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像你吧
第二十六章 像你吧
收假回來的第一天,一班的同學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黑板報完全刷新了他們過往的認知!
林熹朝看著他們一個個瞠目結舌的表情,很是滿意,她多活這麽多年,才靠這點經驗值獲得這麽一點驚豔,她容易嗎她!
評比正式開始,校領導帶著幾個老師開始巡視,從高三年級看到高二看到高一。
看到一班的,全都眼前一亮,嘖嘖稱讚,有創意且完全切題,不落俗套,畫風清新,毫不猶豫地全部給出了10分的滿分。
剩下的班級再看,其實水平有的比高三高二的還要好,但是見過一班如此不凡之作,這後麵的再好都黯然失色,無形之中分數都被降低不少。
奪得全校第一,那是毫無疑問毫無懸念!
榮譽錦旗掛在了黑板邊上,五百元的獎金也落入一班口袋。
餘修遠沒想到林熹朝這麽爭氣,班會課上狠狠誇了林熹朝,還當著全班的麵直接賞了林熹朝兩百塊大洋。
大家都對此沒有異議,這是林熹朝應得的。
很快,全校都知道高一一班出了一幅不得了的黑板報。
此後幾天,一班門口路過的人多了起來,很多人在後門那裏夠著脖子往裏麵看。
冬天冷啊,門窗開著冷啊,但是一班的同學毫不在乎,一到下課時間,大方地打開後麵的門窗,請路過的同學們看個夠稱讚個夠羨慕個夠!
太驕傲了!太有榮譽感了!
林熹朝下課後找到周秦時,把那兩百塊錢給他:“其實那麵旗子應該也是屬於你的,不過畢竟是畫在我們班的牆上了,所以獎金你拿。”
周秦時沒有接:“你留著吧,是你的創意,我幫你完成而已。”
“本來你不讓我跟別人說那是你畫的我就很不好意思了,獎金都不要我心虛得很。”
周秦時堅持不要,林熹朝收回錢:“那我到時候請你吃飯吧。”
周秦時額角跳一跳,林熹朝的口頭禪難道是“我請你吃飯嗎”?
一月份接著下了兩場雪。
林熹朝又接到幾單客片,其中有一單還是高三學姐介紹的她朋友。
給其中一人拍的時候正好趕上整個津南高中都被白雪覆蓋的時候,林熹朝便額外給人加了一組雪景創作片,對方也很配合,任憑她安排。
除了冷,拍照過程還算順利。
第二場雪,下了三天才停。
上早自習的時候,去得早的還好,走的是沒被踩過的雪路,不僅很順利地到了教室,還能欣賞完全沒有被破壞的雪景。
林熹朝就屬於去得早之列的。頭天晚上下雪,她把鬧鍾調到了五點半。第二天一大早起來采景去了。
外麵天色未大亮,和著皚皚白雪,泛著幽靜清冷的深藍調。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仔細地欣賞冬天白雪下的校園,在這個銀裝素裹空無一人的幹淨世界裏,林熹朝再次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時間每分每秒都在馬不停蹄地變成過去,而這些過去裏又有多少良辰美景是被人完全忽略的呢。
抓緊了手中的相機,盡她所能地去記錄她眼中的這個世界,她理解的這個世界。
時光遠去不可重來,唯有影像存留這一刻。
上蒼真是厚待她。
起得晚的就比較慘了,有的地方已經被踩得滑不溜秋的,一不小心就摔了,不過穿得多又是雪地,摔得也不痛。
所以大家一進到教室,討論最多的是早上太冷了起不來之外就是誰誰誰在路上摔了個狗啃泥。
中午的時候,蘇渝北來一班找林熹朝。
教室午睡太冷,林熹朝吃完飯直接回的寢室。
蘇渝北沒找到人,直接跑到女生宿舍樓下麵叫人了。
林熹朝她們寢室在三樓外側,不費力地喊一喊樓上的人是能聽到的。林熹朝剛脫下毛衣毛褲鑽進被窩,就聽到他在下麵鬼嚎鬼嚎。
梁樂正從衛生間出來,聽到聲音立馬跑到走廊上又回到寢室,打趣道:“這個是那個蘇渝北嗎?莫不是稀罕你?”
林熹朝不舍地從被窩裏鑽出來,無奈地套上衣服,沒好氣道:“不是跟你們講過嗎,估計是又想出什麽幺蛾子了。”
下了樓,蘇渝北看著她:“你相機呢?”
