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鬥法(new)

尤淵冷笑道:“難為擎昌君終於想明白了……當然擎昌君現下若肯交出李雲宸的魂魄,與我們方便,晚輩自當也會與擎昌君您方便,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相幹。”

“噗嗤”一聲,江成月忍不住笑出了聲,許久,他直起身,眼中盡是冷冽,看向尤淵道:“淵藪城主尚未搞清楚吧?你現下該想的可不是獨木橋,而是叫本君逮著後是否還有退路!”最後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殺氣騰騰,儼然是要動手的樣子。

尤淵收斂了笑意,半晌冷著臉道:“不自量力!”

眼見著尤淵這廂也動了殺意,李雲逸也意識到是時候了,忙朝身後武將吩咐:“放箭!!”

武將一揮手令下,萬箭齊發,對著江成月的方向,如同黃蜂聚集到一處,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些箭離江成月不過毫厘之時,居然這樣生生凝於空氣中,靜止不動。鎏火玨結成的半透明紅色結界,如同一個插滿箭矢的光球。

“咻”一聲,那些射向江成月的箭在空中凝了半晌之後,直直原路飛了回去,眾人一驚,不少急於逃脫的弓箭手都從屋頂圍牆上慘叫著跌了下去。然而待眾人回過神來冷汗隨之滴落之時才發現那些箭並沒有原路返回射殺他們,而是皆釘在了離他們腳下不過寸許之地。

眾弓箭手人仰馬翻之際,目瞪口呆的李雲逸突然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一股強大看不見的力量生生扼住,身體不由自主地飄上了天空,朝著擎昌君的位置飄了過去。

“殿下!殿下……”他身後的武將急的大叫,卻慢了一步沒能抓到他。

李雲逸被迫掙紮著帶著滅頂的恐懼兩腿亂踢亂蹬飄到了江成月麵前,江成月與之對視,滿眼冷冽,低聲道:“我曾經允諾過一人……從今往後再不傷凡人性命……這是你今天能從本君手中撿回一條狗命的唯一原——”

他還不待說完,背後一陣陰風炸開,急忙拿了李雲逸甩過去當了擋箭牌,然而李雲逸如同一個沙包飛將出去,被下麵一眾人等手忙腳亂接住,沒有任何阻礙,江成月猛然意識到什麽,剛要回頭,左肩被人強力一拍,整個身體飛了出去,直撞到了玄蒼金闕天君廟的圍牆角樓,“劈啪”一聲磚瓦盡碎,他的身體無力地滑落到地上,跌在一邊。

江成月隻覺一陣劇痛眼前發黑,竟用了半晌才微微恢複知覺,胸前一陣熱流湧動,喉頭一甜,翻身捂胸“哇”一聲吐了一大口血。

尤淵站在剛剛兩人立足的那個大殿屋頂,居高臨下看著他,勾起嘲諷的笑意,朗聲道:“擎昌君您現下,反倒是這麽顧忌凡人的生死了?嘖嘖……區區螻蟻而已……何必?”

江成月握緊了手中的鎏火玨,心中一沉。他豈會猜不到他拿住李雲逸,尤淵必然要發難,因而也是萬分小心將鎏火玨的結界一直張著,尤淵和他一樣,是個“陰祟之物”,本應該被鎏火玨一樣排斥阻礙才對,卻沒有想到尤淵現下……已經可以恣意破了鎏火玨的結界了。

火狐一族的至寶啊!這小子距離他先前和他動手的那次,果然是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尤淵現下怕還不知曉他“屠城滅國”後,叫帝君褫奪了大半法力,現下僅剩下從前一成左右……而對麵那個,即便自己現在任然是當年法力全盛時期……江成月都不敢篤定自己還那般輕鬆能贏!

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小子!究竟用的什麽法子修煉的?!諷刺歸諷刺,百鬼噬心咒這種咒術太過傷天害理,若是經常用,天界早派人下來滅了他了,全然這樣增長修為是不可能的!

