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大白

從洪主任那順利拿到了考試的座位表和對應的學號,經過一番查證,林音知道了給她扔紙條的女生叫陳真真,是薛晴老師帶的隔壁班的學生。

她的學號排在前麵,說明成績並不差。按道理說,這個成績根本沒必要冒險作弊,林音心生困惑。

反正晚自習已經請過了假,而且剛剛考完試他們班也沒布置什麽硬性作業,不過就是對著答案訂正卷子,所以兩個幾乎不用訂正的人也不急著回去。

“你打算怎麽處理那個女生?”走在校園的梧桐道上,任唯遠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覺得呢?”經過今天的事情,林音對任唯遠多了一份信任,因此想知道任唯遠的看法。

“如果你想爆出她的名字,即使作弊沒有成功,她也會受到輿論的壓力,而且會受處分,這個處分可能會伴隨她一生;如果你選擇閉口不談,她自然是一點事沒有,但我覺得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凡我們找不到監控,成為談資、被處分的人——”

“就是你。”任唯遠的聲音清冽卻沉穩,像水墨畫中的清泉撞擊著遠山。

林音停下腳步,抬眸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眸清澈,好像山間溪流。

夜晚的秋風柔和而濕潤,鞋子踩在落葉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躺在梧桐樹下靜眠的三花貓被驚醒,倏忽間墊著腳尖躍進了暗夜,隻聽見灌木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知道了。”林音輕輕歎了一口氣。

“音音!”一個身影矯捷的女孩從林蔭道盡頭跑過來——原來是看林音和任唯遠還不回來,方媛趕緊趁著晚自習下課十幾分鍾過來找人。

“怎麽樣?找到監控了嗎?”方媛半蹲著把雙手放到膝蓋上氣喘籲籲地問。

林音微微頷首,“找到了。”

“是哪個敢做不敢當的?”方媛很是憤憤不平。

“隔壁班一個叫陳真真的。”任唯遠淡淡地說。

“陳真真?”方媛遲疑了兩秒,好像有點不可置信。

“你認識?”林音挑了挑眉。

“她是隔壁班的學習委員啊,之前開會時我見過她好幾次,她看起來是柔柔弱弱的,說的不好聽點,她做事情好像總是畏畏縮縮的,之前不小心把我的筆記本撞掉了我都說了沒事她還道歉了三次,我記得她成績也不差,膽子又小,怎麽會抄襲呢?”方媛十分不解。

“這樣,你馬上幫我傳個紙條,怎麽處理就看她的態度了。”林音現在在同學眼裏還是“戴罪之身”,自然不便貿貿然去隔壁班找人了。

既然方媛認識她,那讓她送紙條再合適不過,一個班長去找另一個班的學委,別人理所當然地覺得是學生幹部的管理問題。

“真真——”同桌推了推從晚自習開始就心神不定、神思恍惚的陳真真一下。

“啊?”陳真真草木皆兵地轉過頭,直直地看著同桌。

“隔壁班的班長找你。”同桌朝窗外挑了挑下巴。

陳真真反應過來,慌忙整理了一下桌子上一字未動的試卷出去了。

“你好,找我有什麽事嗎?”看見方媛,陳真真忐忑不安地扯出一個微笑。

知道了她幹的好事,方媛眼下對她也沒有什麽好感了,一言不發地把紙條塞到她手裏就回了教室。

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陳真真疑惑地展開紙條——我已經知道了。

下一秒,她大驚失色地把紙條團了起來,身體僵硬地走回了座位。

紙條上並沒有威脅的字眼,但她因為做了虧心事,一下子像被推進了冰窖,整個人從頭到腳控製不住地發寒。怎麽辦?怎麽辦?

