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教室外麵的窗戶口閃過一個矯捷的影子，他靜靜地看著教室裏的蜷成一團的周曉。
他習慣性地把手插進褲袋，匆忙向男生宿舍走去。
周曉拿出筆。她看過電視，如果要死，死之前一定要給她最在乎的人寫一封信告別，可能是因為見麵說不出告別的話吧。
她在作業本上提筆寫下“遺書”兩個字，另起一行寫下稱呼“媽媽”。
看著“媽媽”兩個字，她的眼淚又齊刷刷地掉了下來。
趴在桌上痛哭起來。“媽媽，對不起，我想你……”
“砰——”
門被踢開了，班長戴正扯著驚慌失措的劉圓圓走進教室。
他一眼就看到眼睛哭得腫腫的周曉，更加激動起來!
徑直跑到講台邊，對著劉圓圓大聲說。
“劉圓圓，你看好了！這是你親眼看到的，現在是我，戴正把這300塊放進這個盒子裏的，你的錢是我撿到的，根本沒有任何人會偷你的錢！”
劉圓圓睜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戴正，“可是，可是，我是在寢室裏不見——”
“你有證據證明你的錢是在寢室裏不見的嗎？”
劉圓圓剛張嘴，戴正打斷他。
“我有證人！就是我自己！”戴正指向自己的胸口。
“劉圓圓，現在我已經把錢放到這個箱子裏了。你要的錢回來了，你想抓的小偷抓到了，你滿意了吧？你趕緊去給陳老師匯報，要不，我現在自己去自首。”
劉圓圓著慌了，拉住戴正，快急哭了：“不要，不要，你不是小偷！”
“我不是，周曉更不可能是！”
戴正把頭轉向周曉。
“你把上周幫我保存的班費給我。”
周曉哆哆嗦嗦從抽屜裏拿出那320元錢，遞給戴正。
戴正把班費放進校服口袋，提高音量。
“劉圓圓，我再說一次，周曉根本沒拿你的錢，她不可能是小偷！”
劉圓圓看著呆呆站立的周曉，帶著哭腔說：“不是，不是，周曉不是小偷。”
戴正生氣地說：“如果你覺得她不是，你不要跟我說，我希望你今晚向全班同學說，一定要澄清這件事情。還有，你也必須跟周曉同學道歉。”
劉圓圓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周曉臉上掛著未幹的淚水，感覺剛才像看了一場精彩的電影。
一切太不真實了！
她的目光撇到課桌上的“遺書”兩個字，嚇得慌忙把作業本塞進了抽屜。
教室外麵那個矯捷的影子一動不動地望著教室裏發生的一切。
少頃，他露出少年開心而滿意的笑容，再次輕輕走開。
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
天，終於放晴了！
春天的陽光和雨水都是大自然最好的饋贈，似乎是一會兒功夫，教學樓旁喝飽水的白楊樹又竄高了一個個頭。
隔壁班跑出個胖乎乎的男生，指著天空，衝著教室裏大喊。
“彩虹出來啦，彩虹出來啦，快看！”
周曉、戴正和劉圓圓聽到呼喊也不約而同跑出教室。
雨後新鮮的空氣撲麵而來，他們三個一同趴在欄杆上仰望。
前方的天空上有一道淡淡的、霧蒙蒙的七色橋。
漸漸地它的顏色變鮮豔了，色於色之間的分隔線也逐漸清晰了。
三個少年異口同聲：哇，好漂亮啊！
周曉凝視著天上的彩虹，沒有轉頭，像是對自己下定決心一樣。
“班長，我同意去校廣播室。你把我的名字上報上去吧。”
班長張大了嘴，也沒有轉頭，露出滿意的微笑。
“我知道你會答應的，為了我們的班級榮譽，為了我的鼓勵……”
周曉已經跑遠了。
“謝謝你，戴正。”
周曉破天荒地，第一次在學校邁起了輕快地步子。一蹦一跳的跑遠了。
深藍色的寬鬆校服下，隻看到兩條細細的腿在晃動。
戴正和劉圓圓也相視一笑。
