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需要你的關懷
“因為你……”
你剛剛差點嚇死我了。
周秦時頓了一頓,沒有說完剩下的話。
他想起來方才那一幕,她站在路沿邊差點摔下去,而他和她之間隔著幾十個人頭,他奮力撥開人群朝她擠過去,但是哪裏來得及呢?
那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幸好夏十七拉住了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因為害怕她摔傷而生氣,因為自己來不及拉住她而生氣,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在擔心她而生氣,這個原因太沒有立場,也太幼稚了不是嗎?
回想自己剛剛因為生氣而不理她,周秦時對自己下了結論,對,你真的很幼稚。
“因為我什麽?”
一個八拍做完,響亮的男聲繼續念著:“踢腿運動,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不知道是不是老師想警示下大家認真做體操,廣播的聲音忽然調得特別大,淹沒了林熹朝的聲音。
“因為我啥?”
聲音依舊被淹沒了,林熹朝放棄交談的打算,等會兒回教室去問好了。
等回了教室,周秦時卻矢口否認:“我沒有生氣,你聽錯了。”
林熹朝:“?”
她盯著周秦時,這廝怪癖真不比她少!
離上課還有好幾分鍾,周秦時淡然自若地抽出抽屜裏的一遝報紙翻看起來。
他看得非常快,似乎是在找什麽內容,而後把找到的內容用圓規的尖頭部分挖下來。
周秦時新增怪癖——摳報紙。
林熹朝瞟了一眼,隻可惜周秦時速度太快,又有一隻手擋著,她來不及看清楚被挖下來的內容是什麽,周秦時便翻過了一頁。
“你在收集什麽?要我幫忙嗎?”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又為了不那麽明顯地表露出自己的好奇心,林熹朝如是問道。
周秦時在報紙堆中快速地抬頭回了她一句:“我在收集能延長你壽命的內容。不需要你幫忙。”
延長我壽命?這什麽鬼?和我有關?林熹朝更好奇了。
“那你是不是可以預告一下?”
“明天給你看。”
翌日早讀,林熹朝一到自己位置上,自己桌上果然擺了一小疊被挖下來的報紙。
她趕緊拿起來看。
看完後,林熹朝還真是不知道如何評價周秦時了。
報紙的內容大同小異,大概是這麽些意思——
七歲小男孩從三樓陽台跌落,骨折……
男子路邊摔傷至今昏迷不醒……
慶熙路上一女子不小心摔倒摔進了重症監護室……
五歲小孩和夥伴比賽爬樹,不慎失足摔倒,腦震**……
林熹朝:……
看了這麽一疊新聞後,林熹朝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課間操再往小路走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往最裏麵走了。
周秦時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的旁邊,看她一副怕死的樣子,讚許地點點頭:“表現不錯。”
“你管得可真多!”林熹朝小聲嘀咕道,居然為了讓她不抄近路想出這麽個法子,偏偏她現在很愛惜生命,這法子很管用。
“什麽?”
“我說呀,您教育得是!”
“嗯。”周秦時朝她笑笑,像是給聽話的小學生獎勵一般。
向前推進的人流,路邊被風吹動的小雛菊,少年的笑,猶如山間清泉,成為了眼睛裏的主體,其他物體像是開了大光圈,統統被虛化。
林熹朝愣了一愣,直接愣在了原地。
後麵的人推了推她:“走不走啊,同學,別擋道。”
“哦哦,不好意思。”林熹朝道著歉,窘迫地向前走。
這美少年的微笑太有殺傷力了。
她一個也算見過許多男人的大姑娘,居然被這微笑晃了神。
真是該死!
