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對你很失望
過了一個解氣的新年，林熹朝上學的腳步都輕快許多。
在學校門口遇到了氣喘籲籲的梁樂。
她一隻手上提著一提旺仔，一隻手上拉著行李箱，肩上背著書包，鼓鼓的。
一看到林熹朝她連忙追過來：“哎呀熹朝熹朝，快幫我提一提，手都要斷了。”
林熹朝上下打量她一眼，梁樂同學又圓了一點呀。
她幫梁樂接過牛奶：“你這一大箱不會又都是吃的吧？”
“是呀，如果我們寢室能做飯估計我媽要把過年鹵的牛肉炸的丸子都給我塞進來了！”
解放了一隻手，梁樂頓覺輕鬆不少。
每次放長假回去，她媽恨不得把整個超市都塞到她包裏。
倆人先回寢室放下了行李，陸婉柔早已來了，和陳露坐在床邊嗑著瓜子閑聊。
梁樂把帶來的零食分給她們，加入了嗑瓜子閑聊的隊伍。
四人休息了一會兒才去教室，大家不是在惡補寒假作業就是在閑聊，要不然就是一邊惡補寒假作業一邊閑聊。
“你過年收了多少紅包？”
“不多幾百塊錢。”
“不知道期末考試成績還發不發？”
“肯定會發的呀！”
“唉，這學期要分科了耶，你選文還是理？”
“不知道啊。”
“你這個卷子寫完沒有借我抄抄。”
“選擇題我都瞎蒙的喔，你確定要抄？”
“我抄大題，選擇題我已經隨便勾選了！”
林熹朝一拍腦門，她寒假作業帶回去可是一個字都沒寫。
梁樂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我作業也沒寫，我的靈魂還在大年三十那天。”
陸婉柔手裏握著一個紙折圓錐邊走邊嗑瓜子，路過兩人課桌邊聽到兩人的對話，她將另外一隻手裏的瓜子揣進口袋裏，從書包裏抽出寒假作業，很是大方地放到林熹朝和梁樂桌子中間：“不要愛上姐，姐是一個傳說。”
梁樂看她一眼，心裏道，傳說裏會認真寫完寒假作業的少數人。
林熹朝看她一眼，心裏道，這句似乎是幾年後才流行的“不要迷戀哥哥隻是個傳說”網絡金句，原來早在2005年就被陸婉柔輕輕鬆鬆地說出了個相差無幾。
或許在我們不知道的很多地方裏，有許許多多本可以被曆史記住的小瞬間都被時間的洪流不著痕跡地席卷走了，再也不值一提。
“陸婉柔，你在幹什麽！”角落裏傳來勞動委員尖細的聲音。
陸婉柔撿起不小心掉到地上的瓜子殼丟進紙圓錐裏，朝梁樂和林熹朝撅嘴：“她也是個傳說！”
林熹朝和梁樂雙雙點頭，因為這個傳說，他們班每次衛生評比都是全校第一。
好不容易抄完了語文，結果語文老師壓根沒檢查寒假作業。
手都要抄斷了，居然不檢查。
其他的作業林熹朝就懶得再補了。
結果有兩科老師把這些沒寫作業的指名道姓地批評了一番，林熹朝和梁樂赫然在列。
梁樂被老師罵，臉都紅了，頭埋得死死地。
林熹朝非常認真地聽了這兩個老師的批評，畢竟她估計很快要告別地理課和政治課了。
期末考試試卷也在開學頭兩天發了下來，因為要分科了，餘修遠隻拿了兩份年級名次表讓大家傳閱。
傳到林熹朝這裏，林熹朝隻大概看了自己和熟悉的人的排名，猛然發現年級前二十的蘇渝北居然滑到了兩百名開外，比自己還差。
唉，林熹朝歎了一口氣。
她從衛生間出來，路過二班門口，隔著窗玻璃看到坐在倒數第二排的蘇渝北，二班的班主任不喜歡分座位，這一學期過去，他的同桌還是周秦時。
蘇渝北正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林熹朝正準備攔一個人讓他去幫忙喊一下蘇渝北，可是喊蘇渝北做什麽，罵他一頓讓他清醒清醒嗎？
她一猶豫，周秦時已經從後門走了出來。
他走近林熹朝，問道：“要找人嗎？”
林熹朝略一思索，點點頭：“嗯，我找一下蘇渝北。”
“好，我去喊他出來。”
