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舊識
陳西刻意放慢了腳步,想看身後之人什麽時候現身。然而當他提高警惕之後,卻又發現那人的氣息越來越弱,到最後竟然消失不見了。
他猛然回頭,身後都是普通的行人,看起來沒有什麽可疑的。
又往前走了幾步,確定沒有人再跟著,陳西這才加快腳步往蘇維喜歡喝的一家粥鋪走去。
待陳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的鏡頭,街道一旁的小巷子裏,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抬了抬帽簷,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和陳西的眼睛一般,呈琥珀色。
他看著陳西遠處的方向,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充滿邪氣的笑容,隨後,他轉身,以一種詭異的彈跳力跳上屋簷,接著便猶如有輕功一般,飛速在樓頂間移動,往福安家園的方向奔去。
因為明日有一場測驗,陳東今日放學得比較早,快走到小區門口時,他準備和同路的同學告別,但道別的話還沒說出來,忽然他聽到路邊的大樹發出沙沙的響聲。
下意識地抬頭一看,一個身影在他眼前閃過。
“浩浩,你剛剛有沒有看到?”陳東趕緊拉了拉同學的胳膊。
名為浩浩的男生抬頭朝著陳東看過去的方向看,一臉懵圈:“看到什麽呀?”
“剛剛好像有個人在樹上,‘嗖’的一下就不見了,簡直跟蜘蛛俠一樣!”陳東生怕浩浩不信,一個勁地筆畫剛才看到的情景。
“什麽蜘蛛俠,我看你是眼花了吧?”浩浩什麽都沒有看到,自然是不信的,見陳東還在手舞足蹈地解釋他剛才真的看到了有人,浩浩伸出手貼在陳東的額頭上,笑道,“要不然你就是燒壞腦子了。”
陳東最討厭別人不相信他,剛才他明明看到了的!他打開浩浩的手,不滿地說了一句:“你才燒壞了腦子呢!”便走了,連跟浩浩告別的話都忘了說。
“少看點漫畫和電影吧!多刷幾套語文題吧,不然老師又說你偏科!”浩浩在身後提醒陳東,然而陳東壓根當沒聽到,直接往前走了。
他飛快地鑽進了自家在的單元,然後一口氣衝上了天台,剛才他看到那個影子好像就是往他們這一棟的屋頂過來的,他想上去看看,好確認自己不是眼花。
然而他氣喘籲籲爬上頂樓,卻什麽都沒找到。
陳東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樹上,周圍的屋頂上都沒有人,難道真的是自己的幻覺?陳東晃了晃腦袋,帶著疑惑的表情下樓。
在經過蘇維的家所在的樓層時,他不知為何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
這幾天,那傻大個又搬上去了,說是為了不打擾他準備期末考試,哼,以為他年紀小就不知道嗎,傻大個哪裏是為了他呀,分明是為了談戀愛。
就連小區門口的流浪狗恐怕都知道他們倆有“奸情”了,同居就同居嘛,反正之前他們本來就是同居的。幹什麽弄得就跟他們不往來了似的。
陳東不滿地撅起了嘴巴,他是不會承認這幾天沒有了陳東跟他搶被子,沒有了蘇維那個凶巴巴的女人跟他搶肉吃,他反而覺得有些寂寞了……
要不要現在上去看看?陳東抬腳準備過去,然而背上的書包提醒他,他可是連自己家門都還沒入呢。現在過去了幹什麽?難道說過去做作業?
“笨死了。”陳東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打消了去蘇維家的念頭,還是先回家做完作業再說吧。
等到陳東到家,卻被爺爺告知,蘇維今天生病了,陳西帶著她去了謝大夫的醫館,兩人現在都不在。
陳東抬頭望了望天花板,有些遺憾,看來今天是見不到人了。
可是他沒想到,當他看著天花板的時候,樓上蘇維家裏,他剛才在外麵看到的那個影子的真身,正在翻箱倒櫃尋找著什麽。
陳西回到謝大夫醫館處的時候,蘇維已經再次睡著了。
見她這次睡得挺香,不像做噩夢的樣子,陳西便沒叫醒她,轉身將買回來的粥放到了醫館後院的廚房裏,打算等蘇維醒了再熱給她吃。
從廚房走出來,正好碰到謝大夫在後院撿藥材。
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蹲了下來,撿起地上的一味藥聞了聞,又放下。
謝大夫側頭看了他一眼,眉毛抬了抬,問:“小子,你記起來了多少?”