“野小子”林熹朝曇花一現,今天又是沒有觀眾的一天。
唉,張彧看著林熹朝和周秦時並肩向前的背影歎了一口氣,站在小路邊感受著微風拂麵,有些孤獨。
孤獨的他孤獨地往下跳了去,然後……
“哢嗒”一聲,張彧聽到了自己骨頭像是要斷裂開來的聲音。
下一秒,他才反應過來,嗷嗷了兩聲。
有人幸災樂禍地笑著,也有好心的同學趕緊去扶起他,餘修遠也很快趕過來,指揮著兩個同學將張彧送到了醫務室。
聽到**,大家紛紛夠著脖子看熱鬧。
林熹朝拍拍胸脯,周秦時說延長她壽命還真的是。
因為這件事,學校當天安排了後勤處的人在路沿邊拉了一條“禁止靠近”的橫條,再也沒有學生貪圖方便直接跳下去了。
這天中午放學,蘇渝北如約請313的六位女生和周秦時吃飯。
吃飯間,林熹朝成功地把話題引回了遊戲,又成功地激起了蘇渝北的鬥誌。
蘇渝北覺得之前輸得太不像話,為了挽救他在遊戲界的尊嚴,他盛情邀請其餘七人再一起去打遊戲。
當然在跑跑卡丁車上,他已然是葉妃瀟和周秦時的手下敗將,他自以為機智地換了遊戲項目並向眾人大肆吹捧征服多麽好玩,這款遊戲他玩了兩年,他一定要在競技場上一雪前恥,讓這些人看看自己的颯爽英姿。
梁樂孫靜一聽便搖頭,甭管蘇渝北說得多麽天花亂墜都不去。
陸婉柔聽到蘇渝北說什麽這個遊戲還糅合了各類武俠故事和降妖除魔的傳說當即表示要去,但是又有些猶豫,要是被爸媽知道自己周末放假跑去打遊戲非把她腿打斷不可。
她擺擺手,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還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遠離網絡拒絕遊戲比較好。”
夏十七鄙夷道:“切,你好像也沒有認真到一整個周末都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地步吧?”
陸婉柔被她一說,立即拍板:“去就去,who怕who啊!”
林熹朝看到陸婉柔和夏十七答應去了,葉妃瀟多半也會去,自己還有拍攝計劃就不去湊熱鬧了。
周秦時對網遊沒什麽興趣,也搖頭不去。
蘇渝北有些失望,周秦時也是他想要挑戰的對象啊,他不去自己如何一展雄風,不過還有葉妃瀟,他內心充滿期待地看向葉妃瀟。
葉妃瀟初入網絡世界覺得競技類遊戲有點意思,看到陸婉柔和夏十七會去,也點頭應允了。
有一半的人去,也好。
蘇渝北還是比較滿意這個結果的,暗戳戳地等待下次放假的到來。
林熹朝也比較滿意這個結果,反正這幾人都不是什麽網癮少年,周末放假宅在家裏也是宅,玩遊戲放鬆一下也好啊。
最重要的是,人與人之間要多接觸才能有更多的進展不是?通過玩遊戲建立感情就算建立不成愛情多一段青春回憶也很好啊。
她把嚼碎的米飯咽進肚子裏,看看對麵的蘇渝北又側頭看看旁邊的葉妃瀟,越看越合適,不由得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蘇渝北看她笑得如此奸邪不由得內心發毛,林熹朝該不會是又想到什麽賭約要他請客吃飯吧!
雖然他每個月生活費都有多,今天一天刷出去八份飯還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再多他可就刷不出來了。
他正想著要怎麽樣委婉地立一個口頭約定,好讓林熹朝別動一些歪心思,張彧端著飯盒走了過來。
他和張彧打過兩次籃球,遂打招呼道:“嗨,周五下午打籃球不?”
張彧伸出自己綁了繃帶的右腳,幽怨地看他一眼:“你故意呢?”
蘇渝北這才發現他剛剛是一瘸一拐著走過來的。
“不好意思哈哥們兒,不知道你受傷了,咋整的?”
張彧哀怨地瞅了一眼林熹朝便走了。
蘇渝北看向林熹朝:“你弄的?”
“管我啥事啊!他自己摔的啊!”說著林熹朝便有些心虛,該不會是效仿她的行為才摔的吧?
但是她印象裏張彧以前就經常抄近路的,應該和她沒有關係吧?
旁邊幾人也注意到了張彧的眼神,孫靜代表其餘室友提出了疑問:“是不是你那天把人家推下去的?”
林熹朝汗了一汗,趕緊看向周秦時:“不可能,周秦時可以替我作證!”
“嗯,我當時在。”
“那張彧為什麽這樣看你?”陸婉柔問道。
夏十七提出新的猜測:“或許是林熹朝和周秦時兩個人一起把他推下去的?”