不能贏怎麽辦?敗在這兒麽?自己一敗李雲宸自然魂飛魄散……自己的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敗?

江成月眼中微微泛紅,擦幹淨唇瓣血跡,直起身來冷冷笑了笑,目光冷冽似冰。想當年他從冥獄十八層錘煉出來,還未以擎昌君之名聞名三界之時,冥界倒是另有“雅號”指代他——“瘋狗”。

正所謂窮的怕橫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想當年初出茅廬的擎昌君可是一人占全了這些,一無所有,又窮又橫又楞又不要命……才會叫冥界那一眾大小鬼王提到他就頭疼不已,又恨又怕。

那邊李雲逸已經鬼哭狼嚎著被一眾人等攙扶下去,縮頭烏龜一樣躲在門後不肯露頭了,但是那些弓箭手卻不敢辱命,又一次整齊列隊恢複了秩序,拉滿弓弦對著下麵院中的江成月。

月光如洗……而這樣美的月色,卻注定要染上血腥。

那個武將還在盡職盡守地想要完成使命,又一次指揮著眾人,對準江成月,喝到:“放!”

“咻咻”的飛箭朝他身上聚集,江成月趴地猛然將鎏火玨拍於地麵,一個強力結界拔地而起,比剛剛的強勁十倍,他自己亦有用陣法法力加持,那些箭如同射到刀槍不入的銅牆鐵壁,反彈了出去,亂糟糟地飛散得到處都是。

為了節約法力也為了便於控製,他將結界張得剛剛好能將李雲宸整個人罩入其中,這陣法結界相加,別說是陰祟鬼物,就是人也不能穿透。然而他明白,自己這個陣法撐不了太久的,必須速戰速決!

設完陣法後,李雲宸便身體一軟,毫無知覺躺倒在地上,江成月從他的身上從容騰起,以自己本相飛躍而上,重新站到了尤淵對麵。沒有了凡人身體的束縛,他反而是身輕如燕,恣意地凝於空氣中,緩緩而落,靈動而優雅。他雙目微微翻出赤紅,右手舉在空中,一陣好似魚翻水花的輕響,半透明黑色煙雲狀的幾尾鯉魚遊弋在他指尖,迅速凝成一把玄鐵黑劍。

尤淵見他召喚了墨龍,知曉他已經動了真格的了,微微一笑,從懷中慢慢抽出一物。

那是一條玉白骨鞭。

江成月認了出來,那同樣也是名震三界知名的法器之一:罹央。

三界之中法器有很多種,撇開那些混元初分就形成的上古神器不談,就說後天的,天界仙君們的,通常會是自己在凡間便有的一物,擇來煉化,同自己飛升之時一同經曆過天劫,這樣的法器為其而生,法器便是他們的化身,威力大小便取決於這位仙君的法力,這樣的法器,被稱為“本相法器”。這樣的法器與主人契合度最高,同生共死不為他人用自是不必說。當然仙君們飛升之後亦可以再煉法器,但那後麵的法器便不是他們的本相法器,與本相的相比稍次之。這隻是相對他們自身而言……仙君的法力不同,本相和其他法器的法力也是大相徑庭,而且其他法器沒有本相法器隻能為主人所用的局限。

而三界其他像江成月,尤淵這樣並未曆劫飛升過的妖鬼人魔們的法器呢……則是得另外得來了。自己煉化不出來,那隻能取現成的,至於用何種方法取,有著差之毫厘謬以千裏的區別。

凡修們的靈器通常是自己鑄就的不提,鑄造材料便是天材地寶,那也是借用的天地之力或者是仙君們的法力……江成月和尤淵他們這樣的則不同,法器本身便有靈。江成月的墨龍是一尾曆劫失敗的鯉魚精陰魂鑄就,同主人是契約關係,墨龍依附於他,但隻要解了契約關係墨龍再擇新主便能為他人所用,這算是法器和主人共生關係中最常見也是最和諧的;尤淵的罹央元身據說是被罰下天界的一條罪龍抽去了龍骨所製,而且和尤淵不同於江成月和墨龍的契約關係,而是主從關係,那惡龍好不容易養起的魂魄完全受尤淵奴役驅使,一旦違背主人魂消魄散——最牢靠也是最不平等的。然而這兩種也有共同點就是法器和主人共同靈力法力,法器的威力取決於主人的本事。