陳西也回望過去,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謝大夫的五官,閉著眼睛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的話,您之前應該是住在蘇叔叔隔壁的那位研究員,曾經還教我打過乒乓球。”
“看來你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還記得我曾經教你打過乒乓球。”謝大夫停下撿藥的動作,從旁邊拉來了一把凳子遞給陳西,示意他坐下說話。
陳西沒有拒絕,順從地坐了,他剛好也想跟謝大夫聊一聊。
沒錯,蘇維一開始的第六感很準備,謝大夫和陳西是舊識。
謝大夫是圍嶼實驗室的前研究人員之一,在未來集團尚未撤資之前,他就已經退出了實驗室。他本來就不是圍嶼實驗室的骨幹,一開始加入也隻是對蘇洪山寫的那篇關於“宏因子”的發現有興趣,想多了解一點罷了。可是後來他還是受不了良心上的譴責,無法認同他們拿活人做測試的做法,便辭了職。
一開始,未來集團的人並不允許他離開。因為實驗室的事是機密,當初進圍嶼之前所有人都簽訂了保密協定和生死狀,不得泄露實驗室內部的情況,否則不僅僅要麵臨巨額的賠款,甚至生命都會遭遇威脅。
要不是蘇洪山極力替他擔保,說他根本沒有接觸到真正的核心實驗,就算泄密也泄不了什麽,未來集團才放了他出圍嶼。
謝大夫脫離實驗室後,便沒有再過問任何一件有關圍嶼實驗室的事,而且他也放棄了從前一直專注的細胞研究,轉學了中醫,後來才開了這家中醫館。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謝大夫都一直在未來集團的監視下生活著,他們不放心他,甚至曾經還派人要過他的命,若不是他命大,被路過的陳伯救了,他早已經不在人世了。
自那之後,謝大夫便一直過得小心翼翼,他改了名換了姓,又搬了幾次家,直到後來未來集團撤資圍嶼實驗室,蘇洪山自殺身亡,他才徹底擺脫了未來集團的陰影,從此安穩了下來。
原本謝大夫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和圍嶼實驗室扯上關係,直到陳西的出現。當陳西第一次被陳伯帶著來他的醫館時,他就認出了他是那個曾經被蘇洪山收留在圍嶼的孩子。而他的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謝大夫也很熟悉,那些曾經在實驗室裏被當做測試品的人,在被注射了“宏因子”試劑之後,瞳孔都會變成這種顏色。
隻是因為試劑並不成熟,那些被測試的人基本沒有活過超過一個星期的。所以乍見到陳西時,謝大夫心中十分震驚。
縱使他早已經決定不會再過問圍嶼實驗室的事,但終究還是有好奇心。他本想找個機會問問陳西,可仔細觀察下來,卻發現當時的陳西懵懵懂懂如幾歲的孩童,而且顯然失去了記憶,謝大夫便作罷了。
念在總算和陳西認識一場,謝大夫便對陳西多留意了幾分,後來,隨著和陳西接觸得越來越多,謝大夫也發現了陳西身上的變化,他的脈搏變得越來越有力,同時行為舉止也漸漸成熟起來,恢複成他現有年齡該有的樣子。
直至今日,他更確定了,這孩子不但心智已經恢複,恐怕還想起了不少從前的事,要不然剛才他也不會一直用那種眼神看他了。
“其實我的記憶並沒有完全恢複,我雖然記起了您,也記起了蘇叔叔,甚至連小維我都想起來了,可是卻完全想不起來我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陳西摸了摸自己比常人要尖一些的耳朵,說道。
自從上次被綁了之後,這幾天他的腦海裏斷斷續續閃現出不少以前的片段,密閉的空間,冰冷的儀器,以及他倒在地上痛苦翻滾的模樣。
他的麵前站了一個人,他試圖抓住他的腿向他求救,可是那人卻掰開了他的手,任由他痛苦不堪。
再後來,便是他獨自一人在冰冷的實驗室裏醒來,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為何在那,隻憑著生存的本能,孤獨地在圍嶼生活了十幾年。
“想不起來也好,不管是誰,總歸是從前和你認識,甚至是很親密的人,這樣想來,想不起來倒是一樁幸事。”謝大夫拍了拍陳西的肩膀,安慰道。他雖然在圍嶼實驗室待的時間很短,但那會兒帶家屬在圍嶼的人並不多,因為陳西年紀小,又非常懂禮貌,和許多工作人員相處得都不錯。
何況拿他做實驗的,很有可能就是蘇維的父親蘇洪山。
當時有傳聞,蘇洪山在未來集團撤資後並沒有死心,東拚西湊借了不少錢繼續做研究。這件事,從蘇維近年來的現狀來看並不是假的,隻是謝大夫知道,即便是蘇洪山借了錢,實驗也做不下去,因為他缺少活體實驗對象。
原本那些用來當測試品的人就是未來集團的找來的,未來集團不僅撤資,基本上所有工作人員也都撤走了,更不用說那些測試者了。而“宏因子”試劑又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注射,必須經過一係列的血液檢測分析,證實血液裏本身就存在部分“宏因子”才行,蘇洪山根本沒有人力和金錢再去尋找這些測試者。
唯有被他收養的陳西是現成的。
在進入圍嶼後,所有人都做了例行的檢查,陳西當時是符合條件的,隻是當時的檢查隻是做一個統計,而且也是為了提煉“宏因子”試劑做備用的血源,並沒有打算拿他們當測試者。但如果蘇洪山走投無路,又一心想成功的話,陳西是他唯一的人選。
隻是這些日子,陳西和蘇維的感情謝大夫也看在眼裏,他並不想隨便說出自己的推斷,而影響這兩人的感情。
然而他沒有想到,他們剛才之間的對話,被蘇維聽了個正著。
她是被自己肚子發出來的“咕嚕咕嚕”聲給鬧醒的,一醒來,便覺得胃裏空得難受。她記得睡之前陳西答應她會給他帶吃的,可是房間裏卻沒有人。
她聽到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便“喚”了幾聲,可是因為沒有力氣,她的聲音很小,外頭的人沒聽到。
沒辦法,她隻能掙紮著起來去找陳西。
結果,便聽到了陳西和謝大夫的對話。
蘇維咬了咬唇,看著陳西那略帶苦惱的側臉,心中“咯噔”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進還是退。
似又一股巨大的浪潮襲來,淹沒了她的心,她覺得呼吸更加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