林熹朝:“……”
周秦時:“……”
“他們倆個人還沒有這麽無聊。”葉妃瀟冷靜地說道。
孫靜低頭吃飯,開始動用她那顆看了幾百本言情小說的腦袋思考起來。
而坐在張彧斜後方的梁樂想說,她最近一段時間經常發現張彧看林熹朝的眼神很古怪,但是這裏還有不熟的男生,她再一想到很多人看林熹朝時的眼神都很古怪便覺得這話沒有什麽說的必要了。
林熹朝思索良久,可能張彧真的是效仿自己才導致的悲劇吧。
吃完飯後她溜到了醫務室買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藥,周秦時看她拿著藥進教室,疑問道:“你受傷了?”
林熹朝搖頭:“給張彧的。”
林熹朝和張彧很熟嗎?
“你……”周秦時稍作遲疑,並沒有問出想要問的話,換了一個說法,“他摔著不是和你沒有關係嗎?”
“額,是沒有直接關係啊……”但總感覺是她間接導致的,“反正,大家一個班的唄,多點人文關懷撒!”
林熹朝看到張彧進了教室,麻利地去送藥求心安去了。
周秦時見她這樣積極,目光也不由得跟了過去。
張彧沒想到林熹朝居然如此關心自己,心內感動不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他喜不自勝,正要伸手去接,腦子裏突然竄出來一個聲音:來吧!讓林熹朝看看你的傲氣和風骨吧!
所以他撐著下巴,別過頭,輕哼一聲道:“不過就是一盒雲南白藥,誰稀罕呢!”
林熹朝:“?”
表現完美啊張彧!張彧在心裏偷偷為自己的表現喝彩,接下來再來一個轉折,展示一下自己的肚量和對她另眼看待的特殊性就更完美了。
他調整好表情,勉為其難地說道:“不過既然是你送的話,我還是收下好了。”
他這樣說著,而桌子旁邊似乎沒了聲音,他扭頭一看,林熹朝已經走出老遠了。
現在要追上去把藥要回來嗎?
不行!做戲做全套,最忌諱半路崩盤!
張彧欲哭無淚,隻恨自己節奏把控得不好!
林熹朝將藥隨意地丟在課桌上,納悶地嘀咕道:“這人啥毛病?”
她的藥沒有送出去,周秦時舒心一笑:“看來這人不需要你的人文關懷。”
林熹朝乜他一眼,這盒藥四十多塊錢,這麽丟著有些浪費。她想了想,還是扔回了抽屜裏麵。
沒過幾天,這盒藥還是派上了用場。
餘修遠上課的時候太過慷慨激昂,肢體動作太過豐富,手一揮,撞到了牆壁上,“啪”一聲,全班同學光是聽著都覺得疼。
餘修遠齜牙咧嘴地揉揉手背,如常地上課。
林熹朝想著自己時不時地得請點假什麽的,可不得好好討好班主任!一下課她就十分殷勤地獻上了雲南白藥。
這招十分好用,過兩天林熹朝以購買教輔資料的名義請假出去采風時,餘修遠二話不說給她開了一個準假條。
五月還沒有走完,天氣一下子從初夏過渡到了盛夏,變得炎熱起來。
教室裏六台電扇吱吱呀呀地轉動著,仍然抵擋不住炎炎烈日帶來的暑氣。
尤其是坐在靠窗且遠離風扇的座位。
餘修遠在課堂上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心靜自然涼”。
林熹朝瞪他一眼,拿著一本書扇風,麻煩你過來坐一坐,看看是不是能涼一涼。
她這個位置比較慘,從兩點多到四點陽光有一半都是照在桌子上的,曬得她覺得要被蒸幹。
梁樂拿了兩張銀魂的海報幫她把窗戶貼上,第二天勞動委員就把海報給撕了,說是這樣會被扣班級分。
林熹朝無奈,一到午後,就各種移動躲避陽光。
日頭挪了挪位置,林熹朝把椅子往旁邊挪了一點。
她比對著陽光又挪了一點。
終於沒有被陽光直射了。
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清新洗發水味道飄來,林熹朝輕輕嗅了嗅,這味道應該來自離她不到一尺的地方。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旁邊的人中午似乎洗了頭來著。
她現在似乎離人家有點近?
