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同桌還是你

班會課說來就來。

餘修遠課前就來到教室,在黑板上畫了座位方位示意,而後開始從第一排開始填名字。

緊張。

大家齊齊盯著黑板上一個個落下的名字,會是自己嗎?

大概是被班上的氛圍感染再加上林熹朝自己也習慣了這個座位,林熹朝也跟著緊張兮兮起來,餘修遠每寫下一個名字她都要鬆一口氣,這個座位不是她,不是她,還好不是她,過後那一口氣又被提起來,不要是她呀!

夏十七看到自己被分到和丁韻初同桌鬱悶得很,她對丁韻初沒什麽偏見,可是她是話癆呀,話癆怎麽能和一個從來不和別人說廢話的學霸同桌?

這是要她的命啊!

陸婉柔被分到和班裏一個從沒說過話的男生同桌,她雖然經常嘴裏說什麽“咱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是從小學到現在,她從來就沒有和男生同桌過啊,和男生同桌怎麽想都有些別捏不方便。

而且她還是坐裏麵,以後想上洗手間都不方便了,唉!

夏十七和陸婉柔看向對方的眼裏充滿了同情。

“婉柔啊,我的苦日子要來了!”

“國慶啊,我舍不得你啊!”

“婉柔啊,餘修遠這次鐵了心要拆散我們了!”

梁樂如願以償地分到了和室友同桌,隻是是孫靜。

看到兩人名字並排在一起的第一個瞬間,她心裏一沉,雖然相處了一個學期有餘,倆人也不算不熟,在外人看來,她們也是關係超好的室友,能一起吃飯能一起去逛街也能聊一些體己話,但是梁樂知道,那是因為313整體寢室氛圍好的緣故,她對孫靜最開始是有偏見的,一種認為孫靜“非我族類”的偏見——她打扮花哨,她愛八點檔狗血劇,她說話總帶一點尖酸的味道,和313的其他幾位完全是不一樣的畫風。

這種偏見在隨後的相處中有所削弱,但從未消失。

如果是碰上她和孫靜單獨在寢室裏的時候,她內心深處總會有些局促,不知道要如何自在地和孫靜交流。

這種狀況直到暑假的那場“PK”才有所改善,梁樂驚訝於她最後的灑脫也因此對她有了很大的改觀。

隻是她好像還是無法像對待林熹朝她們一樣對待孫靜,她下意識地找到孫靜的座位看了過去。

孫靜也正好看過來,兩人目光交接,孫靜伸出手朝著梁樂比了一個“耶”。

梁樂一愣,很快扯出一個笑回應,313的人都很好,說不定和孫靜同桌也很好。

葉妃瀟被分到和其他女生同桌,位置還好,說不上滿意也說不上太差。

一排排名字寫下去。

林熹朝還沒有看到自己名字,真想衝上講台把餘修遠手上的本子拿來看一看,這感覺太難捱了。

還剩下最後一排八個位置了。

餘修遠在她的位置上開始寫下名字,一撇,一橫,豎勾……

林熹朝泄了氣,緊張這麽半天,位置還是給別人了,待餘修遠寫完這個名字,林熹朝羨慕地看向周秦時:“哇,我的寶座要讓給你了!”

“嗯。”周秦時偏過頭淡淡地回了她一句,繼續看向了黑板,還有七個空位,七分之一的概率,他的新同桌會是誰?

手裏的書被捏出了褶子,直到看到自己名字旁邊的那個名字。

“哇!哇!哇!”林熹朝一連低聲“哇”了三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周秦時被她的喜悅感染,忍不住嘴角上揚。

前排的同學胡奇回過頭來挖了她一眼,他這次分到了一個最差最差的座位,聽到林熹朝哇來哇去隻覺得刺耳。

“有必要這麽興奮嗎!”胡奇不滿地說道。

“有啊有啊!”林熹朝點頭,她的位置和周秦時互調了一下,雖然餘修遠不準私換,但是同桌之間換一換也沒什麽,她的相當於沒換。

“你分到哪裏啦?”她心情好,順帶關心了下自己的前桌。

胡奇攤手,鬱悶地看一眼黑板自己孤零零的名字:“你看不到啊!”

他平時上課調皮得很,動作也多,明明這次考試進步了,老班還是將他安排在那個舉目四望除了黑板就是講台連同桌都沒有的位置上,生無可戀了。

林熹朝這才在黑板上找到他的名字,講台旁邊的大專座,用同情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座位!胡奇同學,保重!”

“好座位我倆換?”

“那就不必了,你自己好好享用。”

最後一個名字寫完,餘修遠把粉筆頭往旁邊的垃圾桶裏一扔,本子放在講桌上:“這次的座位就這樣定了,大家也不能私自調換,這是我根據大家上學期的成績和這次的考試安排的座位,部分成績進步明顯的位置調換不大,希望大家能在平時的學習裏繼續互補,相互監督共同進步。晚讀前把位置換好,值日生記得打掃衛生。”

“那我們不換啦?”林熹朝還是和周秦時確認了一下。

“好,隨你。”周秦時歪著頭,給了她一個微笑。

差點又被周秦時的微笑晃了神,林熹朝默默在心底對自己說,免疫力太低了啊林熹朝虧你還是個攝影師!

