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易如風一聽初雪就在這醫院,他忙懇求冷以烈帶他去見初雪, 連常克行也跟著前來。

在病房沉溺在生死邊緣的十月,以為這次肯定沒命,誰知來人聽到門外不遠處有腳步聲,就在最危急的一刻,那人走了,十月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冷以烈三人一進來,聽到十月不斷的因被掐住而嗆咳,錯愕。

「十月,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妳的脖子?…… 有人要傷害妳是不是?」

十月因受傷,加上剛剛又再一次曆經一場生死劫,她癱軟的偎靠在冷以烈懷中,說不出話來。

冷以烈心疼的抱住十月,易如風受不了,一把由冷以烈懷中搶抱過十月,揪心極了。

「初雪,我的初雪,對不起,我來晚了,讓妳受苦了!」 冷以烈被這一推,心裏很不舒服,他粗暴的上前,再度把十

月搶抱回來。

「姓易的,你離十月遠一點!」

易如風沒料到,激動地:「冷先生,她是我的初雪,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我已找到她,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接她回去,把初雪還給我,聽到沒有?」

冷以烈還沒說話,倒是常克行先發飆了。

「易如風,你別忘了,你的妻室江映瑤現在就在病房的那一頭,她才剛從死神手上把命搶過來,你不是應該陪在她身邊嗎? 你怎麽還有那個心情在這裏跟別的男人談你的舊愛?你不覺得你太過份了嗎?」

「易如風,就因為你一句話,會給十月一個家,給夏至一個姓,我忍痛的把十月母子交給你,就是希望你能給他們母子一輩子幸福,結果,我才把他們母子交給你不到一個時辰,你不但傷害了十月,還讓她失去她最寶貝的兒子,現在你還敢跟我說要我把十月交給你?你憑什麽敢開這個口?憑什麽?」

冷以烈幾乎是狂吼出他的錐心之痛,緊緊的抱住十月,再也不放手了。

易如風如雷擊般的痛苦、難受跟愧疚,他自責的看著十月:

「初雪究竟妳要我怎麽做才能彌補我對妳、還有咱們兒子的虧欠? 隻要妳一句話,就算要我馬上去死,我也願意,初雪……」

易如風三人看向驚嚇過後、癱軟的十月,從十月一雙空洞的眼睛望過去,她看到易如風的歉咎,冷以烈的心疼,還有常克行的無奈,但再也沒有比她無意中看到門口那個叫含青的女孩耳鬢後別著的一朵茉莉花更讓她悚驚。

十月害怕,緊緊的偎在冷以烈懷中,全身發抖不發一語,不看也不麵對他們四人。

「初雪小姐,妳……沒事吧?」含青一雙眼在十月身上不斷的搜尋著,慢慢上前。

「別過來!」冷以烈忙喝止:「出去!你們通通出去!易如風,你聽著,我絕不會再讓十月離開我一步,就算拚了這條命, 我也會把她留在身邊好好的保護她,走,給我走的遠遠的,聽到沒!」

易如風知道現在說什麽都無法麵對冷以烈及初雪的憤怒,他不得不隻好答應先行離開,但他還是留下話。

「我不會放棄初雪,等妳身體好一些,我再來見妳。」

常克行歎了口氣,跟含青一起退出去,臨走前,含青耳鬢後的茉莉掉了下來,但她沒發現。

他們三人一走,十月由冷以烈懷裏掙脫開,隨即躺了下來, 冷以烈一怔,這個動作讓他有點難受,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證實。