她沒回頭,假裝還在調整位置,又端著椅子默默挪回去了一些。
一半臉重新沐浴回陽光下,林熹朝內心極度糾結,這紫外線可是加速皮膚老化的元凶,要不還是往右邊稍微挪一點點?
台上的化學老師正在講課,早就瞥到最後一排的林熹朝動來動去,盛夏天氣,學生都有點心浮氣躁,老師也不例外,他講課講得口幹舌燥,衣領後背早就汗濕了,偏偏林熹朝動來動去,十分紮眼。
“林熹朝,你是不是有多動症!”他厲聲喝道。
林熹朝:“……”
化學老師又嗬斥了兩句,敲山震虎,連帶著震醒了其他打盹的同學。
化學老師看她是個女孩子,又做低頭認錯狀,也不再多說重話,繼續講課了。
林熹朝把手扶住額頭擋住部分陽光,算了自己還年輕,以前也是這麽曬過來的,就當殺菌了。
周秦時看著她一臉視死如歸的悲壯表情,覺得有些好笑。
下了課,周秦時敲了敲林熹朝的課桌,說:“換個位置。”
“為什麽?”林熹朝疑惑地問,她這個位置不太好吧。
“曬太陽。”周秦時道。
“?”
你瘋了?林熹朝很想問,這麽熱的天想曬太陽?難不成這位小哥想學古天樂從白古變成黑古?
她盯著對麵的人,皮膚在男生裏算是比較白淨的,但是也沒有白得很過分呀,這膚色就挺好。
林熹朝想想神雕俠侶圓月彎刀時的古天樂,又想想尋秦記時的古天樂,雖然都帥得掉渣,但想想周秦時如果變黑的話……
林熹朝擺擺手:“不行不行,曬黑了不好。”
開玩笑,她作為一個攝影師,有義務延長美好事物的觀賞年限的好不啦!
“不至於。”周秦時知道林熹朝肯定是又發散思維了,懶得多解釋,就著她的話說,“我比較不容易曬黑。”
“你真的不是為了曬黑才要和我換位子的?”
“不是。”周秦時答道,又說,“其實我是想看看窗外風景。”
窗邊風景的確是很不錯,林熹朝點點頭,教室靠窗的位置她趁沒人的時候全部去試了一遍,她這裏風景最好,取景角度也最好。
“換換換,你盡情看個夠,我這個窗戶可是絕佳視角!”對於美景,林熹朝向來不吝惜和別人分享的。
坐在周秦時座位上,林熹朝頓時涼快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打量著周秦時課桌,最右側是水杯,十幾本書整整齊齊地碼在桌子前端,最上麵是折好的試卷,不同科目的用不同顏色的夾子夾在了一起,試卷上麵是一個黑色的筆袋,旁邊立著幾本書,和她的書正好靠在一起,她順著看過去,一摞試卷堆在課桌上,筆和尺子散亂地放著,梁樂送給她的手工筆筒裏塞滿了小玩意,桌子上還貼了幾張孫靜趁她不在時給她貼的幾張時下熱門的偶像劇貼畫,林熹朝一直懶得撕,顯得桌子更加淩亂。
自己的桌子跟周秦時的桌子比起來,簡直是垃圾堆。
“咳,桌子有點亂哈。”林熹朝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
“有點?”周秦時挑眉,這哪裏是有點亂,分明是很亂。
“那個,你將就坐一下。”
“不如我幫你整理一下?”周秦時好心說道。
“那你整理吧。”林熹朝揮手,任他收拾。自己這桌子這麽亂,估計他都看不下去了。
自習課,林熹朝回到自己的座位,幹淨整潔的桌麵,分門別類放好的書本試卷,連她筆筒裏亂七八糟的小玩意都倒出來重新整理了一遍。
周秦時同學明明不是處女座呀,收拾個課桌都收拾得這麽一絲不苟,她是服氣的。
梁樂來問林熹朝借筆芯,察覺到她桌子的變化,感慨了一句:“林熹朝,你的狗窩終於舍得收拾一下啦!”
林熹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