當然還有第三種:擇主關係;法器和主人是相對獨立的個體,法器本身有法力,通常還會是極強大的法力,然後它自己選中自己的主人,自願甘為驅使……這一種通常隻存在於傳說中,算是除了天界仙君們的本相法器外最高階的一種。靈器尚且如此厲害,被選中的主人法力如何自不必說。像這種擇主關係的法器,即便是江成月尤淵之輩,通常也就隻能想想。

現下尤淵掏出罹央來,江成月就知曉自己和他有一場苦戰。

從法器本相來講,罹央是天界打落下來的罪龍,曆劫成功過的,墨龍是曆劫失敗的鯉魚精……遜了人家一籌;從從屬關係來講,一個是相互合作一個是絕對服從,又遜了人家一籌!!

而現下最嚴峻的問題——江成月如今法力隻剩一成,連帶著墨龍也不如從前威力……怎麽看都是必輸的一場仗。

然而江成月卻也不是沒有殺招。

一場惡鬥不可避免,二人也沒有多話,迅速兵刃交接鏗鏘不絕,江成月操縱著墨龍,時而合為一把鐵劍,時而又化作無數遊弋的黑影,聚散隨心變幻多端。尤淵同他交手過,知曉他章法詭變,稍不留神就會著了道,自然不會掉以輕心,瑩白骨鞭甩得恍若閃電,兩人從空中打到地上又從地上打到房頂,直看得一眾凡人目不暇接,驚歎不止。

冥界兩大鬼王鬥法呢……

兩人一時打得天地風雲變色,江成月法力雖有所不及,但招式靈活多變,揚長避短並不硬接,一點一點磨著尤淵的耐心,按下性子仔細等待時機。等了好久可算是讓他等到了一絲破綻,趁著尤淵側身甩鞭還未來得及回身之際,施了個小小瞬傳術電光火石間將朝遠處飛去引誘著他的墨龍反手握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尤淵猝不及防微微睜大了眼,眼見著要得手,突然江成月左肩傳來一陣劇烈的鈍痛,再微微低頭才看見胸前破兄而過的那把瑩白寶劍……

他看向眼前的尤淵,後者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擎昌君莫不是太小瞧我了?擎昌君的機警靈活,晚輩曾是領教過的,還能不設防麽?玩個小把戲,留個後手嘛……誰還不會?”

江成月凝了凝眉頭一臉難以置信。

尤淵湊到他耳邊,帶了點兒憤恨,輕笑道:“墨龍的變幻萬千三界盡知……擎昌君還以為我的罹央同從前一樣,不能變幻形態?我若不故意露點兒破綻……又怎麽能引擎昌君上鉤呢?”

江成月忍著痛,譏諷道:“大有長進……”

尤淵笑道:“過獎。”

江成月繼續笑:“就準你故意露破綻麽?”

話未畢,由遠而近一道手掌長黑影如離弦之箭自尤淵背後飛馳而來,他猛然大驚,急忙閃身,然而他手中罹央正貫入了江成月體內,不想法器離手必定動作受阻,慢了半拍,那道黑色煙雲急速朝著他的要害而來,尤淵不得已隻能堪堪躲過,到底被劃傷了右手手臂。

