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竇初開(new)
這一日江成月在睡夢中轉醒,隻覺得自己渾身又壓了一座山一般,脖子處被人箍得緊緊的,一股熱流有節奏地舔舐著他臉頰邊的碎發,直叫人癢到了心尖兒。
他微微扭了扭頭便見李雲珩沉靜的睡顏,長而卷曲的眼睫都根根分明到能數的清。那家夥的腿還架在他腰上,睡相不是一般的難看。
江成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然後暗暗自責起來,他反思了下自己這三年是不是對這孩子的教育出了問題?是不是太過寵溺他了給他慣出來了一堆毛病?
從前十一歲的李雲珩雖然傲嬌別扭難搞,起碼還有個身為五皇子的體統在,站是站相,坐是坐相,連睡姿都規規矩矩端端正正……這三年下來好了,被他這位懶散的皇兄帶的頗有點兒他皇儲殿下吊兒郎當的“風骨”,睡姿更是跟江成月掉了過來,從前江成月上了床是那個睡成了八腳魚逮到什麽纏住什麽,現下硬是被李雲珩逼得變成了規規矩矩躺筆直被他抱進懷裏的一根棍子……反而是這貨皮猴子上樹一樣,怎麽攀在他身上舒服怎麽來……
而且睡姿難看就罷了,他還特別愛搶他被子!每每江成月睡得離他稍微遠一些的地方總會被他卷了他身上的被子,可憐從前威震三界的大鬼王也不得不亦步亦趨跟著被子滾,最後隻差沒紮李雲珩懷裏去——皮猴於是又捕獲了他的獵物……
若他還是從前那個小可愛一切都好說,偏生……從十一到十四歲……恰是一個少年如春筍一般抽枝拔節的時段,李雲珩現下竟比他高了半個頭不算,體格也比他健碩了不少……這貨再有幾個月就該成年了呀!!怎麽還好似那個十一歲孩子一樣每每朔月前後七天都賴在他**不走呢?
江成月暗下決心,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委婉地跟阿珩提一提?他現在這年紀在和皇兄同睡已經……不太方便了?畢竟,這三年除了個子長了,這貨的修為也算是突飛猛進;再則年紀大了血氣方剛,陽氣更甚,極陰命格對他而言比起小時候反而影響不大,他自己畫下陣法應當保自己朔月前後不受陰祟之氣侵體問題不大。
早些年他也有這番想法,等阿珩陣法畫得足夠抵禦陰祟之氣便可不必和他同榻而眠,偏巧這貨別的本事都迅猛精進,就是畫陣法這一項是個弱項。
就在江成月獨自一人胡思亂想之際,李雲珩近在咫尺的呼吸已經撓的他心癢難忍,他因為清晨而挺立的某處隱隱傳來脹痛,心跳猛然加速。他被自己身體誠實的反應嚇住了,禁不住騰起一陣滅頂的自愧。
擎昌君頃刻間老臉熱得發燙,手忙腳亂一點一點在某人的魔爪下想要朝床外爬,剛爬出不到半尺距離,睡夢中的某位魔王便察覺了,手腳同時用力,居然一把將他拖了回去,另一隻叫他枕在身下的手環過他從肋下攬到他的肩,於是乎兩個人的身體一下子貼得個嚴絲合縫,江成月後腰上猛然頂上了一個硬物……
早上有生理反應的又何止他一人呢?
某鬼王心跳如狂,隻差沒拚死掙紮起來。不行!!今天就必須和他說明白了!!真不能再同他同睡了!這狀況已經不是“尷尬”兩個字能形容的了!!如果非要說……這情形已經轉為了詭異!!!