同樣的,十月心裏好多的糾結,更多的是一堆的問號,雖然兩人同處在一個病房,但各自有各自太多的疑惑和心事等著他們去把謎底揭開。

隔天一大早,冷以烈見十月仍在昏睡吊輸液,便交代護士幫忙照顧,隨即匆匆出去。

另一頭的病房,江映瑤在昏昏沉沉當中,似乎口渴,喚了幾聲含青和易如風,卻沒人回應,她拖著虛弱的身子,踉蹌的走在病房往茶水間方向走去。

她走了幾步,隻覺得身後有人,她走慢,對方跟著慢,她走快,對方跟著走快,她納悶回頭,一看,嚇了她一大跳

原來是季朝陽聽常克行轉述,不放心跟來,果然發現易如風竟然沒守在她身邊,季朝陽又氣又心疼,上前去扶江映瑤,伺候她喝水,扶她回病房。

「朝陽,你這麽忙,克行還驚動你,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季朝陽看著她手腕上包紮的傷口,又氣又心疼。

「映瑤,妳這是何苦呢?為了一個易如風,妳分到他一點點廉價的愛情,妳知道我們看了有多心痛、多難受嗎?」

「朝陽,你知道輕易得到的愛情,不能挑動我內心那顆不安定的靈魂,難度愈高,我愈想征服,你可以說我自作孽不可活, 也可以罵我拿自己的愛情當兒戲,但,我是真心愛著易如風,我的生命不能缺少他,你明白嗎?」

季朝陽活生生的看到過去那個一心追求自由戀愛、又洋裏洋氣的江映瑤,竟然會在遇到易如風之後,把自己打回中國傳統女人的卑微地位,讓季朝陽真不能接受,但也讓他不得不佩服。

「易如風,你個好樣的,把自己的妻室扔在這裏,這算什麽? 他人呢?」

沒有人知道易如風去哪裏。

同樣的,也沒人知道冷以烈又去了哪裏。

在出事的懸崖上,一名戴著威尼斯人麵具的人不知何時到來,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甚至,他要在這裏等多久。

身後,突然傳出一陣腳步聲,戴著威尼斯人麵具的人興奮開心的忙回頭:「你來啦?」

誰知他一回頭這一看,嚇到,她轉身想逃,但冷以烈身手矯健早一步攔在她麵前,一步步的逼她:「你是誰?」

戴著威尼斯人麵具的人驚慌失措節節後退,更不敢出聲。 但冷以烈幾乎已猜到幾分:「為什麽要傷害十月跟夏至?他

們母子那麽善良,那麽單純,你怎麽可以千方百計要置他們於死地,為什麽?」

對方還是不吭聲,冷以烈眼見逼不出話,他趁對方來不及防備,一個箭步揭開威尼斯人麵具,冷以烈錯愕,對方不但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含青?

「是妳?含青?」

原本含青還遮掩臉部不讓冷以烈看出,但冷以烈憑著她耳鬢別著的茉莉花已認出,索性她也不遮掩了。

「含青,妳一個丫頭好大膽,竟然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妳不怕有報應?」

「冷先生,你有看到我做了什麽?沒憑沒據憑什麽對我下這麽大的指控?」

「十月他們母子乘車經過這裏,跳出了一個戴威尼斯人麵具的人,還有,十月在病房差點被掐死,地上殘留著一朵茉莉花。」 冷以烈在地上撿起含青掉落的茉莉花出示:「這是妳習慣性

戴的,不是嗎?」

含青仍委屈的狡辯:「冷先生,你不能因為我戴了茉莉花, 就指稱我是凶手,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你別瞎說!」

冷以烈一步步的逼近她:「含青,妳也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威尼斯人麵具、茉莉花,這些證據還不夠嗎?含青,我相信以妳一個丫頭,心思不可能這麽縝密,我問妳,是誰指使妳的? 隻要妳說出來,我可以為妳在法庭上求情。」

「別逼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是妳的主子江映瑤對不對?說啊!是她對不對?」

含青被逼到懸崖邊,進無可進,退無可退,她索性豁出去了。

「好!我承認,確實是我想置十月他們母子於死地的人!」 冷以烈痛心。「果然是妳?含青,這是為什麽?妳一個軟弱

的女子,妳有必要去傷害十月他們母子嗎?為什麽要殺他們?為什麽?」

冷以烈青筋浮暴,幾乎吼著問含青。含青含著淚死也不肯說出為什麽。

「叫妳說,聽見沒有?還是我這就押妳到法庭上去說,啊?」 含青被逼到最後,她不得不,語帶玄機的說:「在愛情的國

度中,即使我失去自己的生命,我也有想拚命守護的人!」

「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其實我要的不多,我隻是想要一份很簡單、很平凡的幸福, 難道我這樣的要求過份嗎?過份嗎?」

