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易如風二人一聽到江映瑤房間發出十月的尖叫聲跟茶盤打碎的聲音,二人忙奔來。

「發生什麽事了?」

「初雪妹妹,怎麽了?怎麽了?」

十月再抬起頭來看向窗外,那個戴威尼斯人麵具的人不見了, 她驚甫未定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易如風忙扶她坐到椅子上, 初雪一時還沒回過神來。

紫嫣這時聽到易如風的叫聲,這才急急忙忙奔進來,邊打掃一地的碎片,邊納悶地

「二太太,剛剛不是端茶進來要敬大太太的,怎麽會?……」 十月慢慢的回過神來,她見易如風三人那麽著急擔心的看著

她,她反而鎮定的向易如風二人道歉。

「如風,映瑤姐姐,沒事,我一不小心手滑,把要敬的茶給打翻了,驚動你們,害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易如風三人鬆了口氣。

「沒事,敬什麽茶呢,妳能住進來,如風開心,我也有個伴, 一家齊齊整整的就好,哦!」

「不!該要的禮數還是要。」

在十月的堅持之下,江映瑤坐到椅子上,紫嫣備好茶,十月接過茶,蹲下來雙手敬江映瑤。

「映瑤姐姐,妹妹不懂禮數,以後還指望姐姐能多給妹妹指導。」

易如風和紫嫣看著江映瑤,江映瑤看著初雪,心情十分迭宕, 忍不住淒涼的笑起來。

易如風三人納悶。

「映瑤,怎麽了?」

「為了喝這杯茶,我足足等了五年,這五年來,我一顆心老是懸著,怕找不到我丈夫的愛人,又怕找到她時,她已不在這世界上,我的丈夫肯定活不下去,現在找到了,我的丈夫開心了, 我應該是幸福的、滿足的,可怎麽我的心卻好酸、好淒涼。」

「映瑤?」易如風見她泫然欲泣,十分尷尬,忙上前按按她的肩膀,感激她:「對不起。」

江映瑤摸摸易如風搭在她肩上的手,繼續說:「如風,在這世間上,有哪一個女人願意跟人共享一個丈夫?如果愛不夠深、情不夠濃,根本無法麵對外麵笑罵癡傻的聲浪,今天我隻是想讓你們知道,我願意成全你們,絕對不是我大氣,而是我愛如風絕對不比初雪妹妹少,更希望如風你能更珍惜我,我就這麽一點點要求,可以嗎?可以嗎?」

易如風見她眼眶噙著淚水,一陣不舍,忙攬住她。

「映瑤,妳是我的結發妻子,我疼妳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怪我,都怪我,這回妳為了大局成全我,以後我肯定會加倍的補償妳,哦!」

十月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她更難受,這個曾經跟她山盟海誓、 用他所有的生命在保護她、她心心念念想嫁的男人,如今卻是她人的丈夫

而現在他們成了結發夫妻,自己卻成了側室,二太太!十月好想馬上站起來逃離這樣的一個三人世界。

但理智將她拉回現實,她終究還是跪著像在乞求江映瑤能分一點易如風的愛給她,而她就要卑微乞憐的做個沒有聲音的側室, 如果這是老天爺真心要考驗她跟易如風的愛情,她覺得付出的代價太大,但當她踏進江家後門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畢竟,這是她的選擇。

十月跪了好久,就像一世紀那麽長吧!也許江映瑤自己也覺得委屈,她不接這杯茶喝,十月就不能起來,十月覺得易如風好殘忍,愛她,怎麽還讓她遭受這樣的羞辱?究竟在易如風眼中, 誰才是他的最愛?