“阿……阿珩……放開我。”江成月掙紮。
“唔……”李雲珩半夢半醒而溢出一聲不滿的輕吟,從前那清亮軟糯的童音已經被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代替——這貨已經開始了變音期,聲音因尚未完全轉醒而帶著些許沙啞……簡直魅惑得要了人的命。
他的手緊緊攬著江成月試圖壓製他的動彈,他胸前敏感的某一處正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擴張收縮胸腔而微微蹭過攬在他胸前的手臂,激起他身體些微的戰栗,耳邊他的呼吸輕觸他耳垂,江成月有些再難忍受這樣的折磨,奮力扒拉開他的鐵腕,一邊耳朵脖子都仿佛要燃燒起來一樣,被燙得一個激靈。
“放開我!!我,我要去如廁!!!”江成月低聲道,急速如一條滑不溜丟的魚一般從他手中溜了出去。隨意撿起一旁的外袍,他衣衫不整地從房間逃走了。
天並未完全亮,晨曦的空氣微涼,他卻在樓下的院子裏亂晃了好久,待到空氣將他渾身的燥熱涼透才敢往回走。
他伸手壓在胸前,摸著自己平複下來的心跳,覺得懊惱得要命:擎昌君已經沒有辦法無視自己竟被一個未成年的少年激起情欲的事實……他一時已經沒有辦法麵對他,隻除了滿心的愧疚。他沒有辦法否認那名為李雲珩的漂亮少年於他,再平常不過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魅惑都是勾引……
奔兩百歲了,他老人家還是第一次有些狼狽的體驗了什麽叫小鹿亂撞,什麽叫目眩神迷,什麽叫心馳神往。偏生……對方不僅是個未成年而且還是這具身體的親弟!李雲珩將他當作了最信任的兄長……天啊,江成月你這樣還算是個人麽?!
“啊……”他舉起雙手輕拍著自己的臉,鼓起勇氣,一刻也不能拖了,今天就必須和他說清楚,下個朔月開始不能再一起同榻而眠了。然而,江成月忽然想起了什麽,渾身一怔,疾步衝了回去。
推開房門,卻見李雲珩也已經起了身,穿好了衣服正在係腰帶,見他回來,隻是淡淡地瞟了一眼。
江成月怔了怔,有些尷尬地問道:“今天起這麽早……皇兄吵到你了麽?”
李雲珩淡淡搖了搖頭道:“師父說從今兒開始要加訓……你去哪兒了?”
江成月嘴角抽了抽,他在外麵這麽長時間,說如廁這個借口人家該不信了吧?他隻好亂掰道:“剛……剛做了個噩夢,不想睡了,所以在樓下散了會兒步……”
李雲珩兀自係著腰帶,他這一日穿的衣衫腰封外還飾有一根宮絛,需得在身後繞好一個複雜的結再轉到前麵用玉帶鉤勾住,雖然好看,但穿起來也是麻煩,此時他雙手背在身後繞了半天都沒成功,蹙了蹙眉顯示出幾分懊惱。
江成月好笑地看著他,走過去用一貫帶了幾分寵溺的口氣地嗔道:“怎麽這麽大人了衣服還穿不好……”說著便執過他手中的宮絛,手指靈巧一繞,輕輕拉了拉他的腰封示意他往前站,李雲珩卻沒動。
江成月仔細一看,卻見他還光著腳踩在自己靴尖兒上,這情況自然是不好移動步子,他所站的地方後麵便是一方華美屏風,他也繞不到他身後去,不得已隻能雙手環過他的細窄的腰身在他身後用手摸索著盲係……無奈那個結確實有幾分難度,皇儲殿下也是半天沒有成功。於是兩人便用了類似於擁抱的姿勢站了半天。
李雲珩也不知是不是等得有些不耐煩,又一次雙手繞到背後輕聲呢喃道:“我自己來吧……”因為湊得太近,他動一動,柔軟的唇瓣都快觸碰到江成月的顴骨,他甚至能清楚感覺到從他唇瓣傳來的熱度,而在他身後的手也被他的手覆蓋,十指相觸,江成月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驚得立即放了手,宮絛從兩個人的手中滑落到地麵。
江成月如同被咬了一口急急後退了一大步。
李雲珩略略不滿地嘟了嘟嘴,又有幾分疑惑,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彎腰將宮絛至地上撿起:“皇兄……你怎麽了?”
