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學神的世界
高中時代,林熹朝換過好幾個同桌,其中同桌時間最長的是梁樂。
她認真回憶一番,把所有高中同桌都拉出來過了一遍,發現自己居然還記得每一任同桌。環顧教室一周,她找到每任同桌的臉,唇角漾起微笑。
每次分座位,她都希望能分得離周秦時近一點,近一點就好。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周秦時當同桌。
和自己暗戀的人同桌,那真的是太讓人害羞了,難保她不會因為整天心跳過快而卒。
但是現在嘛,害羞,害羞是個什麽?
林熹朝看著旁邊正在課間小憩的男生,嘴角浮起一抹笑,把買好的早餐都放在自己課桌上,摸出相機,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膠卷為你準備好了!
可不是!這側顏,真是太精致了!
林熹朝透過小小的取景框構圖,周秦時側著頭枕在一隻胳膊上,唇線微抿,鼻梁高挺,雙眼閉闔,不長不短的睫毛溫順地耷拉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子打進來,顯得少年整個人看起來柔和許多。
“哢嚓”一聲不夠,林熹朝又換了角度和構圖再拍了兩張,還好,這是早讀課間,大家一邊吃早餐一邊高談闊論,教室裏鬧哄哄的,她這快門聲音也不是很明顯。
睫毛輕輕顫了顫。
醒了麽。
林熹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回座位,把相機塞回了抽屜裏順帶蓋上相機蓋,目視前方,食指伸出去,將一份早餐往右邊推過去。
睡著的人似乎笑了笑,睜開了眼。
“早餐,趁熱吃吧,快冷了。”林熹朝又把他的早餐往左邊推了推,同時咬了一口自己的花卷,今天花卷好像是昨天剩下來的,林熹朝皺了皺眉。
周秦時把米粉拉過去,嚐了一口,他微微皺眉,已經不怎麽熱了。
他不動聲色地吃完,林熹朝瞥他一眼,吃個粉都這麽優雅,再看看她,左腳搭在桌子腿上,右腳踩在凳子腿上,一手豆漿,花卷因為太難吃早就被她三五口除掉了。
真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林熹朝默默地放下豆漿收回腿坐正,抽出物理資料,攤開夾在裏麵的月考試卷,她這次物理考了個個位數,又創新低了。
她要每看一次這個個位數,才有動力嚼這物理資料。
她一目十行地看著,看了一遍驚覺自己看得太過草率,又從最上麵一排一排地認真看起來。
看著看著,目光就飄向了窗外。
坐在靠窗邊的位置上,不用去操心什麽時候才能買得起房子,不用去做各種工作計劃總結PPT,眼下最不好的事情也不過是考試成績差,而她顯然又不會因此難過,時光就這樣靜靜地流淌,真幸福啊。
津南高中的花可真多呀,林熹朝感慨著,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呢,又拿出相機對著遠處的一株槐花拍了一張。
一串串純白的槐花吊在枝頭,綠葉點綴其中,距離有點遠,焦距有限,她以窗欄為框架,將槐樹放在正中間,總算覺得這個畫麵有了一點意境。
“拍得開心嗎?”周秦時去扔了垃圾回來問道。
“開心啊。”林熹朝隨口回道。
“偷拍也開心嗎?”
“開心啊。”林熹朝想也沒想便直接回道。
咦……偷拍……
“嘿嘿……”林熹朝訕訕地收回相機放到桌洞裏,偷拍……
作為一個攝影師,看到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便總是單純地想要去記錄,想要去創作,想要將眼中的這份美好定格在自己的相機裏。
但是沒經過別人同意就拍別人還是大特寫,林熹朝認為是挺不道德的一件事情,所以除了客片,她平時掃街會盡量避免拍到別人清晰的正臉,如果畫麵需要,她也會事先征求對方同意。
有些原則問題她認為還是需要遵守的,但是,麵對周秦時,林熹朝覺得,原則嘛,也可以有所變通的嘛。
而且人周秦時也沒反感啊——應該不反感吧?林熹朝縮了縮脖子。
反正拍都拍了,她還會不好意思嗎?不存在的!所以林熹朝挺直脖子,厚著臉皮說:“如果你願意讓我隨便拍,我就更開心啦。”
“嘿嘿,”周秦時學著她嘿嘿了兩下,“做夢吧你!”
