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日的晚自習後，班主任在教室召開了簡短的班幹部會議。班長戴正還沒有回來。
老師說他去參加奧數競賽了，加上賽前培訓，多請了幾天假。
本周由副班長劉圓圓暫時負責班級全麵工作、協助班主任管理班級日常事物。
周曉低著頭坐在體育委員王皓的後麵，一雙眼睛紅通通的，腫得像兩個桃子。
快散會的時候，她把口袋裏的班費掏出來，數了數，320元。她準備站起來交給班主任，想起好像還有兩個同學沒有交齊，戴正的名單又忘了給她，以她的性格肯定不會在班上大聲詢問誰還沒交班費，想想還是等班長回來再說吧，她把錢又放回了口袋。
劉圓圓一直在暗中觀察周曉，看她把錢放進口袋，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周曉慢吞吞回到宿舍，馬上要熄燈了。她慌忙拿著洗漱用品隨便應付了下鑽進了被子。
曾開心的聲音響起來：“號外號外！今天晚自習的時候，我看到田樂被班主任喊到辦公室——罵了一頓。”
“啊？怎麽啦？”
“怎麽回事？”
上鋪下鋪紛紛鑽出小腦袋。
“據說是他上周在食堂吃飯，剩了菜，被學生會記下了！扣了兩分班分。”
“啊？”
小腦袋們異口同聲。
“班主任大發雷霆 ，就這兩分可能會害得我們班本月量化考核排最後一名。他就是害群之馬啊！”曾開心長籲短歎。
寢室長問：“劉圓圓，你是校學生會的幹部，不知道不？”
“我怎麽知道？”劉圓圓不耐煩地說。“你們還不睡覺，又要扣分了！”
歐陽卉問：“那有什麽辦法為班級加分呢？”
寢室長說：“如果班長這次比賽獲獎了，就是為校爭光，肯定可以加班分。”
“哎，那誰知道啊？萬一他什麽名次都沒有，那還搞個屁啊？3月份隻剩幾天時間了，估計我們班沒戲了——”
周曉抱緊了被子裏那個肥肥的小熊。
燈，熄了。
星期一上午的課程不太緊。
兩堂主課：語文和英語，兩堂副課：生物和體育。
周曉喜歡的語文課，今天也沒有學新內容。何老師把上堂課沒說完的一點內容教完，就開始複習第一單元。他提醒同學們馬上要進行期中考試了，所以暫時不趕進度教新課文了。
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歐陽卉約周曉上廁所，周曉趴在桌上寫東西，沒有動。
第三節生物課上到一半，靠窗戶的同學們紛紛起身關窗。
雨勢越來越大，早上細密的春雨已經變成中雨。所以第四節體育課，臨時改成了閱讀課。
周曉今天沒把她看了一半的《穆斯林的葬禮》帶進教室，她一直在筆記本上認真地寫寫劃劃。
“周曉——姐，你給誰寫情書呢?”
田樂最喜歡把周曉名字後麵加一個“姐”字，自認為營造一種“周小姐”的幽默效果，他為自己的獨特發明沾沾自喜。他想湊近想看清她到底寫的什麽，周曉連忙用手臂把本子遮住了。
好吧，他今天好像沒有什麽逗樂的興致，悻悻地，坐在座位上發呆。
“叮鈴鈴——”
下課鈴終於響起，同學們在雨中撐起一朵朵色彩繽紛的小花，三個五個擠在花下。
沒帶傘的，嬉笑著頂著書或者塑料袋衝進雨裏。
再大的雨也澆滅不了大家們吃飯的熱情啊！
畢竟，這是個長身體的年紀。
一頓不吃就餓得慌！
周曉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餓。
她小心翼翼地把大筆記本塞進校服裏，順著教學樓的屋簷，撐起“五指傘”往高中部教學樓走去。
她無意地在心裏默數：1、2、3、4、5……
高中部和初中部的教學樓一樣，都是最普通的建築風格。灰白相間的外牆，古樸而呆板。
教學樓前的綠化安排得有些馬虎，幾株叫不出名字的綠樹隨意地在幾個角落裏生長。不像市區的某些名校，有專人修剪的草坪和高聳入雲的老樹，上麵還掛著有植物名稱的小木牌。
走過高中部就是廣播室了……
57、58、59……
周曉氣喘籲籲爬上二樓，看到了“廣播室”的鋁合金門牌。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叩門。
沒有人開門。
不過，門好像沒有關緊。周曉稍微用力一推，門就開了。
一個清瘦的背影背對著她，一隻手正輕輕打著拍子。