“沒……”江成月咬了咬唇,暗下決心真的要從現在開始和這孩子保持合適的距離了,若是自己這小心思被他瞧出了分毫……他老人家真的能羞愧至死!
李雲珩仔細又試了幾次,最終才終於成功套好,飾上玉帶鉤,坐回榻上轉而專注地穿鞋襪。
江成月看了他半晌,忽而深吸一口氣問道:“阿珩……今兒是……初五了吧?”
李雲珩一邊將腳蹬進短靴一邊頭也沒抬道:“哦?我沒怎麽記日子……應該是吧……”
江成月隻能默默把要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他們本約定好朔月前後七天,朔日每月初一,也就是說每月初四晚上開始李雲珩便不必和他同睡了……他卻偏生又跑了來多睡了這麽一晚,許是他真的沒計算而忘了。江成月自然也不好說什麽。
待到李雲珩穿戴好,便起了身朝自己房間而去,一邊對江成月神色如常吩咐道:“你今日也沒什麽事,再睡一會兒吧?”
“呃……”江成月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李雲珩便開了門,回頭對他一笑,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道,“那我先去洗漱啦。”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許久,江成月都沉浸在他那個晨曦微明中展顏一笑給他的顏值暴擊……
“啊……”他捂了捂自己的小心髒,感覺它愈發不受控製地狂野起來。“不行了不行了!”他往自己床榻上沉沉一坐,隨即裹著被子滾進床裏,本想如李雲珩吩咐的再睡個回籠覺,偏生……床鋪被子全是那貨身上在月瀾殿裏沾染了淡淡的鵝梨仙萸香:初聞莊嚴厚重,再品帶了一絲拒人千裏的冷,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若即若離的曖昧香氣總引誘著人不自覺想要去捕捉,又在一無所獲而放棄後縈繞在鼻端,似惑似慰……江成月終於被折磨得睡意全無,猛然一躍而起,大大咧咧盤膝坐在了榻上……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兒啊?
……
江成月最終沒有睡成回籠覺便起了身開始了這一天的修習——這三年裏他雖不如其餘弟子勤奮,但說拜入國師門下修習也不是隨便說說,身為凡修的皇儲殿下修為也是有十足進步的。
李雲珩則更是到了晉級階段的關鍵期,他那個師父倒也不藏私,金丹靈藥給他養著,日日召他一對一閉門“輔導”。
師父忙著當私教,對其餘弟子自然比平日裏鬆懈了些,淩霄殿的人都貫來勤勉,自然也不敢偷懶,當然這裏麵也有例外……那就是“病弱”的皇儲殿下了。
晌午的時候江成月轉過花徑恰逢李雲珩也從他師父所在的月瀾殿出來,兩人相向而行,眼前的少年人已經長成了挺拔的身姿,輕袍緩帶,廣袖縠衫,行動間衣袂下擺微微**,臨風欲仙。
江成月又沒出息地呼吸一滯……然後意識過來之後,尷尬地假咳了一聲,掩飾了自己那一瞬的失態,重新恢複到一貫來含著輕鬆笑意的樣子,喚道:“阿珩……”喚完,他目光垂落,恰看見他腰間那枚精致的白玉蟠龍帶鉤,莫名又憶及早上那一幕窘迫,臉立即紅了紅。
頃刻間李雲珩已經從容走到他麵前站定:“皇兄。”
江成月抬頭去看他,正想要問他可是要去用膳,偏巧看見他頭上如緞發絲間落了一枚卷曲的花瓣,便很自然地舉起手欲替他拂去,手舉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來早上暗下決定要和他保持一定距離,想起這番舉動過於親昵,便又生生止住了,僵硬地收回手,訕笑著提醒他:“頭上沾了片花瓣兒。”
李雲珩怔了怔,便伸手去拂,在發絲間摸了半晌偏生又沒摸到:“哪兒?”