十月起了懷疑,易如風接觸到十月幽怨的眼神,他終於說話

了。

「映瑤,初雪已經跪了一刻鍾了,茶端著手也酸了,妳就把

這杯茶喝了,要不天都黑了,喔?」

江映瑤見易如風說話了,十月也高高的舉起茶就在江映瑤眼前,這才伸手去端起那杯茶,啜了一口,又吐出來。

易如風三人錯愕。

「映瑤,怎麽了?」

「茶涼,苦了,不喝了。」江映瑤站起來,由紫嫣陪同走了出去,留下跪在地上兩腳發麻的十月。

易如風忙要去扶她起來,誰知十月笑笑的輕推開。「如風, 我沒那麽嬌弱,沒事,我自己起來。」

十月一站起來,雙腳因跪太久,踉蹌站不穩,一下子就跌進易如風懷中,十月忙道歉:「如風,對不起。」

「傻丫頭,咱是夫妻了,照顧妳是我這個做丈夫的責任,走! 我帶妳去看妳的房間。」

十月隨著易如風一路走進初雪樓,不知何時,初雪樓已擺了寢具、桌椅,布置成一個客房,但還是一樣拿著冷冰冰的白色紗質做基底,讓十月一進來就好像置身在那天上教堂暴風雪的寒氣一樣,由四麵八方襲了上來。

「初雪,妳是這樣單純,像白紙一樣,我相信妳會喜歡這樣的陳設,哦?」

十月笑笑、沒回答,隻顧著東摸西看的,易如風拉著她坐下來,歉咎的看著她。

「初雪,妳應該知道豪門富戶有很多繁瑣的規矩,這些天我恐怕不能陪妳,放妳一個人,我真的很不忍心,但……」

十月忙笑笑的界麵:「我明白,能讓我進來江家,江家父母和映瑤姐姐那邊你必須打點,放心吧,我一個人住沒問題。」

「那好,如果妳還欠缺什麽,盡管告訴紫嫣,她會幫妳張羅的,我公司還有事,我得趕去處理。」

「你忙先。」

易如風一副依依不舍,確定十月沒事,他才轉身出去。

易如風一走,十月安靜下來,思前想後,為什麽她去江映瑤房間,江映瑤不在?偏偏窗外卻突然跑出一個戴威尼斯人麵具的人?她究竟要做什麽?

之前冷以烈告訴過她,加上她好幾次都從戴威尼斯人麵具者的手上逃過死劫,這一切的一切,正是她以愛之名,正式踏進江家,守在易如風身邊,希望有他保護,十月可以暗中查清楚究竟這是怎麽一回事?在這孤單的夜裏,她想起了冷以烈,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冷以烈送走了十月,一個人回到租屋處,把房子仍擺設就像十月和夏至母子遠行,他們出去玩累了,肯定會回到這個溫馨的家庭,但他也擔心,甚至後悔,深怕江家是個龍潭虎穴,究竟把她送回易如風身邊是對?還是錯?

這一晚,小刀來敲門敲的急,他一開門,問小刀怎麽回事? 小刀幾乎哭著說:「冷哥,趙老板隻剩一口氣,鳳姐已經趕去醫院了,你快去,再不去,恐怕……」

冷以烈一聽,拔腿就跑,這一路上,他想起小時候趙老板到他家來要債,得知他父親過世、母親重病,不但債務一筆勾消, 還給了他母親一筆醫藥費讓她去就醫,誰知母親最後還是沒救活, 他一個小孩孤零零沒人照顧,便收留他,把他交給鳳姐收養。

當他逐漸長大,趙老板教他做人要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上海灘的風華是日日在變遷,無論人家怎麽負我,我們一定要做到重情重義,這四個字冷以烈聽進去了,也跟隨趙老板一路走到今天,想不到這個亦師亦父亦友的趙老板,卻因鴉片煙抽的太凶,一口氣就快上不來。