誰知當含青說到這裏,她的腳一個撲空,慘叫一聲,整個人翻滾掉下懸崖,冷以烈驚,出手想去拉,但已來不及了。

含青在墜下山穀的同時,她驚惶的看到更遠的高處,有一個戴著威尼斯人麵具的人,含青彷佛聽見冰的聲音、雪的心跳,她的一生及青春,為了一份愛和忠誠,掉進冰雪的死亡陷阱裏,斷

了氣。

以烈驚呆,往山崖下看下去,含青看起來好小好小,雪花飄飄在她上頭緩慢地積了一層雪。雪花大如羽絨,希望含青一個人不會冷。

以烈歎息離去,未見山崖下,一人悄然拿走了含青掉下的麵具,大雨落下……

冷以烈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醫院,一進病房,發現十月不見了,他錯愕、害怕、著急,抓著護士問

「十月人呢?我不是叫妳好好照顧她嗎?她現在人在哪裏?」護士也著急:「我去幫她換輸液,再一回來,她人就不見了,

我也到處在找她。」

冷以烈又氣又急,一陣不安湧上心頭,而更讓他驚悚的事, 他真的害怕十月出事。

「十月,妳究竟人在哪裏?」

冷以烈突然想到了江映瑤,他忙跑去找江映瑤,一進病房, 易如風正準備接她出院,經冷以烈這一說,才知十月不見了,易如風激動

「初雪,妳到底在哪裏?」

冷以烈找了一天一夜,總算等到十月風塵仆仆的回到兩人租住的房子,冷以烈問她跑去哪裏?為什麽不告而別?妳知道我會有多擔心嗎?

十月向他道歉,並說:「下回出去一定告訴你,我累了,我回房休息,可以嗎?」

冷以烈直覺十月有什麽事瞞著他,但他不是一個會追根究底的人,尤其是對十月,這五年來,他們的相處早就成了一個模式, 她想說自然就會說,要是她不想說,誰也別想讓她開口。

回到房間躺下床的十月,她循著她的記憶回到了家,她想起了有關於初雪的一切,想起了她失去了的孩子,更想著家鄉的父母親,就這樣,她在醫院拔掉針管,虛弱的走出醫院。

當她千裏迢迢的回到她的家「初安堂」,誰知道那裏早已成了一片廢墟,她震驚,不能承受。

村子還留著的人告訴初雪,早在五年前下初雪的前一天,「初 安堂」在大半夜裏就給燒毀了,可憐的初老夫婦沒能來得及脫逃, 村民還以為連初雪都死在火裏了,沒想到初雪還活著,村民還說肯定是人為縱火,初雪彷佛五雷轟頂,幾乎癱軟。

她死命奔跑來到了兩老的墳前,初雪哭喊著雙親,徒手挖墳, 大罵自己不孝,沒想到當日與阻擋自己前去上海的二老大吵一架竟會是最後的一麵,她還來不及跟兩老道歉、她還來不及告訴兩老他們曾有過孫子、她還來不及告訴自己有多愛他們、自己錯了、 來不及……

初雪挖到雙手見血,直到泥水浸蝕著傷口,最後撫著墓碑痛哭,墓碑前雨水泥水摧毀著那雪白色的白百合……

初雪虛弱地回到了家裏,淋了大半天的雨讓她傷口再度發炎, 整個高燒不斷,意識混亂的初雪彷佛見到自己冷冰冰地沒有記憶, 初雪告訴自己不能倒、不能倒……

初雪退燒了,看著日漸頹喪的冷以烈,她得更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