窗外的月光清冷,陳真真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瑟瑟發抖。

不會的,月考不開監控,她沒有證據的。陳真真試圖自我安慰。

“誒,你們知道隔壁班林音作弊被抓的事情嗎?”後麵的女生突然問周圍人。

“知道啊,怎麽了,有什麽新進展,她被處分了嗎?”其中一個八卦道。

“處分什麽呀。我剛剛去洗手間遇到了方媛,她說林音沒有作弊,已經找到監控了。”

陳真真好像在寫作業,實際上在聽著身後的討論,聽到這句她的指甲不受控製地紮到了手心裏。

“真的假的?月考不是不開監控嗎?”另一個人反問道。

“方媛是那個林音的閨蜜,她說的能有假?何況她還說教導主任已經答應明天升旗儀式上處理這件事了,要是她撒謊明天早上被打臉不就好笑了。”

快到放學時,陳真真的卷子依然幾乎是一片空白,隻有幾處潦草地寫了幾個字。

“誒,真真,你今天怎麽沒做卷子啊?我還等著和你對答案呢。”同桌疑惑地問。

陳真真臉色刷白地解釋道,“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放學的鈴聲一響,陳真真就跑出了自己的班。

同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她的背影,“這不是跑得挺快,也不像是身體不舒服的樣子啊。”

放學鈴聲響起,林音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急著回家。等到班裏的人差不多走幹淨了,意料之中的,林音在門口看到了陳真真。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林音對任唯遠說。

任唯遠點點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倆一起回去已經成為習慣了。

林音跟著陳真真沉默地走到了人煙稀少的天台。

“你能不能——不要曝光我——”陳真真楚楚可憐地請求。

林音不為所動,“憑什麽?”

“我——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陳真真抽噎說,“但是我真的不能被處分。”她繼續說。

“你不能被處分我就要替你背黑鍋嗎?”林音被氣笑了。

“求求你了,你讓我幹什麽都可以,我不想被找家長。”陳真真瑟瑟發抖地拽住林音的袖子。

林音品了品這句話,合著隻是為了不找家長?林音覺得有點迷。

“求求你了,不然我爸會打我的。”陳真真泣不成聲,終於說出原因。

“你說什麽?你爸打你?”看著陳真真瘦小單薄的身軀,林音沉默了。

林音皺著眉頭把陳真真寬大的校服袖子擼了起來,竟然看到上麵全是青紫交加的傷痕。

陳真真閃躲著抽回自己的胳膊,低著頭看著腳尖。

“我爸他說這一次我再進不了年級前100就不要當什麽學習委員了,所以所以——我一時鬼迷心竅才想作弊的,我不是故意要陷害你的。我不知道教導主任在外麵,對不起,對不起——”陳真真一邊鞠躬一邊語無倫次地說道。

陳真真從小就卑微怯懦,而學習委員是她通過學習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職位,是她實現自我價值的唯一途徑,她真的不想失去,可這次卷子很難,她沒有把握考得好,她聽旁邊人說前麵的林音成績特別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讓我幹什麽都可以,要是我爸知道我被處分真的會打死我的。”陳真真的淚水奪眶而出。

林音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她的生活環境雖然不是特別優越,但至少幸福美滿,現在她才知道這種植根於原生家庭的恐懼如此貼近地存在於身邊,家庭暴力的血腥與恐怖令人心驚膽戰。

林音沉默地衡量了一下利弊,慢慢開口,“隻要你保證不再作弊我就不會說出去的,教導主任那邊你不用擔心。”

陳真真一邊哭一邊點頭,“謝謝你,謝謝你。”

林音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紙巾遞給陳真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鍋底效應,你既然覺得自己活得很差,一直在鍋底,那麽無論你往哪邊走,你都在前進。”

陳真真一邊擦眼淚一邊懵懵地看著她。

“我不了解你的狀況,但是家庭暴力不是家務事,而是違法行為。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盡管說,我一定盡力。”

林音沉默著拍了拍陳真真的肩膀,“我走了。”

林音和任唯遠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壓抑的心情卻無法釋放。

任唯遠早就注意到她情緒不對勁了,快到家樓下了,還是不放心問了一聲。

林音停住腳步,唏噓不已,“為什麽有的人就要遭受如此多的不幸呢,明明她們什麽也沒有做錯啊?”

任唯遠隱隱約約能猜出一些了,他握住林音冰涼的手,“我們不是上帝,但我們可以盡自己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