“算了算了，”林熹朝攔住他，又瞥了一眼蘇渝北，蘇渝北剛好看過來，“也沒什麽事。就是剛剛看了年級名次表……”
周秦時了然，回道：“是有些讓人大跌眼鏡。”
林熹朝詫異地看他一眼：“你知道我想要說什麽？”
“蘇渝北”和“年級名次表”這兩個信息已經足夠推理出林熹朝的目的了。和蘇渝北同桌了半年，他下半學期學習狀態嚴重下滑，期末考試的成績更是一落千丈，周秦時怎會不知？
他哂笑一聲：“很明顯不是嗎？你總不會來找我討論成績吧？”
林熹朝給他一個“小夥子你真優秀的眼神”，教室裏的蘇渝北似乎又在唉聲歎氣了。
有些事情，等他自己慢慢想通吧。林熹朝擺了擺手：“算了，我回教室了。”
周秦時也沒再說什麽，跟著轉身進了二班。
他一進去，蘇渝北便問道：“林熹朝找你做什麽？”他語氣一換，瞬間來了精神，“難不成是想問你讀理科還是文科？”
分科是最近大家討論得最多的問題了。
他來了興致，追問道：“你不會也選文科吧？”
周秦時微微一皺眉，反問道：“我為什麽要選文科？”
“女生選文科的多啊，像林熹朝這樣成績中等的，你看她這成績，”蘇渝北找到名次表上林熹朝的名字下麵一劃，簡單分析道，“她文理成績都差不多，她要是讀理科會比較吃力，文科會更有優勢一些。”
“你倒是了解她。”
“那是，我們鐵哥們，所以哥們兒，”蘇渝北壞笑道，“林熹朝是不是來和你透口風的讓你也選文科啊？”
“我選理科。”周秦時直截了當地回道。林熹朝和文理科兩者之間並不存在衝突，無需做選擇。但是如果林熹朝真的選擇了文科，那麽，他看向窗外，文科班在教學樓的另外一頭，似乎有些遙遠了。
“那兄弟，我們繼續同桌的可能性很大啊，林熹朝就一個人去文科班背書背到天荒地老吧哈哈哈！”蘇渝北誇張地笑著。
周秦時瞥他一眼，不打算和他繼續文理科這個問題。
“林熹朝剛剛是來找你的。”
“啊？”蘇渝北止住笑，疑問道，“找我幹嘛？”
周秦時拿起筆，拉過蘇渝北桌上的名次表將他的名字一圈，說：“這個。”
蘇渝北看他圈出自己的名次，瞬間就明白了，自從知道江亦心有了男朋友之後，雖然他平時還是和沒事人一樣，但實際上他都沒什麽心思認真學習了，盡管後來他有想開一些，但是成績還是落了不少。
他剛剛看到名次表上自己居然滑到了兩百多名開外，心情差到爆了。
知道有人關心自己，他心中湧過一陣熱流，繼續問道：“那她有沒有說什麽？”
周秦時想起林熹朝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蘇渝北，淡漠地說道：“她說，你這樣的成績很讓人失望。”
蘇渝北的瞳孔縮了縮，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別說別人對自己失望了，他對自己也很失望。
為了多大一點事情啊，他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別人都是情場失意考場得意啊他倒好了索性來個壞事成雙雙悲臨門門門成績下降，什麽男子漢大丈夫，他簡直就是個loser！
蘇渝北，我他媽地鄙視你。
他神情過於悲戚，周秦時頓了頓，又說道：“不想讓人失望，就奮發圖強吧。”
蘇渝北再看一眼自己第278名的排名，一拍桌子站起來：“好！我要崛起！”
班上的人紛紛看向蘇渝北，考試沒考好的刺激果然有些大啊！
到了晚上，大家回了寢室，陳露非常憂傷：“我可能要去讀文科了，你們選什麽？”
梁樂也十分憂傷：“我文理科成績差不多，我不喜歡政治不愛背書，估計選理科吧，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分到重點班，真憂桑吖。”
張蕾蕾難得參與她們的討論：“我也文科，文科也挺好。”
