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隱晦的愛
裴晚鵲跟司機確認地點，拜托他們把學長送上樓，付款之後，目送著車子消失在拐角處。
天色暗了，虞北北跟她打了個招呼，也朝著公交站走去。
裴晚鵲晚上光顧著聽大家聊天，吃得不多，現在費了這麽多的力氣，居然有點餓了。
她這時才想起身後的程硯星，他看起來不太開心。
裴晚鵲正琢磨著，會不會是自己大晚上把人家叫出來的緣故，程硯星的聲音就在頭頂響了起來。
“以前沒見你這麽愛操心啊？”
裴晚鵲反駁道：“正常人都會這樣做吧？高考可是人生大事，要是真出事了怎麽辦？”
程硯星知道，可自己問的哪是這個。
“好了，知道自己又麻煩你了，你吃飯了嗎？不如我請你吃點？”
看著裴晚鵲誠懇的眼神，程硯星本來有一絲欣慰，可裴晚鵲的肚子卻適時地叫了起來。看著她有些尷尬的表情，程硯星輕聲笑了。
“走吧，附近有很多路邊夜攤。雖然不是很衛生，但偶爾吃吃也沒關係。”
裴晚鵲點點頭，跟在他身後。
“你的事，我不會覺得麻煩。”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輕到裴晚鵲沒有聽見。
夜風微涼，裴晚鵲交叉摩擦了一下雙臂，吸了吸鼻子。程硯星移到風來的地方，盡量不著痕跡地替她多擋一點。
晚上八九點，正是地攤和小吃攤經濟興旺的時候。很多很多個的夜晚，裴晚鵲都是在學校度過的，抬頭看到的除了伸展手臂的老師，就是寫滿了任務的黑板。聽見的也隻有筆尖觸紙的摩擦聲和鍾表的滴答聲。
她已經很久沒看到Y市的夜景了。人來人往，人聲鼎沸，是生活裏平凡又讓人安心，不可或缺的元素。
“很久沒出來逛過了，我記得有幾家很好吃。”
裴晚鵲微微訝異，程硯星的生活習慣很好，所以她一直覺得他是不會吃這些垃圾食品的。
“這家的煎餅果子，味道一直不錯。”
程硯星在小攤麵前停下腳步，攤位周圍圍著不少的人，裴晚鵲努力地探頭才看到師傅的製作過程。薄薄的煎餅冒出被油煎出的小泡，逐漸變得金黃，上麵鋪滿了肉鬆，黃瓜絲，生菜和醬汁，師傅熟練地一卷，一份煎餅果子就穩當地放進了紙袋裏，老遠都聞得到香氣。
等了十分鍾，程硯星把熱乎乎的煎餅果子遞給了裴晚鵲。
“趁熱吃。”
兩個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繁華的小街吃了起來。裴晚鵲很喜歡這種一口滿是料的感覺，熱氣騰騰的煎餅十分可口，加上自己本身就餓了，一大口咬下去，她的嘴裏鼓鼓的，很快就吃完了。
“擦擦。”程硯星從包裏遞給裴晚鵲一包紙，“像隻倉鼠一樣。”
裴晚鵲接過紙巾，看向不遠處。
“我記得前麵有家點心店，椒鹽酥餅做得又香又酥。”
裴晚鵲環顧四周：“好像是在那邊。”
程硯星也三兩下吃完手裏的東西：“行，去看看。”
那是坐落在邊上的一家小店，比起小攤小車，還算是有個門麵。點心的甜香味從店裏溢出，奶香味裹挾著鹹味進入鼻腔，裴晚鵲加快腳步走到櫃前，裏麵是各式各樣的小點心，色香味俱全。
“老板，還有椒鹽酥餅嗎？”
“有的，你要多少？”
“幫我稱一斤吧。”
裏麵的師傅忙活著最後幾盤點心，時不時地擦擦汗。
“你很喜歡椒鹽味的零食啊。”程硯星盯著櫃裏的綠豆糕，“這個也來點。”
“綠豆糕清涼解暑，入口即化，可以吃點。”
裴晚鵲點點頭。
“你讀過餘秀華的詩嗎？”
提著兩個塑料口袋，兩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程硯星突然發問。
“啊？”
“沒有。”
裴晚鵲想著，或許這就是文科生吧，看到美好的景色，就會想起詩詞。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的，關於莊稼的。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顆稗子提心吊膽的……”
“春天。”
裴晚鵲靜靜地聽著，覺得可能是自己有點不解風情了。
“很美的詩，不愧是文科大神。”
程硯星愣了愣，張張嘴想說什麽，卻還是注視著她的側臉咽了下去。
“是啊，等高考後，可以去讀一讀。”
“一定。”……
周圍嘈雜的聲音漸漸褪去，一時間周圍的空氣裏安靜得能聽見心跳聲。
“你還記得自己欠我一個願望嗎？”
裴晚鵲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等高考之後再幫我實現吧。”
裴晚鵲沒有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一轉頭，卻發現程硯星正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神情盯著自己，她尷尬地輕咳一聲，移開了眼神。
“好。”