為了證明自己免疫力也沒有那麽低,林熹朝繼續盯著對麵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說:“你心情不錯啊?”

“嗯,還可以。”微笑不減,語氣難得的也比從前輕快。

“什麽好事分享一下?”林熹朝故作輕鬆地問,其實內心很想說,小夥子別再散發你的魅力啦,姐姐吃不消啊!

“不用換座位啊。”周秦時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不用換座位,同桌還是你。

林熹朝心裏一個咯噔,他的好心情是因為不用換座位省掉了搬課桌椅的麻煩還是因為不用換座位,同桌還是她呢?會和她有關係嗎?

她終究還是別過了臉,閉著嘴巴快速地咕噥道,林灩灩林灩灩灩灩灩灩……

周秦時耳朵一動,燕燕?灩灩?是林灩灩?

不等周秦時多問,林熹朝快速站起來離開了座位。

“梁樂,我來幫你搬。”梁樂正在艱難地挪動著課桌,林熹朝終於找到了一點事情轉移注意力。

課桌搬完,輪到分座位前林熹朝這一列的最後五個人打掃衛生。

搬課桌已經耽誤了一點時間,其他四人掃完地就都跑了沒影了。

“林熹朝,黑板交給你擦啦。”

“林熹朝,灰太多了你再灑點水。”

“林熹朝,掃帚記得理順呀。”

“好好好。”林熹朝一一順承,她讓梁樂幫她帶了晚餐,並不著急去吃飯。

灰塵飛舞的教室裏,林熹朝一隻手捂著嘴巴鼻子一隻手提著水壺澆水。

水像珠簾一樣從密集的小孔裏漏出來,悉數落在水泥地麵上。

一部分灰塵消融在水裏,一部分在空氣中漂浮著慢慢散去。

林熹朝把掃帚水壺搬到角落裏和垃圾簍一起理順,看到教室變得幹淨而又整潔,心裏有了一點成就感。

環顧教室一周,林熹朝想起來黑板還沒有擦。

亂了順序,應該先擦黑板再掃地啊。林熹朝搖著頭想,等會兒擦完黑板再把講台掃一下好了。

她拿起黑板擦,從最右邊開始擦。

墨綠的黑板上,灰白色的粉塵簌簌落下。直到隻剩下最後兩個名字。

這兩個名字安靜地並列在黑板的一個角落裏,夕陽的最後一抹光照在這個角落上,這兩個名字好像,好像有了一種可以並列到地老天荒的悲壯。

周秦時 林熹朝

林熹朝舉著黑板擦的手忽然一頓,一顆淚猝不及防地從眼中滑落。

“周秦時,林熹朝。”林熹朝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對著黑板默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名字。

在她確定她喜歡這個少年的那些年歲裏,有很多次,有太多次,她幻想過,她的名字可以和這個少年的名字一同被提起。

比如化學物理的實驗課的分組上,會有一組裏麵寫有周秦時林熹朝這兩個名字,那時候她可以十分自然地把試管遞給他,然後他會對自己說“把這個數據記錄一下”“這個**還需要再倒一點”或者別的什麽,總之他們能說上話就對了。

又比如集體出遊活動上,周秦時林熹朝的名字在一個小隊裏,那時候他們或許可以一起去小樹林中撿野炊要用的柴火,甚至或許在春遊結束是混在小隊裏站在離他比較近的位置上喊老師幫他們一起拍一張遊客照。

又比如是現在這樣,周秦時和林熹朝的名字緊緊挨著,他們倆個是同桌,而同桌的他,或許,或許有一天,也會喜歡上同桌的她。

可是,一次都沒有。

哪怕隻是一次,也沒有。

實驗課上,他永遠都是和成績前十的人一組,永遠都輪不到她。

集體出遊活動,以宿舍為單位分配,她的宿舍怎麽分都沒有被分到和他的宿舍在一起過。

至於同桌,前桌後桌甚至是斜對角,一個教室才那麽多人,分過那麽多次座位,他們倆的座位每次至少都隔著兩個人。

這樣沒有交集的兩個人,他怎麽會喜歡上她?

怎麽可能喜歡上她?

可是她呀,還是執著地喜歡了他好多年。

那現在呢?現在呢,林熹朝對著墨綠黑板上那個爛熟於心的名字,又一次問起自己這個問題。

“砰!”教室門被推到了牆上,撞擊聲在安靜的教室裏尤為突兀。

丁韻初拿著書掃了一眼在講台上驚愕地看著她的林熹朝,又看了一眼她黑板擦下的兩個名字,冷笑著哼了一聲。

林熹朝被她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有點心虛,慌忙揮著黑板擦擦掉了名字,拿掃帚將落在地麵上的粉筆灰掃到了鏟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