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見高英
晚上六點五十，Y市第七中學三號樓207教室。
這裏即將開始高英班的選拔考試。
顧名思義，是高級英語班的選拔，也就是中考英語成績優異的人才允許參加。
裴晚鵲便是其中之一。
聽班主任虞禮文說，新生裏入圍人數在六十人左右，按照往常的比例來說，留下來的人大概隻有二十個人。
作為中考狀元，裴晚鵲不管是在班上還是年級裏，都算佼佼者。
和她想象的不一樣，本以為是像正經考試那樣的標準，但現在看起來似乎紀律還挺鬆散的。位置上沒貼姓名，除了每一列之間保留著一米左右的空隙，大家似乎都是隨意坐的。
207和208都是考場，就連考場的座位次序，都是按排名劃分的。
裴晚鵲坐在靠窗戶第一個位置，看樣子是一排三個位置兩個人的設定。
她發呆的時候，還有人陸陸續續地進來。裴晚鵲的眼神在門口附近遊**，直到看見了一個男生的身影停在麵前。
程硯星抬眼，看到了她。
雖然在意料之內，但他想起幾天前的開學典禮上，裴晚鵲作為新生代表的發言。
“正如費米和波色攜手凝聚在超導的世界自由前行，我們也要和學習攜手並進創造輝煌的未來。”
“演講者：裴晚鵲”。
當時他站在台下，裴晚鵲一頭齊肩的微卷發，皮膚白皙，寬大的校服在她身上不但不臃腫，反而顯得她身材很修長。程硯星覺得這個女生挺有趣的，後來才知道她是隔壁班的，也就是特小火之一的班級。
程硯星手裏拿著一本書，被卷起來握著。書名似乎是《烏合之眾》。監考員示意他把書放到非考試區域，他放好後拿著幾支筆朝裴晚鵲的方向走來。
看見他的模樣，裴晚鵲腦子裏一下子蹦出“斯文敗類”四個字。倒不是說沒見過這樣的男生，隻是在七中這樣緊張的時間控製下，不修邊幅已經是學生們的常態。而這個人既不屬於不修邊幅的人，但也一眼能看出沒有刻意打扮，那麽就是自身氣質和容貌問題了。
想到這兒，裴晚鵲暗暗感慨顏值高的好處。
“同學，麻煩讓一下。”程硯星垂眸，高大的身影幾乎遮住了投射到裴晚鵲桌子上的光。
裴晚鵲思索了一下，坐自己旁邊的人，成績至少也是全市前十吧。
程硯星在邊上坐下，裴晚鵲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兩個小時的時間，和中考差不多，題目數量也基本相當，但既然是選拔考試，加大難度是難免的。裴晚鵲倒是沒太大的感覺，平時的詞匯積累和聽力訓練幫了大忙，除了個別的題有些難搞，基本還算做得順暢。
要說她有什麽不好的習慣，那就是不擅長不喜歡檢查。
於是還剩半個小時的時候，她發起了愣。餘光不自覺瞟到了旁邊的人。燈光柔和地灑在這個人的側臉上，依稀可見臉上那層細密的絨毛，於是她又無端生出羨慕。
皮膚真好。
程硯星早就完成了卷子，轉過頭看裴晚鵲的進度，發覺她也完成以後，修長的手指扣扣她麵前的桌子。
“做完了？麻煩也幫我交一下。”
語氣雖然淡淡的，卻莫名讓人無法拒絕，好像自己不提前交上去就很丟人，但交的話——裴晚鵲環視四周，沒有人停筆，筆尖和紙張的摩擦聲不停，這樣似乎又會引起一陣**和尷尬。 他狹長的眼睛眯了眯，好像在說“你怎麽還不動？”
走上台的時候，監考員微微訝異，裴晚鵲這才想起，兩個人一起交，好像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但監考員拿過卷子看到班級後，竟什麽也沒說。
程硯星和裴晚鵲一前一後走出考場時，教室裏有輕微的**。
秋天的晚上，夜風涼涼的，吹得臉又幹又燥。裴晚鵲隻想快點回寢室看看書睡覺。
“等一下。”程硯星叫住了她，伸手拿出一支筆，“交卷的時候，你衣服掛到它了。”
裴晚鵲匆匆道謝，程硯星倒是不緊不慢地接了一句和話題毫無關聯的自我介紹。
“我叫程硯星。”
裴晚鵲轉頭，眼睛裏映著路燈的光，似乎在想該說點什麽。程硯星推了推眼鏡，自顧自地接話：“沒什麽，反正以後會經常見麵的。”
裴晚鵲點了好幾下頭，捏著筆小跑離開了，路上，她腦子裏想起程硯星這個名字在哪聽過。
中考榜眼，和她僅三分之差，看來是個很強的人。
程硯星緊了緊身上的外套，風聲太大，劃在耳朵邊又涼，他索性捂著耳朵往前走。
男寢裏，散發出一股夜宵的味道。
“大神你回來了？來吃點夜宵。”
程硯星：“不餓。”
見三個人吃得如狼似虎，程硯星看了看手表：“沒記錯，六點半才吃了晚飯吧？現在是北京時間八點五十。”
許邵吃了一口泡麵，含糊不清地應道：“這不是，現在不吃等會被發現就什麽都沒得吃了嘛。”
“對了，你提前交卷了？雖然也料到了，但你這也提前太多了。”
程硯星沒說話，安靜地打開手機聽聽力。
許邵湊近看了一眼，默默走遠。
“就你一個人提前交？”半晌，許邵再次開口。
“還有個女生。”
許邵怪聲怪氣地“哦”了一聲：“是不是那個學霸美女啊，就上次發言那個？”