“那個，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裴晚鵲擺擺手，一邊起身朝著側邊走去。還沒走幾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小跑了回來。
“這個給你吃吧。”
那袋椒鹽酥餅被塞到了程硯星的手裏。
“真的很好吃，一般人我可不給啊。”
“走了，過幾天學校見。”
程硯星揮揮手：“注意安全。”
目送著裴晚鵲遠去，程硯星收住了目光，緩緩向前走。
看著手裏的酥餅，他輕輕撚起一塊放進嘴裏，他的動作很輕，好像生怕捏碎了。
“真傻。”
今年的高考有序地進行，高二的學生們也享受著最後的一點假期。在家做完卷子，裴晚鵲翻了翻微博。第一天的考試已經結束了，按照常理來說，語文作文，數學偏難題，考試出現的狀況，都會上熱搜。
看著每年都會出現的忘帶準考證，考生遲到等狀況，裴晚鵲都感覺很惋惜。她還在擔心學長們的情況，還是覺得到時候考完去問一問比較好。
肖然倒是在考試前一天就跟她聯係過，道了謝之後也答應到時候幫裴晚鵲問問。
高考接送的車輛也途徑裴晚鵲的樓下，當八號下午車輛紛紛讓行，行人也圍在路邊時，她就知道高考結束了。
季頌考完後狀態還不錯，主動給裴晚鵲打了電話，給她道謝。
“學長，我還蠻八卦一件事的。”
裴晚鵲躺在**，回想起之前在籃球場的一幕幕，發問道：
“你喜歡封瀟學姐嗎？”
可能是太突兀，季頌被問得猝不及防，但又好像在意料之內。
“她很好。”
“很好？”
裴晚鵲琢磨了半天歎口氣，以為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可對麵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輕輕地，嘴角帶著弧度地說出兩個字。
“喜歡。”
那個語氣，好像比以前的任何交談都要溫柔。
裴晚鵲一下子提起了興致，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拉紅線。
“那，既然你們都考完了，會不會……”
季頌的語氣裏帶著無奈：“大概，不會吧。”
裴晚鵲一愣：“是封瀟學姐對你……？可是我看得出來，她不可能對你一點都不……”
“不是她的原因。”季頌打斷了她的話。
裴晚鵲覺得自己不好再追問下去了，便也沒再發聲，想著換個話題。但季頌卻好像找到了一個傾訴口，像是對裴晚鵲，又像是對自己說話。
“我隻是個能上體育學院的學生，她卻不一樣。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一個城市，以後的差距也會越來越大，她很優秀，會有更多的機會和更好的人。”
“可是，這種事情和學曆又有什麽關係？”
裴晚鵲明白季頌的心理，生活的環境不同，以後的三觀，層次，閱曆和社會關係都會有很大的差距。她忽然有點感慨，年少的喜歡真的是最單純卻又最脆弱的東西嗎？
“其實有的時候，我們不需要去追求那麽深。人們向往的一些美好的事物，往往是他們得不到的，也往往是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
“這樣的感情，其實擁有過就已經很讓人滿足了。有些人互相喜歡，但卻並不合適。聚散離合，人們總會因為各種原因分開，也正因如此，那一份留在心底深處的喜歡才變得彌足珍貴。總有一天我們都會遇見新的人，等那時候，這些東西也將是我們美好的記憶。”
裴晚鵲靜靜地聽著，她沒想到的是，平時開朗熱情，看起來單純衝動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卻如此冷靜，但也是因為這份理智，裴晚鵲又覺得這樣的放棄失去了青春中最可貴的熱烈和勇敢。
裴晚鵲想，若是自己，即使知道了那百分之九十的結果，也會選擇為那百分之十奮不顧身的吧。
那，他那樣規劃清晰， 頭腦清醒的人也會這樣想嗎？
“我明白了，不過，封瀟學姐也這樣想嗎？”
季頌沒有正麵回答：“即使她還有什麽想法，我也會跟她說清楚的。”
裴晚鵲還想說點什麽，卻沒說出口，畢竟自己再有想法，那也是別人自己的事情。
“好了，不說這個了，”季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活潑一些，“接下來，就是該你們奮鬥的時候了。你這麽厲害，到時候成狀元了，可得請我們吃頓飯。”
裴晚鵲點點頭：“一定。”
高三的補課時間馬上開始了，其實經過了一年多的假期自招培訓，裴晚鵲對於補課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隻是忽然之間成了最受矚目的群體，她還有點不太適應。
在學校放煙花歡送高三離開的時候，也是敲鑼打鼓提醒她們的時候。
真正的競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