒想到她也會跟著雲縉過來,轉念又邪惡的想,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可能會成為植物人,她特意來看江秋的笑話吧?
某種程度而言,雲暖真相了。
聞人雅現在的臉色的確不如剛過來見到雲暖躺在**的時候友好了,她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暖暖,你嚇死我了!”舒幼寧幾乎是撲了過來,一把抱住雲暖:“謝天謝地你醒了!”
雲暖撫了撫舒幼寧的背,笑容明媚:“現在沒事了,醫生都說我運氣很好呢!”
江秋在一旁見了也沒忍住眼眶一紅,甘苑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有多疼雲暖作為一見如故的好友,甘苑是再清楚不過的。
甚至比她自己對兩個兒子的愛加起來還要多,倒不是她不疼孩子,而是江秋這麽些年一個人獨身走來,要是沒有雲暖這個女兒,她或許就隻是百度百科上一個沒有人情味的畫家江秋。
“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季司弦立在一邊看著雲暖一直沒有說話,仿佛周遭所有除了她以外都與他無關。
江秋走到他身邊:“小季,這幾天辛苦你了,你趕緊去休息一下吧,今天我來照顧暖暖。”
季司弦的精神看上去好了許多,他搖搖頭:“雲暖昨晚就醒了,我也後麵也睡了一段時間,已經沒事了。”
江秋勸不動他,也就隨他去了。
雲縉也慰問了雲暖幾句,最後留下一句:“我還會在渝州停留一段時間,暖暖你有需要的話,隨時找我,雖然我可能也幫不上什麽忙。”
隨後就在聞人雅不鹹不淡的催促下一臉無奈的離開了病房。
江秋得體的與他道別。
雲暖能理解雲縉的尷尬,畢竟整個屋子都是和前妻有關的人,他帶著聞人雅繼續留在這裏也確實不太合適。
雲暖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甘苑課業繁忙手底下還有研究生要帶,等不了雲暖出院就直接被季司弦安排人送回去了。
舒幼寧周一周二沒課,執意要和雲暖一起回諸城,雲暖拗不過她也就沒有阻止,因為她的確也要跟江秋女士回諸城一趟。
沒辦法,江女士經此一遭已經把她當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非得要她在家休養一個月才準她出來工作。
她把勞務合同搬出來都沒有用,因為不知道什麽原因總裁大人突然在這一點上跟她統一戰線了!
資方爹都發話了,她莫敢不從。
下午溫綺溫歡情還有白執拍完戲也過來醫院看了雲暖,寒暄了幾句後,季司弦看著白執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對雲暖點點頭就帶著其他人離開了。
病房裏隻剩下雲暖和白執兩個人,白執莫名的鬆了口氣:“你家那位這幾天活像要吃了我。”
雲暖一笑,想到季司弦就心頭一軟:“換成他和莊總,你未必不想吃他。”
白執眉頭一挑,想起前些年的誤會,也的確是這麽回事兒,他長歎了一口氣。
“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麽我醒過來就沒有記憶了,但他們都說是你替我擋了一難,無論如何,我得謝謝你。”
雲暖盯著白執看了幾秒,與從前一般無二,除了那張臉,半點都看不出大師兄的影子。
她到底沒敢冒險問出口。
她也就沒多嘴,也許那天隻是湊巧吧。
“我也想不起那天發生什麽了,說不定並不是出自我的意願,而真的因為威亞出了什麽問題呢。”
“畢竟我不是莊總,實在想不出理由為什麽要給你當墊背的。”雲暖笑的無奈,好似真的困擾。
白執微微一滯,不接話茬:“你不用著急撇清,即使沒有這件事,這聲感謝你也當得起。”
如果不是雲暖的那條解釋的微博,網上那些負麵新聞會跟著他到瓊華開播,影響後續發展不說,有些莫須有的黑料甚至永遠抹不掉。
雲暖這一手真情實感加上實際證據,無疑是一篇無價的最好公關稿。
在加上季司弦財大氣粗的騷操作,《瓊華》整個組擰成了一股繩,圈內圈外都歎為觀止根本無處可黑了。
雲暖挑了挑眉沒有接話,他不過是實事求是而已。
白執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道:“我和莊綾菀的誤會已經解開了,其他的事情自會解決,你順便幫我謝過季司弦。”
雲暖皺了皺眉:“為什麽不自己跟他說?他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白執看了看門外:“這麽些年過去,什麽都變質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意思到了就行。”
雲暖沒有再多言,白執很快也離開了。
他說的對也不對,人性是複雜的,沒有維係的感情變質是很難避免的,但季司弦的話,兩句足夠說清了。
因為他從不會過多投入,也不會為無意義的事情上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