陸婉柔倒是沒有猶豫：“理科，絕對理科，像我這種江湖兒女，學遍數理化才能走天下都不怕！”
她這麽一說，其他人都笑了。
丁韻初一開學就申請了單獨的寢室，她嫌寢室裏的人有時候太過吵鬧影響學習。
她是優等生中的戰鬥機，學校自然願意把空著的教師宿舍撥給她住。許多學生都羨慕不已，教師宿舍不斷電還有熱水供應，上廁所洗澡也不用排隊。
也有很多人不能理解，宿舍生活多有趣哇，一個人啃書多寂寞呀。
那些取得非凡成績的人，或許隻是選擇了一條她自己認為更正確的，也更孤獨的路吧。
“林熹朝你捏？”梁樂問道。
上一世分科時，林熹朝也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選文科吧，她地理差，選理科吧，她物理差。
林父林母建議她選文科，林熹微堅持讓她選理科，並且揚言林熹朝如果敢去讀文科就把林熹朝收集了許多小玩意的箱子一把火給燒了。
林熹微向來凶悍，她的話林父林母都不敢不聽，林熹朝為了自己的寶物箱隻好選了理科。在分班表上填上理科兩個字的時候她還有點慶幸有人來幫她做了這個艱難的決定。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她還真是一個沒有什麽主見的人，文理分科時拿不定主意，高考填報誌願時也拿不定主意，大學畢業找工作時也拿不定主意，而每當她拿不定主意時，林熹微一定會出來提供決定性的建議。
林熹微這個姐姐雖然在很多時候蠻橫霸道強勢無理，可是不得不說，在林熹朝的成長道路上幫她做了很多足以改變人生軌跡的決定，這些決定不一定是最好的，卻是在迷茫時候的林熹朝最需要的。
很多年後，林熹朝問過林熹微為什麽讀文科的她會一力要求自己選理科，林熹微給的答案出乎林熹朝想象——文科女生多，女生多的地方麻煩多！理科男生多，說不定你會遇上自己喜歡的仔。
咳，林熹朝嘴角一抽，這位姐姐，還真是高瞻遠矚呢！
“和你一樣。”林熹朝沒有猶豫地說道，話音落下，一愣，腦海裏湧入了去年夏天的風還有指尖彌漫的梔子花香。
那時候周秦時回答她的“和你一樣”是說的和她讀一樣的高中嗎？
“啊，你們都選理科，我怎麽辦！”陳露更加憂傷了，直接忽略了張蕾蕾這個確定選文科的人。張蕾蕾也沒有介意，她本來和她們幾人不熟，提了水桶洗澡去了。
“我也還沒確定吖露露，說不定我會選文科，理科太難啦。”梁樂道。
梁樂最後當然還是選的理科。
分科之前，沒有重點班和普通班，梁樂和林熹朝在班裏成績中等或偏上，分了之後，她倆以吊車尾的成績被分到了重點班，學到後麵越來越覺得吃力，有些人啊表麵上說是重點班的學生，說出去風風光光的，實際上啊，經常在寢室裏和室友抱頭痛哭。
她倆猶豫著要不要換到文科去，猶豫了大半學期猶豫到高二就算了。
“文科也不簡單嘛，要記的東西太多了！”陸婉柔說，跟著擺出一個詩歌朗誦的姿勢，拿腔拿調地念道，“黃色的樹林裏分出兩條路，一條是理科，一條是文科，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哈哈哈。”這句話戳中了梁樂的笑點，她笑得樂不可支。
“我其他幾個朋友也都選理科，隻有我一個人去文科我很孤獨啊，迷茫啊。”陳露依然很糾結。
“其實文科理科都很好，遵循你內心此刻選擇就好，不用害怕也不用在意別人選什麽，別人的人生，總歸是別人的。”林熹朝認真地說，“無悔便好。”
那時候的我們對未來都一知半解，迷茫，彷徨，不知所措，哪怕來時路成為過去，麵前的路延伸至遠方，我們依然無法得知腳下的路是不是最適合我們的那一條。
所以，做自己的選擇，努力圓滿自己的選擇，無悔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