16、7歲，多麽純真的年紀！有時候一根稻草就能壓倒的委屈，一陣風又能將它徹底吹散而去。好像沒有什麽風雨是不會停的，沒有什麽誤會是解不開的。雨停過後，就是最絢麗的彩虹。
一切美好而簡單！
“叮鈴鈴——”
校園裏的鈴聲準時響起。
周曉清晰的記得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老師講過《校園裏的號令》。
在學校裏，鈴聲規範著老師和同學們的學習和生活，不同的鈴聲發出不同含義的號令，同學們必須了解不同時間發出的鈴聲，然後根據不同的鈴聲來行動，形成遵守學校生活規則的好習慣。
至今她還記得老師說話時激動又得意的神情：
“這樣，你們才能適應和喜歡校園生活，體會校園生活的快樂！”
上午第一節課開始的時候，周曉就迫切地想聽到下課鈴聲了。
她仔細觀察：好像隻有這個時候同學們才能“體會校園生活的快樂”。
等到第四節課下課鈴響，這種快樂就更加強烈了。
“哦——衝啊——”
一群又一群人從各個樓層、各個教室湧出來，匯成一個龐大的隊伍，一起擠進了食堂。
這個安靜了一上午的地方，頓時沸騰起來。
幾個學習會幹部一直在強調紀律，大聲嚷嚷請同學們好好排隊。
打飯的窗口前依然水泄不通。
一會兒功夫，打到飯菜的同學紛紛坐上了餐桌。一邊吃飯，一邊嘰嘰喳喳聊天。
“小型養鴨場”這邊呢？
曾開心正皺著眉頭在碗裏翻來翻去。
寢室長神秘地對低頭吃飯的歐陽卉說：“我發現一個新的心理測試，可以預算考試名次……”
這時候，一段柔美的鋼琴聲從食堂廣播裏傳出來。
曾開心揚起頭：“咦？今天有廣播嗎？”
大家也紛紛豎起耳朵傾聽。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們，中午好！這裏是陽明中學校園廣播站，現在是《陽光校園》節目……”
清晰而悅耳的聲音在食堂悶熱的空氣裏傳播，就像注入了一支鎮靜劑，大家都安靜下來。
紛紛睜大好奇的眼睛，豎起了耳朵。
“經過一上午的緊張學習，現在大家都已經坐上餐桌，正吃著香噴噴的飯菜吧？在這個美好又放鬆的時刻，讓我們一起聆聽校園美文、動聽歌曲，享受這個美好的中午吧！…… ”
歐陽卉尖叫起來：“周曉，是周曉的聲音！”
養鴨場附近頓時躁動起來。
“周曉是誰啊？”
“她的聲音真好聽。”
“周曉不是高中部的嗎？”
“哇！我們校園廣播脫胎換骨啦！”……
“首先，請欣賞第一篇文章——《你是春風我是雨》，來自初一129班 田樂……”
“什麽？田樂？！”
幾張嘴同時喊出這句話。
大家同時轉向不遠處震驚得說不出話的田樂。
“你什麽時候寫的？”
“為了被扣的那兩分，你拚了啊！”
“班主任在聽不？班主任在聽不？”
“哎喲，別吵別吵，聽聽大作家寫的什麽內容呀！”
養鴨場正經曆著今天中午的第二場爆炸！
一直繃著臉的劉圓圓冷冷地說。
“如果是從作文本上抄襲的，這兩分不但加不了，說不定還扣分！”
“……喜歡不撐傘，走在蒙蒙的細雨中。微涼的空氣裏，時間在指尖來去匆匆，整個世界變成一副氤氳的水墨畫，神秘而朦朧。 ……
喜歡不戴帽，迎向三月的楊柳風。明媚的陽光下，我忘了滴答行走的時鍾，像一隻剛從土裏鑽出的小蟲，春天的心事，隻有我最懂……
你是春風，我是春雨。春風化作杏花雨，就讓我們哼起春的旋律；
你是春風，我是春雨。斜風細雨不須歸，就讓我們沉醉在春天裏；
美好的明天，我們一同努力，一起去爭取…… ”
周曉剛讀完這篇長長的文章，身邊調音台上的第二個推子就被一雙白淨纖細的手緩緩推上了。
這時候，整個校園都飄**著林俊傑的婉轉、溫柔、細膩的聲音：
“風到這裏就是黏，黏住過客的思念，雨到了這裏纏成線，纏著我們流連人世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