江成月笑著指揮道:“往上一點兒……”
李雲珩幹脆微微朝他頷首偏了偏頭,也不說話,意思卻很明顯了。
江成月隻得硬著頭皮伸手替他拂了去,剛剛拿下來,忽而他執著那片花瓣的手被李雲珩緊緊握住了。江成月一驚,本能想收回來,卻叫他抓緊了些。
兩隻瑩白的手交疊,李雲珩個子高些,手也比他大了些,將他的手暖暖包裹在掌心,就著看了看他指尖輕捏著的那枚紫粉花瓣兒,一本正經回憶了一番道:“大概是剛剛在紫薇花樹下站了一會兒沾上的。”說著便孩子氣地鼓起腮輕一吹,江成月指尖那片紫薇花瓣便飄落了下來,李雲珩隨即笑了笑,轉眼去看他。
四目一對,李雲珩那雙初見之時冷冽如冰的漂亮眼睛此時噙著似水柔情一般,江成月忽而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在他的眸光裏溺斃了……他急急想要將手往回抽,李雲珩卻不放。一來一回一拉一扯間,他似是起了什麽和他玩鬧的興致,猛然一用力,江成月卻是差點兒朝前跌趴在他懷裏。
李雲珩道:“皇兄……”
江成月已經快什麽都聽不到隻除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了,好半晌才猛然反應過來一般,問道:“嗯,嗯?”
李雲珩認真問道:“你怎麽啦?今兒一大早起來就見你魂不守舍的……莫不是病了?”說話間他探身過來,伸手便撫上他的額頭。
江成月渾身一僵。
李雲珩收回了手,疑惑地嘟了嘟嘴道:“沒起燒呀……”然後他又將他被他抓住的手雙手執了,江成月立即感覺到他身上些微靈力絲絲縷縷侵入他體內,當是在替他探查。
江成月忽而失態地用力將手抽了回來。
李雲珩一下子握了個空,帶了些微驚訝,神色慢慢轉凝重。
他看著他。
江成月垂了目,忽覺得十四歲這樣一個年紀……他的天真和坦然,帶了些許殘忍的味道。
老實說,擎昌君這百多年裏,遇見這樣年歲的少年少女不少,相處了許多時間的也不在少數,這其中甚至有本身就和他諸多羈絆,明確對他抱有不一般情愫更是直言傾心於他之人……可是這一群人中沒有一個成了如今例外的李雲珩。
他覺得他好似和李雲珩換了過來,十四歲的他一如從前,不,甚至比從前那個別扭的孩子還更多了些坦然和從容;奔兩百歲的他反而快成了情竇初開的那一個,患得患失隻覺得和他相處既是甜蜜又是折磨……
本君這到底是怎麽了?!他不禁在心中咆哮。然後又帶了幾分絕望:不會是真就這麽栽在了一個小屁孩手裏吧?!那可實在是有夠丟臉的啦?!
江成月深吸了一口氣,揮去心頭紛亂的情緒,重新看向他坦然笑道:“阿珩……有件事,皇兄想和你談一談。你……不要多想……”
對,隻是孩子大了該避嫌了。即便是同性別又是兄弟……他也不可以對著一個單純的少年起那種惡心的心思……
想到這裏,他又道:“阿珩,你現在大了,修為也精進了不少,每月朔月前後應當是再不必……”
“皇兄……”然而他還沒說完,李雲珩忽然出口打斷了他,麵色凝重地目光越過他頭頂,看著他身後。
江成月正有些奇怪,但聞身後傳來內侍監熟悉焦急的聲音喚道:“殿下!殿下——您在這兒,可叫老奴好找……”
江成月回頭,看見那紫衣大太監拎著袍角一路小碎步疾跑而來,右手還端正舉著一個信封,到了江成月麵前站定,連忙雙手托了恭敬彎腰遞到他麵前道:“殿下……壽陵來的急報。”
江成月狐疑接過,拆了開來,一目十行掃完,麵色亦是凝重不已。
李雲珩問道:“皇兄……怎麽?”
江成月默默收了信紙,微歎了一口氣道:“父皇病重……召我……我們回去侍疾……”
李雲珩蹙了蹙眉。
江成月看向他道:“阿珩……那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李雲珩鄭重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