之前許邵在食堂撿到過裴晚鵲的演講稿，加到了她的QQ後，裴晚鵲卻說自己已經準備了新的，請他把那份扔了。
“吃你的泡麵吧，小心被抓。”程硯星嗓音有點啞，大概是吹了風的緣故。
許邵終於收了聲，無奈地搖搖頭，腦補著這個披著羊皮的狼是怎麽重色輕友的。
裴晚鵲回到寢室，看到桌子上擺著幾大包零食，還以為是虞北北放錯了地方。
“晚鵲，你回來了！”虞北北笑得莫名燦爛，“你也太幸福了，還有人送吃的。”
“呐，你不在，我就替你收著了，吃的時候要分我點哦。”
裴晚鵲歎口氣，虞北北是她的室友，班主任虞禮文是她舅舅，從開學見到這個女生，她的第一印象是齊下巴的短發，配著圓圓的臉很可愛，她也總是很無憂無慮的樣子。
裴晚鵲被搞糊塗了：“誰送的？學校不是不讓外人進校嗎？”
虞北北回想了一下，說是一個自稱她的表弟的人送的，而且今天是家長開放日，所以家人都可以來。
表弟？裴晚鵲想起這號人，之前放假的時候經常來她家找她這個表姐補習，人過於活潑外向。雖然實在想不通他什麽意思。但自己現在在七中這所“牢房”，仿佛沒有什麽“利用”價值，既不能給他講題，也不能帶他在Y市閑逛。
“對啦，你表弟說有時間再跟你聯係。”
裴晚鵲看著虞北北：“他還說什麽了？”
虞北北露出幸福的表情，眼神一直停在零食上：“還說……零食是他精心挑選的，好吃又不胖。”
裴晚鵲：？？？？
高英班的考試結果在三天後新鮮出爐，裴晚鵲毫無疑問地進入。排名不僅發在群文件，還附帶了分數。
裴晚鵲翻了翻，第一名的名字赫然寫著“程硯星”。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她想了半晌，想起來了這號人，記起那晚他提前交卷的樣子，裴晚鵲頓時感到一陣悲哀。人家提前交卷是有十足的把握考第一，自己瞎湊什麽熱鬧。
“這個排名又不重要，能進去就很棒了。”班主任滿意地點點頭，“我們班參考人數八人，考進了三個，還是不錯的。”
“裴晚鵲，林翎，阮向珂。”
“進去的一共二十人，前十名在高英一班，後十名在高英二班。”班主任頓了頓，掃視一眼全班，“裴晚鵲和林翎同學都在一班，阮向珂同學在二班。”
阮向珂也是裴晚鵲的室友，能考進去對她來說已經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了，她也不在意什麽一班二班。隔了兩排，裴晚鵲偷偷比了個“很棒”的手勢給她，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林翎看著這個場景，心裏莫名卻起了點疙瘩。雖然自己也在一班，但離第一的目標還很遠，和裴晚鵲的差距也不小。裴晚鵲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記得第一天自我介紹的時候，這個女生就自帶一股傲氣和生人勿近的氣質，那句“我一定要考到年級第一”她尤其記得，毋庸置疑，這也是裴晚鵲自己的目標，但比起林翎這樣的野心外露，她更喜歡黑暗裏獨自行走打倒敵人的感覺。
程硯星掃了一眼文檔，看了前幾個名字就關掉了屏幕。
高英班的課程在下周正式開始，班主任叮囑她們做好比別人多一倍學習量的準備，尤其是那種進高英也進高數班的，更是負擔很重。
裴晚鵲現在還覺得那種非人類大概不存在，直到群文件再次發出高數班名單，程硯星的名字再一次安安穩穩躺在c位。
“不得不服。”虞北北搖搖頭，“這就是命，認了吧，對我來說，你是別人家的孩子，他就是愛因斯坦的兒子。”
“略微誇張了……”裴晚鵲汗顏，搞不懂虞北北的腦子裏天天在想什麽。
但其實，裴晚鵲更希望學校能開設這樣的物理班。物理從初中開始就是她喜歡的科目，她很早就被物理世界的神秘和嚴密吸引，而她的物理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注定是一個理科生。至於是不是網上所寫的不解風情的人她不知道，但一定會是個理性而嚴謹的人。
至於長遠目標，對她來說，是南京大學天文係。
第一周放假的時候，隻有半天休息時間，裴晚鵲打算暫時不回去，留在學校補補作業，等下周月假再說。
剛剛發了手機，她QQ的提示音就響個沒完。
沒錯，二十幾條消息都是席旭的。裴晚鵲本來打算敷衍幾句，可裴母不早不晚打來電話，要她也給席旭回個電話。
“你表弟下周也開學了，人家好歹給你帶吃的去學校，你不想給他講題就道個謝唄。”
“行吧。”裴晚鵲妥協了，可翻通訊錄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他的電話。
“這就不怪我了吧。”裴晚鵲暗暗高興一陣，點開QQ對話框，沒過幾秒，電話卻再次響起。
“鵲鵲姐！”席旭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