“要我給你拍照?”她下來得匆忙,哪裏想到帶相機。
“不是,你去拿來。”
林熹朝噔噔噔地跑上樓,又噔噔噔地跑下來。
蘇渝北引著她往操場後麵去。
津南高中的操場很大,操場上有的人正在滾著雪球,有的人正在打雪仗。午睡時間,人不是很多。
操場後麵還有一片空地,用圍牆隔著,現在是荒著的,無人打理,後來學校老師無聊在這裏種花,幾年時間,種出一片花海,以遠處群山為背景,反而成了一大景點,林熹朝也是大學畢業後和葉妃瀟來過一次才發現的。
繞過圍牆,一個一米五高的雪人出現在麵前。
林熹朝嘴角抽了一抽,這位同學不午睡就是為了堆這個雪人嗎?
“你看,怎麽樣!”蘇渝北跑到雪人旁邊,得意地拍拍雪人的頭,“我厲害死了吧!”
坦白說,這個雪人堆得很好,圓圓的身體,圓圓的腦袋,鼻子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來的胡蘿卜,還戴了彩色的線帽和格子圍巾。
蘇渝北把雪人前麵的雜草撿起來遠遠地丟到一旁,居然有幾個單詞:Happy Birthday to L。
L,L是什麽?林熹朝展開了想象的翅膀,難不成是Love?送給江亦心的?江亦心是2月份的生日,好像還沒到?
堆這麽大一個雪人給江亦心提前當生日禮物?
哎哎,蘇渝北同學啊,叫她說什麽好啊!
她忽然想起2008年的冬天,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別大。
江亦心被陳辛澤劈腿,心情不好。蘇渝北得知後買了去成都的火車。
雨雪天氣惡劣,行程中斷,蘇渝北被迫滯留在中途。等路況恢複,他到達江亦心學校的時候,江亦心已經放假回家了。
他在空曠的宿舍樓下站了兩個小時,沒有多休息,又買了返校的車票,他們專業還有最後一門專業課兩天後要考試。
後來林熹朝把這件事告訴江亦心,末尾還總結“多麽感人啊”,江亦心也隻是“哦”了一句。
哦,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哦。
站在這個雪人麵前,林熹朝想起那些過往,心裏一片唏噓。
作為一個旁觀者,她都覺得感動天感動地,但是故事裏的主角隻是給了一個輕描淡寫的“哦”——說來總是可笑的。
她原本都一直在積極撮合蘇渝北和江亦心,蘇渝北除了胖了一點,還是挺好的,怎麽說都比不靠譜的陳辛澤強。那一次後,也放棄了。蘇渝北再好,江亦心不喜歡都白搭。
這一世她原以為自己知曉先機總能改變一點什麽,所以國慶時她特地製造浪漫場景想給蘇渝北提供機會,結果呢,結果命運絲毫不偏向他們。
林熹朝皺眉看向蘇渝北,遲疑地問道:“送給江亦心的嗎?”
蘇渝北苦笑一聲,最開始看到這皚皚白雪時,他是想到了江亦心,但是雪人堆著堆著,他忽然覺得好像沒有必要了,他把堆了一半的雪人砸碎,又重新堆了一個。
他拍拍雪人的頭:“不是啊,送給你的啊,to L啊,to林熹朝啊!”
這下子林熹朝驚呆了:“送給我的?”
“對啊,我就是忽然想到,嘩這一年都快過去了,我好像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生日的耶,所以,不管你是哪天了,堆個雪人送給你唄!”
居然是送給她的,林熹朝心裏感動不已。
蘇渝北啊,不枉這麽多年,她一直都拿他當好朋友。
“發什麽呆呀你!你不是最喜歡拍照的嗎,我體育課都沒上午飯還沒吃呢,趕緊拍啊!”蘇渝北催促道,又用力拍了一下雪人的頭。
然後……頭滾落到了地上……
天空中一排烏鴉飛過,林熹朝剛舉起相機又放下了,蘇渝北撓撓頭:“哈哈哈,這個工程好像有點不結實啊,你稍等!”
蘇渝北抬起雪人的頭,忽而真的開了懷,人生中有那麽多事情,有理想抱負,有友情天地,豈止風花雪月這一樁?
他把球滾了滾,想起了小學時代那些罵人的順口溜,哈哈一笑,改編道:“林熹朝的頭,像雪球,雪滾啊滾,像大鯤……”
林熹朝也笑了,一邊拍照一邊抓起一堆雪揉成團往天空扔去:“蘇渝北的頭,像氣球,氣球飛啊飛,像烏龜……”
多麽幼稚,多麽無聊,又多麽有趣的我們啊。
雪人重新堆好,林熹朝鄭重其事地拍了一組照片才放下相機。
她將圍巾和帽子取下來,心裏暖暖的,這個款式雖然不怎麽適合她但好歹也是蘇渝北一份心意,她還是收下好了。
蘇渝北見狀,立馬將圍巾和帽子搶了過去:“你做啥?雪人是送給你的,你還想要圍巾和帽子啊,這是我自己用的!”
林熹朝:“……”
你單身這麽多年你以為是沒有原因的嗎!
