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伽一姐，我去找張總，應該由我來承擔所有責任。”
“不行！你連合同都還沒簽，最多是個實習身份，你能承擔什麽責任？”莫伽一按住肖曉笑的手。“傻丫頭，不要多想了，這件事對你對我都是個教訓，媒體是政府的喉舌，任何時候不容一點閃失，你要好好記住 ——”
“咚咚咚！”短暫的敲門聲後，大偉的腦袋伸了進來。
“伽一姐，你的嘉賓來了，我讓他在茶水間沙發上等你。”
“哦，好！我馬上來。肖曉笑，今天還有一個采訪吧？你去準備準備。年輕人即使犯錯也是一種成長，不要再想了。還有，你——不要給別的同事提這件事。聽懂沒有？”
莫伽一認真地叮囑著肖曉笑。
肖曉笑一出機房，流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一步一步地拐進了衛生間。
女洗手間旁是寬大透明的玻璃窗。
她癡癡地望著窗外明媚的春天，一片蔥蘢的綠色，可她的心卻暴雨傾盆。
現在是直播時段，主持人在上班，洗手間應該是最安靜的地方了。
肖曉笑深深地責怪自己：
上班第一天就因為自己的疏忽給電台造成這麽嚴重惡劣的影響，還把像姐姐一樣關照她的莫伽一害得這麽慘！而她不僅默默承擔了所有責任，還苦口婆心地安慰“罪魁禍首”的自己，一句責怪的話都沒有說。
肖曉笑的鼻子發酸，眼眶一熱，兩行淚水滾下臉頰，她不斷抽泣著。
窗台上的玻璃裏好像映出一個瘦小、蒼白的小女孩，她張著無神的雙眼，正傷心又難過的看著自己。
肖曉笑點開手機計時器，終於趴在窗沿上“哇——”地放聲痛哭起來。
這時，男洗手間裏走出一個高大壯實的影子，他定了定，愣在那裏。他想快步走開，又怕發出聲響嚇到這個哭得這麽專心又投入的女孩。
鈴聲大作，那個女孩猛地抬起頭，摁掉手機聲響，對自己喊到：“時間到，不準哭了！”
肖曉笑一臉眼淚和鼻涕，胸口純白色的襯衣上也被淚水浸濕了好幾塊。
她感覺右邊兩米不到的地方站著一個人，她轉過頭，那個人正皺著眉頭望著她，她頓時張大了嘴巴。
對方驚訝地先開口了。
“肖曉笑？”
肖曉笑癟癟嘴，抽了一下鼻子，淚眼巴巴地望著他：“你今天怎麽沒穿衣服？”
“什麽？！”劉卞颺被問懵了，瞪大了眼睛。
她又抽了兩下鼻子，肩膀跟著微微抖動，認真地說：“我說，你怎麽不穿警服？”
劉卞颺好笑又好氣地望著她，一本正經地說：“明天我來電台當嘉賓，今天提前來和主持人溝通，順便帶點資料過來。嗯——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
“劉隊——”
肖曉笑剛要說話，機房裏傳出一個聲音，她聽出來是伽一姐的聲音。
肖曉笑望著劉卞颺，不舍得他在眼前消失，特別是現在。
她腦袋一熱，連忙問：“你今天開的警車嗎？”
“我自己的車。公車不能私用啊。”
“等會我可以坐你的車走嗎？”
劉卞颺遲疑了一下，看了一下手表。“上午還有點時間。那天的事情，我還欠你一個人情。你在一樓等我，我送你回家吧。”
“嗯！好。”
肖曉笑望著劉卞颺，乖乖地點了點頭。
肖曉笑緊張地坐上了劉卞颺的車。
黑色大眾，車裏什麽飾物也沒有，幹幹淨淨，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安心感覺。
劉卞颺穿著淺灰色的襯衣，深色的長褲。穩重又利落。可能長期在紫外線的照射下工作，他的皮膚黝黑黝黑的。有些硬朗的側臉線條，透露著一絲成熟的魅力和男性的硬氣。
不知道為什麽，隻要看著他，她的心就特別踏實。肖曉笑開始恍惚起來，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襲來，難道她以前坐過他的車嗎？
就是有，也隻可能是警車，天哪！難道我肇事被他抓到過？
劉卞颺扭過頭，嚴肅地盯著肖曉笑。
肖曉笑慌了，巴巴地說
“怎、怎麽啦？”
劉卞颺指了指身上的安全帶，肖曉笑明白了。
