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嗖——”
一輛小車從安全島旁快速開過，驚飛了一隻躲藏在花盆裏的蝴蝶。
它轉了個圈，旋轉著向遠處飛去。
暖風徐徐，春日下午的陽光比早上明顯調暗了一個色度。柔柔的橙色，像給朗州城披上一層輕輕的薄紗，朦朦朧朧，美得讓人怦然心動。
劉卞颺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才4點半。交通主幹道的車流量開始慢慢增大，今天的晚高峰也比平時來得更早了一些……
他身材高大挺拔，又穿著熒光綠的馬甲，站住馬路旁邊非常打眼。
徒弟小熊告訴說，新來的協警是這樣評價他的：不苟言笑，就是不說話也是一副正氣凜凜的樣子，氣場非常強大。
此刻，他俊朗的側顏也被染上了一層柔柔的橙色。
過往的司機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杆，坐正了些。
有個女司機看到他立刻低頭檢查安全帶，然後對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此時，一個醒目的白色身影帶著一輛翠綠色的自行車往他身邊的馬路徑直衝過來。
他有力的甩出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攔住她。
“那個騎自行車的同誌，你下來！你怎麽逆行哪？”
眼前是一臉青春四溢的臉！
這雙大大的眼睛，這個高高的馬尾辮，還有圓鼓鼓的臉，高挑的個子，太有辨識度了！
關健是，她還和昨天一樣，驚喜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劉卞颺！”
劉卞颺抬起頭看了看天，春雷陣陣，慶幸沒有下大雨。
望著對麵的肖曉笑，他皺起了眉頭。
“怎麽又是你？！”
從巡邏車上下來的小熊看到肖曉笑，樂嗬嗬地說：“姑娘，你又被抓了啊？怎麽騎個自行車都能違章啊。 ”
肖曉笑瞪了他一眼，又望向劉卞颺。
小熊自顧自地說：“我來幫你登記吧？你叫‘肖曉笑’是吧？你爸媽取名字也夠敷衍的哈，一個音，就調不同，太好記了——”
劉卞颺“咳！”一聲製止了小熊的幸災樂禍，盯著肖曉笑，嚴肅地說。
“這位同誌，根據《道路交通安全法》，行人、乘車人、非機動車駕駛人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規關於道路通行規定的，處警告或者5元以上50元以下罰款；根據交通違法處罰標準，你是非機動車逆行：罰款20元。”
“啊？！不會吧？”
肖曉笑驚訝地回頭：有幾個學生模樣的人正騎著自行車歪歪扭扭向自己衝過來！
她指著他們問：“他們也逆行了啊。”
劉卞颺緩緩地說：“從這個月起，我們對於違法交通法律法規者，尤其是行人，一律‘首違必罰’，也就是說，帶頭闖紅燈或走逆行的將成為重點查處對象。”
“為什麽啊？”
小熊幫師傅解釋：
“因為，不少人都有從眾心理，比如隻要有一個人帶頭闖紅燈，後麵一些原本打算等紅燈的人都會跟上來；你看這路口警力有限，還要負責指揮交通，很難對每一個人都進行處罰，所以將‘第一個違法的’作為查處重點對象。”
“我懂了，你們這是‘擒賊先擒王’啊？”
劉卞颺憋住臉上的表情，腦袋往後一揚。
“不對，是‘殺雞給猴看’！”肖曉笑又補了一句。
“噗——”小熊忍不住笑開了，看了師傅緊繃的表情，又忍著收住了聲。
肖曉笑撇撇嘴，楚楚可憐地望著劉卞颺：“交警叔叔，我沒帶錢包，您看我罰抄100遍‘我錯了’行不？”
小熊小聲嘀咕，“你昨天在麥當勞門口不是正好省下20塊嗎？”
劉卞颺**了一下臉，看著可憐巴巴的肖曉笑，把手往路邊一指：
“不罰款了，你罰站30分鍾吧。看到騎車逆行的，你也監督勸阻一下。”
“好——啊！”肖曉笑立刻樂開了花。
“滴滴叭叭——”
城區敢鳴喇叭？肖曉笑循聲望去。
一輛銀灰色小車停在導流線上，非常顯眼。
劉卞颺走到灰色小車的駕駛窗旁，對司機敬了一個禮，請司機出示駕照和行駛證。
窗口的女司機顯然不搭理劉卞颺，他又不溫不火對她說了同樣的請求。