怕他還有後手,尤淵受傷後不敢在繼續和他僵持,急忙跳開好遠,拉開安全距離。

“叮”一聲,墨龍缺損的一角這才歸位。

江成月退開幾步,身形晃了兩晃,不敢露出絲毫弱勢,急忙在自己倒地之前伸手以劍杵地,堪堪穩住了腳步,強撐著,回望尤淵那張青白臉色。

左肩處一個窟窿正隱隱泛出火紅,如火塘中的紅焰,發光而變得有些透明。江成月隻是不去管它,得意地笑看尤淵。

尤其望了望自己受傷的右臂傷口處燃著綠色火焰,並且還有朝身體蔓延之勢,急忙用了全部法力在左手上,伸手壓住傷口,用了好半晌才止住了那陣焰火,回頭看向江成月,露出幾絲壓抑不住的慍怒。

對峙半晌,尤淵冷哼道:“擎昌君當真是條瘋狗一般,倒叫人防不勝防!”

江成月得意笑道:“過獎過獎。”

尤淵看向他又帶了幾絲憐憫,譏諷冷笑道:“不過能將擎昌君您逼至如斯地步,晚輩也著實沒想到,燃魂術都用上了?”

江成月臉色不變,繼續笑道:“承讓承認……”

尤淵也是被他的臉皮驚得一時無語……根本沒在誇你好麽?他臉色青白不定變幻了好一陣子才道:“以此飲鴆止渴殺雞取卵的法子於我相抗……擎昌君現下還能嘴硬說自己的修為法力尚可為繼?”

江成月現下已經無所謂被他知曉了,因而依舊是風輕雲淡地笑:“飲鴆止渴殺雞取卵也好……你吞下李雲宸的魂魄能漲多少年修為?被我用燃魂術傷到會傷多少年修為?即便我損失得更多好了,終歸今晚你別想從這裏討到丁點兒好處!再交手,你確定自己不會再被我傷到分毫?如此兩廂相較,看你辛辛苦苦白忙一場,可能還得倒貼點兒修為……本君也樂的痛快!!”

尤淵臉色陰鬱,冷笑道:“誰說一無所獲白忙一場?今日便於此散了擎昌君的魂魄難道不是收獲?”

江成月嗤笑道:“那倒是可惜了。世人皆以為本君早已魂消,不然傳出去還能與你做個值得炫耀的戰績。”

尤淵聞言竟是靜默了半天,才冷笑道:“擎昌君,你以為我想要散你的魂,隻是做個值得炫耀的戰績麽?”

江成月奇道:“如若不然呢?就為了你先前敗在我手裏過?”

尤淵又愣了愣,竟靜默了半晌,看向江成月,他突然笑了起來,那笑中沒有冷意沒有嘲諷……瞧著倒是像帶了幾分苦澀。

江成月有些被他弄懵了,斂了假笑看著他,有些莫名其妙。

好久,尤淵睨著他道:“擎昌君……你又怎知我不是樂得脫個七八層皮也要拿你的命呢?仔細想想……你,值。”

江成月怔了怔。雖說他跟這個小子從知曉彼此存在的第一天起就各種不對盤……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麽血海深仇啊。即便身為前輩成名比他早,當也不會叫他妒恨到這個地步吧?

尤淵說完,竟像是完全失了控,不管不顧瘋狂朝江成月襲來,招招狠辣凜冽,雙目赤紅,麵目猙獰。

江成月有些扛不住,打鬥間兩人甚至將玄蒼金闕天君廟主殿的頂都打破了,江成月不敵他,落了下去,恰掉在了神像肩頭,尤淵不依不饒地追著,也不再用鞭,隻持了劍形態的罹央,和江成月在神像身上輾轉騰跳,無意中被對方近了身,尤淵頃刻間欺身上前,抓住了他的臉猛然將他的腦袋撞在了神像上,江成月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本能欲舉劍來擋,不料尤淵整個人壓迫在他身上,卻隻是目光詭異地盯著他看了半晌,隨即放開了他,凝形慢慢飛遠,將他一人留在了神像上。

江成月不由地怔了怔。

這時,尤淵看著他,又抬眼看了看神像,突而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似自語道:“江成月……你還當真是個被寵壞了的逆子!”

江成月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赫然瞪大了眼睛,以劍指向他:“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