林熹朝翻了個白眼,對著試卷念經似地嘀咕:“白瞎你長這麽好看了,浪費一副好皮囊!別人讓我拍還要收費呢,給你拍還不樂意,又蠢又固執的傻子!”
“你說什麽?”周秦時耳力靈敏,她是在罵他還是在誇他?
“嘿嘿,我說你暴殄天物!”林熹朝直言不諱。
“多謝誇獎。”周秦時微笑。
“你是耳朵有問題還是理解有問題,我是在誇你嗎?”
“你誇我天物,不是嗎?”
林熹朝:“……”
她決定還是不和周秦時理論,瞟一眼紅色分數,又充滿了看物理的動力。
周秦時看著她試卷上的9分,感慨了一句:“你這個分數還挺難考出來的。”
林熹朝額角跳了一跳,輕描淡寫地說道:“還好吧,你要是想考這麽多,少做幾個大題塗錯幾個選擇題,輕而易舉。”
“愧不如你。”周秦時輕輕擺手。
林熹朝瞪他一眼:“你還挺會諷刺人。”
“我說的是實話。”周秦時一本正經地回道,他偶爾是會失誤那麽幾分,但是失誤到個位數,難度確實太大。
林熹朝懶得和他多說,題目還沒弄明白呢!
旁邊的人撐著下巴,好像有了閑情逸致:“我今天早上沒有複習計劃,給你講講試卷?”
“真的?”林熹朝狐疑地看他一眼,昨天曾小晴來請教周秦時數學題目,結果人看了一眼題目便說“沒空”給直接拒絕了。
曾小晴拿著習題悶悶不樂地走了。
林熹朝拍拍小心髒,前世她也偶爾動過去請教周秦時題目的心思,借此和他多接觸一下,還好她膽子小又覺著去問周秦時題目著實難為情,從來沒去問過,不然那時候的她可能就是昨天的曾小晴,心都要碎了——也不一定會心碎,說不定還偷著樂,跟人家說上話了呢。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周秦時皺著眉心道。
“昨天曾小晴問你題目你說沒空……”林熹朝如實道來。
周秦時輕笑一聲,昨天那個題目他看了,是高二才會學到的內容,他自己做出來並和對方講清楚至少要十來分鍾,而且,對方真的隻是來問他題目的麽?
不管對方出於什麽目的,顯然,他沒有那麽多興致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幹的人身上。
他沒有解釋,托著下巴的手,食指微屈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側臉:“你聽不聽?”
“聽聽聽!”看他真的願意講,林熹朝再不在乎成績名次,也不至於把能搞懂一個題目的機會拒之於門外,畢竟她爸媽還是指望她高考能多考幾分的。
她立馬把試卷推了過去,筆到處點著:“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林熹朝有點尷尬地收回筆,好像不會的有點多了:“這幾個題目老師講了我還是沒弄懂。”
“就這麽幾個?”周秦時快速地掃了一眼她的試卷,這真是他見過的最慘不忍睹的試卷了,難為她考出來還能保持這麽好的心態。
“嘿嘿,你先講這幾個,有空再麻煩你講別的。”
“好。”
這些題目老師都講過一遍,林熹朝也不是蠢笨如牛,周秦時一對一地講解又具有針對性,所以林熹朝很快都弄懂了,對周秦時的成績更加佩服了,爾等學霸,非我等學渣可企及也。
不對,這都不是學霸了,這是學神。
有個學神當同桌還真是幸福啊。
可是為什麽學神總是屈居年級第三,考不了第一?