周曉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高一129班的，我來送廣播稿。請問——”
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周曉推推眼鏡，這才發現這個同學戴著一副大耳機。
她尷尬地站在他身後，正在“拍他肩膀打招呼”和“等他摘下耳機再說話”的猶豫中搖擺的時候。
那個同學摘下了耳機，轉過一張非常俊俏的臉，濃黑的眉毛，白淨透亮的皮膚。周曉倒吸一口氣，脫口而出：
“王力宏！”
“撲哧——”王力宏笑出了聲，眼睛裏發出明晃晃的光。“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周曉的臉紅了，開始是自然反應，現在她已經緊張得不行了，她硬著頭皮吞吞吐吐地說：“我，我看到你打籃球了的，你，你的同學們都這麽喊你的……對不起，太不禮貌了，我應該叫你王力宏哥哥吧？”
“哈哈哈哈！”他發出爽朗的笑聲“沒關係，你也這樣叫我吧！名字隻是一個符號，是方便別人的。對了，你是來送稿子的吧？來，交給我吧。”
周曉站著沒有動，小聲問：“你看能播出嗎？如果可以播出能夠給我們班加班分嗎？”
“哦，這個我不太清楚，我回頭問問去。不過，我可以先幫你登記一下。”
他的笑容真好看，亮晶晶眸子，閃著快樂的光芒。
邊說著王力宏打開了周曉的筆記本：“這——”
王力宏捧著周曉的筆記本，定住了！
滿滿一篇！
標題是《你是春風我是雨》。
標準的行楷字體，字跡工整、端正優美，還有些狂放和飄逸！
竟然出自眼前這個瘦小的女孩之手。
王力宏驚訝地問：“這是你寫的？”
周曉點點頭。
“你的字寫得真漂亮！太漂亮了！”他又看了一眼筆記本，一臉欣賞地說：“文章等會我再好好看。”
周曉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她對著王力宏鞠了一躬，壓抑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謝謝王力宏哥哥，請你幫我修改。”
王力宏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溫和地對著周曉：“對了，你還沒吃午飯吧？趕緊去食堂，不然遲了就得餓肚子了。”
“我，我吃過了。”沒經過大腦，這句話就從周曉嘴裏蹦了出來。
“吃過了？”
“對，我吃得特別快，就是像倒豆子一樣。”周曉舉起右手，做出一個仰頭倒的姿勢。
周曉覺得自己的動作好幼稚，而且相當滑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不太想離開這個廣播室。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站在王力宏對麵，她的心變得踏實了。
此刻，圍坐在食堂餐桌前的“小型養鴨場”今天異常安靜，大家正埋頭吞咽。
曾開心吞得特別賣力，還不時不時的往學生會幹部檢查的方向張望。
歐陽卉用筷子撥出碗裏的生薑絲，問“今天怎麽靜悄悄的，原來廣播站沒廣播啊？”
許可抬起頭：“我們學校又不重視這個，心情好了就給我們讀幾篇作文，放幾首兒歌，反正也沒誰聽。”
“我們還是可以聽學校通知嘛。”曾開心邊說著邊欠身從對麵許可碗裏夾走一塊肉片，問：“對了，怎麽沒看到周曉啊？”她又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歐陽卉，小聲說，“你昨天問了沒？是不是她啊！”
歐陽卉瞪著眼睛：“肯定不是她啊，她平時看到老師都不敢說話，怎麽敢做這種事啊。講不好是某些人自己弄丟了，瞎冤枉人。”
寢室長放下勺子，歎了口氣，“上周末我回家的時候確實看到劉圓圓的錢了，她說懶得拿回家，反正寢室裏很安全。周曉承認那天她最後一個離開寢室，昨天我又是第一個到寢室的。中間根本沒有進去任何人啊，你們說這可怎麽辦啊？”
寢室長望望歐陽卉，壓低了聲音。“還有，你們說話要小心點。我那天看到劉圓圓的媽媽來接她，校長看了她都點頭哈腰的，不知道是什麽官，我們小心點，不要得罪她了。”
大家沉默了，隻有輕微地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