她立刻扯出安全帶繞過自己的身體把卡頭塞進卡口，然後坐正身體，彈拉了一下身上的安全帶確定自己已被牢牢捆在座位上，呼了一口氣，再轉過頭調皮地望著劉卞颺：“搞定！”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劉卞颺牽忍不住扯起嘴角，帶著笑意問：“你住哪裏？”
肖曉笑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沿著柳月大道往南開，開到309國道……嗯，再說。”
“你家住得可真遠啊。”邊說著，劉卞颺啟動了小車。
一路上車來車往，肖曉笑興奮地像跟著老師去春遊的孩子一樣，前看看，後瞅瞅。
活脫脫一隻出籠的小鳥！
肖曉笑望著一言不發的劉卞颺，樂嗬嗬地問：“你知道開始我看到你後，第一個反應是什麽？
“什麽？”
“怎麽又是你？！每次我難堪的時候，都被你逮到。”
劉卞颺“噗”一笑。“這都怪我了？”
“不怪你，看到你還挺親切的。”
“嗯？”
“反正都被你抓習慣啦。警察叔叔一出現，打跑所有困難和麻煩！”肖曉笑騰地舉起右手，撞到了車頂，又齜牙咧嘴地收回來。
劉卞颺咧開了嘴，這個有些冒失，但是可愛又愛笑的女孩，讓他的心情也開始放鬆開來。
肖曉笑歪著腦袋：“我覺得你平時太嚴肅了，其實你笑的樣子挺好看的。”
劉卞颺保持著笑意，想馬上收回來又有些尷尬，隻能望著前方專心地開車。
肖曉笑依舊沒心沒肺地上下打量著他。
“對了，你穿便服也很好看。”
劉卞颺有些不自在了，語氣有點嚴肅。
“說說看，你今天是怎麽回事？”
肖曉笑撇撇嘴，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她不是育才的音樂老師，她隻是個上班僅一天的實習記者。
她把實習生第一天犯了大錯、莫伽一幫她背鍋的事說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他值得信賴，她想說給他聽。隻是具體細節她沒有透露，伽一姐不讓她外傳。她沮喪地說：
“我特別對不起伽一姐，我不知道該怎麽彌補錯誤，怎麽報答她……”
劉卞颺陷入了沉思。
在肖曉笑失落地猜想劉卞颺一定在為伽一姐鳴不平、一定很看不起自己的時候，劉卞颺緩緩開口了。
“沒有誰不會犯錯，特別是剛剛走上工作崗位的年輕人。首先，你要誠懇地承認錯誤，錯了就是錯了，不要因為害怕逃避，或者推卸責任。再呢，盡力去補救，如果已經來不及了，就將功補過。犯錯，也是一種成長。‘吃一塹長一智’，這個教訓會讓你更加努力工作，更好地表現自己。你隻有做出成績了，領導和同事才會對你刮目相看，當然，你的伽一姐也會為你高興。”
肖曉笑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你說得太好了，語氣有點像我媽，又有點像我的語文老師，還有那麽點像伽一姐。謝謝你，我都記住了。”
劉卞颺愣了愣，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知道自己的弱點就要好好改正，做事不要毛毛糙糙，就像開車，出不得一點差錯，有時候一秒鍾都可能斷送好幾條鮮活的生命。”
肖曉笑連連點頭，就像搗蒜一樣。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平時可以把重要的事情、需要備忘的工作都記在本子上，隨身帶著，就算忘記了還可以立馬翻到。”
肖曉笑眼睛一亮！
“嗯，好主意！我下午就去買。”她立刻從包裏掏出水芯筆，一筆一劃認真寫在了手心上。
劉卞颺望了望窗戶外麵。
“到309國道了，這附近沒有居民小區啊。”
肖曉笑瞟了一眼手機，結結巴巴地說，“順著這條路開，往前500米，左，左轉到1公裏的樣子……”
拐上鄉間小道的時候，劉卞颺終於忍不住了。
他疑惑地望著肖曉笑，聲音裏有些慍怒。
“你家到底在哪裏？都開了半小時了。”
肖曉笑陪著小心說：
“對不起對不起，快了，馬上就快到了。”
一分鍾後，肖曉笑興奮地大喊：
“到啦！終於到啦！”
前方有一塊脫漆了的藍色牌子，上麵寫著：
興發養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