冷以烈跑到醫院,隻見黑影幢幢,裏麵有自家兄弟,也有杜老板的手下,冷以烈要小刀和兄弟們在外麵看著,他找到趙老板的病房去。

門一開,隻見鳳姐哭紅了眼,幾個趙老板的心腹全在邊上紅著眼眶,冷以烈一見趙老板臘黃的臉,身體形瘦枯槁,他一陣不舍,忙上前跪了下來。

「趙老板!」

趙老板勉強開眼睛,一看是冷以烈,他費盡所有的力氣去握冷以烈的手。

「以烈……新世界舞廳……我旗下的……事業……還有…… 最重要的是……鳳姐……全交給你……幫我照顧……打理……好接……手……」

趙老板還來不及說完,手一癱,眼一黑,離開人世。

「趙老板─」

冷以烈、鳳姐及一幹兄弟全淒厲崩潰的哭喊,但仍喚不回趙老板的命,誰知就在這時,一名身穿黑旗袍、戴著黑色禮帽和麵紗的窈窕女子出現,小刀攔也攔不住。

「哎,妳幹什麽?」

眾人錯愕,還來不及反應,鳳姐一看忙喝止:「住口,她是趙老板在國外趕回來的女兒,還不快退下。」

鳳姐退開一步,忙悲愴的說:「姍姍,趙老板沒見到妳最後一麵,眼睛不願閉上,妳快去見他,讓他安心,哦?」

這位叫姍姍的女孩上前,未語淚先流,她伸手輕輕的為趙老板闔上眼邊說:「爹!姍兒回來晚了,爹,您放心,我會好好的活著,活出自我,您累了,好好歇息,喔!」

姍姍把白布給拉上來,蓋住趙老板的臉,眾人放聲大哭,就在這沉靜的夜色中。

其實,外麵早已風聲鶴戾,開啟了一場腥風血雨的躁動,是杜老板的人馬,趁著趙老板一死,準備搶灘。

當然,醫院內也暗潮洶湧,姍姍根本不理會趙老板的托付, 堅持她要坐大,來接掌父親所有的事業,這對鳳姐和冷以烈來說, 是十分糾結的事。

畢竟姍姍不知上海灘頭一些人事的險惡,何況她一個嬌弱的年輕女孩,不會算計、不懂經營,尤其是在男人的天下和世界當中,一旦讓她接手,早晚會把趙老板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送掉, 這是冷以烈所有的人所不願意看到的。

這也考驗著冷以烈的智慧和勇氣,他知道外麵有杜老板的人馬等著他們,他不得不私下跟姍姍談:「大小姐,隻要能平安的把趙老板風光的下葬,隻要妳能很快的上手接掌趙老板所有的事業,我跟鳳姐立馬就離開,這樣也不行嗎?」

姍姍其實是個單純的女孩,當她小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娘跟趙老板,也就是她爹,為了鳳姐發生爭執,她娘受不了就從上海灘一躍而下,那個畫麵十分震憾,成了她一輩子的陰影,也因此她對鳳姐懷恨在心,偏偏鳳姐又是她爹得力的助手,趙老板為了不讓她們見麵,因此就把姍姍送到國外她姨媽家。

這回她回來了,她怎麽可能便宜鳳姐、放過冷以烈,她當然不答應,而且,現在就要接管所有的事業。

姍姍說完,轉身就走出去,鳳姐不放心,冷以烈說:「鳳姐, 把趙老板這邊的後事處理好,我負責大小姐的人身安全!」

鳳姐其實心裏十分酸楚,當年趙夫人在的時候,常常找鳳姐的麻煩,嫉妒心又重,鳳姐好幾次離開新世界舞廳,是趙老板一再的求她才把她求回來的,而人皆重情重義,但鳳姐不願意破壞趙老板夫妻的婚姻,她是一再的逃離趙老板灑下的情網。

誰知趙夫人負氣用死來昭告示眾,這也是鳳姐為什麽在趙夫人死了那麽多年,堅持不嫁給趙老板的原因,她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但怎麽樣也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早。

姍姍一走出醫院,麵對杜老板手下排山倒海的威嚇,她確實嚇到了,但看到冷以烈追來,她的麵子絕對不能丟,堅持要出去,冷以烈抓都抓不住。

誰知當她一出去,雙方開始麵臨一場腥風血雨的奪權之戰, 這一夜,讓姍姍被抓去當籌碼,也讓冷以烈被逼到談判桌上。

但對初雪來說,她什麽都不知道,打從進江家後門之後,接受了江家父母跟江映瑤的震憾教育,她不再說話,每天就待在初雪樓內,除了晚上易如風從公司回來,匆匆見了一麵,就被江平之叫去對帳,或者研究地產公司的事。

初雪覺得這並不是她進江家的目的,她不是一隻金絲雀,更不願意被易如風關進這初雪樓,才待了幾天安穩日子,她開始想到由初雪樓走出去。

一到後院,太陽探出頭來,她坐在後院的花園內曬了一會兒太陽,看到白色的茉莉花開的十分香濃,她好奇,忙起身正準備湊上前去聞。

誰知圍牆上正探出一個帶著威尼斯人麵具的人,正準備跳下來,她一看,驚駭尖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