女司機開始大聲辯解：“你找我幹什麽？我昨天也是這麽停的，就一會兒功夫，礙什麽事了？”
劉卞颺繼續耐心解釋：“這位同誌，導流線是在路口引導各個方向車輛行駛的標線，是不允許停車的，請您配合交警執法。”
女司機此時已經十分惱怒，扯著嗓門：“不就是罰錢嗎？你們除了成天罰錢還會什麽？我不怕你們，我就停這裏了，我有關係消分，我也多的是錢給你們罰！”
劉卞颺嚴厲地說：“如果您再不出示駕照，按照法規我們隻能拖車了。”
女司機尖叫起來：
“你拖啊！你敢拖！今天什麽都不順，你們都要和我作對是吧？氣死我了！來來來，有本事拖拖拖，盡管拖！拖人拖車都可以，你來啊，我還怕你啊！”
肖曉笑忍不住走上前，湊了過去，她焦急地望著劉卞颺和過來過往看熱鬧的司機們。
這時候車上下來個微微發福、灰頭土臉的中年男人，不停給劉卞颺道歉。
“對不起，警察同誌，剛才我們倆吵架了，她突然發了牛脾氣，怎麽勸都勸不住。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接受處罰，我們接受處罰。”
劉卞颺看了看男人，無奈地說：“這裏不能停車，你讓你老婆趕快開走吧。”
這時候，一個穿校服的小女孩也從車上下來，緊張地抓住爸爸的手，像隻受驚的小鹿。
她的校服上印著醒目的“育才”兩個字，她另一隻手還拿著一本鋼琴琴譜。
肖曉笑立刻就衝了上去，不顧所有人驚奇的目光。她彎下腰親切地對小女孩說：“你是育才的學生吧？”
小女孩乖巧地點點頭。
肖曉笑瞟了一眼車上的司機，繼續說：“我是育才的肖老師，今天晚上寶貝是不是有鋼琴演出啊？你怎麽還沒有化妝？你的服裝準備好沒有？”
那個充滿警惕的女人突然一臉愕然，張大嘴，像想起什麽。
“慘了，我還要帶妞妞去化妝！今天晚上學校有演出。”她惡狠狠地掃向那個中年男人：“我說了妞妞演出得穿禮服裙，你非要她穿校服，你是什麽狗屁品味，把我的女兒也打扮得和你一樣又醜又土。”
中年男人和小女孩都不敢說話。
肖曉笑摸摸女孩的頭：“快讓媽媽帶你換漂亮的裙子去哦。”
那個女人一聽到“裙子”兩個字，定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變得柔軟下來。她抬頭滿意地看了肖曉笑一眼，再轉向劉卞颺嚴肅的臉，一邊翻出駕照遞出窗外，一邊心虛地對劉卞颺說：“交警同誌，那個，不好意思。我先送女兒演出，再來接受處罰好不好？”
劉卞颺點頭，接過駕駛證，敬禮。
中年男人千恩萬謝：“您真是人性化執法啊！謝謝了，太感謝了。”
銀色小車啟動引擎，揚長而去。
劉卞颺回頭看看肖曉笑，呼了一口氣。
肖曉笑的眼神和劉卞颺的眼神一碰到，她立刻低下頭，她舔舔嘴，迅速退回到劉卞颺讓她罰站的地方。然後，不自然地左顧右看起來。
劉卞颺走過去，對肖曉笑說：“剛才謝謝你了，肖老師。”
肖曉笑抬頭張大了嘴。“我？”跟著，羞澀又開心地低下了頭。
小熊揶揄道：“哎喲，原來是人民教師。當心被你學生發現了，他們的老師也在罰站呢。”
肖曉笑瞪了他一眼。
劉卞颺擺擺手，對肖曉笑說。“你可以走了。下次注意點。”
聲音有了一點溫度。
“哎呀——”肖曉笑一聲驚呼。
“怎麽啦？”劉卞颺回頭。
“我手機沒電了，我家人找不到我肯定會急死的。”
劉卞颺從胸口口袋裏掏出一部黑色手機，遞給肖曉笑，“快打吧。”
肖曉笑接過電話，嫻熟地按下一串數字。
幾乎是同時，肖曉笑的白色風衣口袋裏響起了一陣歡快地音樂聲。
“Every Sha-la-la-la，Every Wo-o-wo-o，Every shing-a-ling-a-ling，That they're starting to sing’s……”
劉卞颺怔怔地立在那裏，肖曉笑已經歡天喜地騎上自行車飛遠了。
小熊看著她雀躍地背影：“這手機鈴聲好熟悉啊……真是個可愛的女孩！”
劉卞颺一臉正色：“你不是有歐陽卉了嗎？”
“哎喲，我不想活啦？哪敢動這個心思啊？師傅，你未必沒看出來？這丫頭明顯對你有意思啊！”
劉卞颺沒理會，轉過身。
暖橙色的夕陽裏，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