午休時間一晃而過。
有的班主任看著學生們都夠著脖子往外瞅無心上課,便在自習課上放了大家去玩雪。
大家去操場上以班級為單位打起雪仗來。
很長時間沒有撒瘋了,林熹朝也加入到戰爭中。
中午沒午睡,她有點晃神,一個雪球砸過來,腳下一滑,應聲倒地……
林熹朝倒在雪地上暴汗,居然被一個雪球砸倒了!
陸婉柔看她被人砸到大喊一聲:“林熹朝,我幫你報仇雪恨!”立馬揉了一個大的雪團朝那人扔過去。
她的武力值怎麽幹得過對方呢,很快被人追著跑,毫無反擊之力。她十分鬱悶,她要是能被打通任督二脈再被發現是骨骼清奇的武學奇才就好了,那今天她一定能在這片雪地上傲視群雄威震全校。
林熹朝無力地伸手:這位妹妹,你倒是先拉我一把啊。
雪地很柔軟,就是肌膚接觸的地方有些冰涼涼。
林熹朝看著蒼茫天色,視野開闊,隻覺身心都舒暢許多,要是旁邊沒有這麽多人跑來跑去的她怕被踩著,這麽躺躺還挺舒服。
手撐著地,準備起身,一張帥氣的臉出現在視線裏。
“怎麽,砸暈了起不來?”周秦時弓著上半身歪著頭戲謔道。
林熹朝輕哼一聲,站了起來:“躺在雪地上看風景好得很,你要不要試一試?”
“這倒不必,你看過就好。”周秦時說著,從身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雪人遞給她,“隨便捏的,很像你吧?”
這包子一樣的雪人……
圓圓的腦袋,上麵嵌著兩顆黑黑的用小石子做的的眼珠,下麵是用葉子撕成的微笑嘴巴,勉為其難,也隻能用有一點可愛形容。
周秦時是想說她像包子嗎?她哪裏像包子了!
她把包子奪過來,從地上抄起一把雪揉成團,還沒扔出去……
兩個雪球砸過來,分別正中兩人腦門。
周秦時頭上沾滿了雪花,她不用看自己也能想象到自己的模樣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了。
蘇渝北大笑:“你們倆個又背著我廝混,中招了吧!啊哈哈!”
林熹朝:“……”
周秦時:“……”
林熹朝手上的雪團轉變目標,對準蘇渝北腦勺,兩個人你來我往了十幾個回合,林熹朝單手作戰,蘇渝北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周秦時皺眉,默默地在一旁卷了籃球大小的雪球,默默地等著蘇渝北跑過來,默默地把雪球舉了起來……
林熹朝詫異地看著那個大雪球在不差分毫地落在了蘇渝北的頭頂正上方,雪花以他的頭為原點向四處炸開,瞬間把他變成了半個雪人。
她又詫異地看一眼周秦時,在她眼裏,周秦時似乎永遠都是一個沉穩冷靜的大人模樣,做不來這種少年意氣的事。
可是仔細想想,連她這個二十多歲的人回到青春時代很多行為也跟十幾歲的小女生沒什麽區別,更何況周秦時這個如假包換的十四五歲少年。
蘇渝北一臉懵逼,還沒來得及把頭發上的雪拍幹淨,周秦時勾唇:“替林熹朝還你一個。”
又一個大雪球在他頭頂上炸開。
快,準,狠。
林熹朝摸摸小胸脯,不要得罪周秦時同學,不然下場很慘。
她同情地瞅瞅蘇渝北嘖嘖搖頭:“瞧這可憐見兒的!”快速地卷起一堆雪放在了他剛拍幹淨的腦袋上。
蘇渝北:“你們倆個!”
打著打著,各位英雄開始不分敵我,見人就殺。
戰況激烈,形勢嚴峻,林熹朝不得不使出絕招扭轉戰局。
兵法有雲,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手中的包子冰涼冰涼的,體積也縮小了一圈,林熹朝回到寢室,把它放在陽台的橫欄上,又從外麵捧了一捧雪,墊在包子底下。
她灌了熱水到玻璃杯裏,一邊暖著手一邊盯著包子,似乎是想從包子身上看出哪裏有自己的影子。
陸婉柔來陽台上接水,看了一眼:“林熹朝,你捏的你自己嗎?”
“這麽渾圓的包子你居然覺得是我?”
“你臉是沒這麽圓啦,但是跟你的氣質如出一轍……”
什麽!林熹朝一拳就要捶下去,梁樂攔下:“吖,這個包子雪人好卡哇伊吖!”
“是不是很像林熹朝!”陸婉柔興奮地問。
“咦,你這麽說還真有點。”
林熹朝狐疑地看她們幾眼:“你們肯定眼神都有問題。”
到底還是沒有捶下去。
冰雪消融,一月就這樣連同這期末考試一起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