一個荒謬的想法冒出來,莫非這位周秦時同學就是故意考第三?
林熹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哪有人能考第一不考非要考第三的?
有一天,林熹朝沒忍住,還是隨口問了出來:“你該不會是故意每次都考第三的吧?”
周秦時正在玩文曲星裏麵一款消方塊的小遊戲,各種顏色的小方塊都快占滿整個屏幕了,方塊還在增加,空位置不多,終於出現了一個藍色,連消七個藍色的方塊,多了這幾個空位,接下來又連消九個黃顏色的方塊,明明是死局,卻走成了活路,分數蹭蹭蹭往上漲。
他把文曲星放在大腿上,抬頭看林熹朝:“你怎麽知道?”
還真的是!林熹朝絕倒。
可是為什麽?林熹朝問了出來。
“原因麽,”周秦時摸著鼻子,簡潔地說,“麻煩。”
“麻煩?為什麽?”林熹朝不解。
周秦時隻好耐心地解釋:“初中時考過幾次第一,要寫演講稿要在表彰大會上發言,很麻煩。”
確實,丁韻初上學期寫了整整兩頁紙在表彰大會上朗誦,這學期的表彰大會輪到了孫岩,念稿子念得那叫一個**澎湃,直叫學酥學渣們自行慚穢恨不能馬上拿出課本學習。
這很麻煩嗎?林熹朝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此等榮譽在這位學神的眼裏原來是麻煩。她以前做夢都想當優秀學生代表上去演講的呢!
“所以你就故意總是考第三名?”林熹朝咋舌,“你是怎麽想到這個法子的啊?”
“嗯。我也不是故意考第三,剛好前兩名的人成績咬得很緊。”周秦時回答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怎麽想到這個法子的?
“中考的時候,我少……”周秦時頓了一頓,還是決定略過這一小段。
雖然市一中綜合實力最強,但是津南和津北也不弱,他最終的目標是T大,高中在這三所學校裏的任何一間就讀對於他而言,都沒什麽區別,唯一區別的是人。
但是如果考上了市一中而不去讀,他的父母也不會答應。當時某人的實力很明顯是無法考上市一中的,所以中考的時候,他選擇性地空了幾道大題,現在想想是有點意氣用事,還好賭對了。
因為空了這幾道題目,他上市一中就差了兩分。
上學期期中考試,拿到試卷後,他靈光一閃,或許他可以再次人為地失誤幾分不用考第一呢?他試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的考了第三。
“後來我發現填錯幾個填空題選擇題就能被丁韻初和孫岩拉開一點差距,同時也能和第四名拉開距離,這樣很省事。”不會因為考第一而去寫稿子演講,也不用因為名次太靠後而被父母念叨。
林熹朝不明白為什麽說到中考又不說了,但是她也很快頓悟,他中考是有所發揮失常的,否則不會來津南高中,這應該是他的傷心往事,不然他現在就和林灩灩一起讀市一中了。
哎,和蘇渝北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林熹朝對此表示萬分同情,也沒有多問。
她想了想,問了一個其他問題:“和第四名拉開差距還是比較簡單,因為差距太大了……可是你怎麽能保證每次都能被丁韻初和孫岩超過,你每次和他們的成績相差也不過幾分吧?萬一他們不小心考砸了呢?”
周秦時疑惑地看她一眼,神情似乎在說,怎麽會問出這種蠢問題,他好笑地答道:“那我就考第一不就好了?”
他是嫌考第一麻煩而已,又不是對考第一避如蛇蠍。
林熹朝石化,多麽輕鬆的一句話,那我就考第一不就好了。
學神的世界,真不是我等凡人能理解的。
周秦時說完,又低下頭去擺弄方塊,一連消了一個對角。
“佩服佩服!”林熹朝讚歎。
不知道是佩服他少做幾個題目還是佩服他遊戲玩得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