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養父到家

李耿飛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李望的房門是關著的。似乎是聽見他回來所弄出的聲響，李望拉開了房門，還走出來看了看。更難得的是，這次李望的臉色比之前好看多了，雖然還是沒什麽笑意，但好歹不再像之前那樣，麵無表情。

——李耿飛夫婦哪裏看不出來，李望先前之所以麵無表情，不過是不想讓他們為他擔心，又偽裝不出開心的表情來。

……留意到回來的隻有李耿飛一個人，李望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鬆一口氣。

相比情感豐富、做事感性的周敏慧，李望現在更願意看見李耿飛。畢竟李耿飛為人嚴謹，處事理性，不會像周敏慧那樣，一見到他就露出擔憂卻克製的神情來。

那會讓他更加的不安。

隻不過，也正因為李耿飛為人嚴謹，所以他應該更容易留意到，李望所極力隱藏的緊張。畢竟，要在短時間內，將自己去過李希房間的一切痕跡抹去，並偽裝成之前是在房間裏認真看書這種事，即使準備充足，也很難瞞過身為資深中學地理老師的李耿飛。

不過，早上李耿飛夫婦是一起出的門，但現在回來的，卻隻有李耿飛一個。

這種情況是比較少見的。畢竟現在還是暑假，學校沒什麽事。至於值班之類的事情，想必也不太會讓他們這種，已經快退休的老教師來做。

更重要的是，依照周慧敏的性格，她現在一般不會太晚回家。

這也是李望特意走出自己房間的主要原因。他想看看養母周敏慧是否真的沒回來。當然，想要掩飾他之前偷偷進過李希房間的事，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說起來，他最近見到養母周慧敏的頻率，似乎真的有所下降啊。果然是李希的意外早逝讓她悲傷過度嗎？就連每次過來敲他的門的，都是養父李耿飛。

而在平時，養父李耿飛基本上都扮演著嚴父的角色。

雖然，其實養母周慧敏早就“出賣”了養父，曾經私底下告訴李望，“老李”（周老師對丈夫的愛稱）不過是為了效仿古人“嚴父慈母”的教育模式，本質上……咳咳，泄露夫妻間的隱私並不好。

反正據養父班上學生私底下的說法，同學們大都認為，李耿飛老師雖然表麵上很嚴肅，但實際上很可愛。

不過這種事情，李望隻要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保持麵無表情就好了。嚴父也挺好的。“為人嚴謹，處事理性”可是一種很好的品格！

“爸，你怎麽是一個人回來的，媽呢？”現在，李望已經調整好了心情。不管李希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麽，至少目前，他還不想對李耿飛夫婦泄露什麽。

在聽見第一個“爸”字的時候，李耿飛心裏實際上是很欣慰的。畢竟，在最開始的時候，李望連“爸爸”、“媽媽”、“哥哥”，這種最簡單的稱呼，都喊不出口。即使好不容易張嘴了，叫起來也很生疏。

——但是，李望顯然不是在單純地問候他。李耿飛麵上保持著嚴肅，心裏卻在躊躇著，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讓李望知道。畢竟這件事，一旦說出來了，依照李望的性格，很可能會……

“你媽她最近有事，今晚不會回來了。”果然，“嚴父”這種人設還是很好的，講話可以簡潔一點，表情嚴肅一點。同時也……偽裝得好一點。

“這樣啊……”李望看上去有點失落。

看來，小望最近越來越維持不住，麵無表情的表情了，這是好事。隻是，看見一貫表現得成熟淡漠的兒子，難得地在他麵前，流露出這種淡淡的失落，他似乎還是有點動搖。

“所以今天是我買菜做飯。”李耿飛向李望抖了抖他手上拎的環保袋。還好敏敏（李耿飛老師對愛妻的昵稱）心細，提醒他做戲要做全套。雖然心有動搖，但他可是一個信念堅定的人！畢竟要當一個好老師，娶一個好妻子，信念不堅定怎麽行呢！

——雖然，這件事情瞞不了李望多久。但是，能拖一時是一時吧。李望還是太小太年輕了，現在的狀態雖然比幾天前要好，但是畢竟……這件事情，他知道的越晚越好。

“還是我來燒吧，我也好久沒有下廚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燒出，哥哥燒的那種味道。”李望收斂起臉上本來就淺的失落，麵無表情地從李耿飛手中接過環保袋，麵無表情地轉身走到廚房。隻是那轉身的背影，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蕭索孤寂。

看見如此懂事的兒子，李耿飛心裏又是欣慰又是擔憂。欣慰的是，這樣他就不用吃自己做的速凍食品了，畢竟他其實也隻會做一道鴨血粉絲湯。這道菜還是他當年臨時學的，專門用來討好還隻是他同校學妹的周慧敏。

擔憂的是，李望看起來，還得為他的哥哥難過好一段時間。

因為從小生活在那家糟糕的孤兒院，早在被他們領養之前，李望就已經是做飯的一把好手了。隻是，在孤兒院時，即使是李望自己做飯，也從來沒吃飽過。別說吃飽了，他常常連自己燒的菜，都吃不了幾口。

因為李望燒的菜比較可口，所以後來是給孤兒院的大人做飯的。在那家糟糕無比的兒童孤兒院裏，孩子的飯菜與大人的飯菜是不一樣的。即使表麵上看起來，是孩子的飯菜比大人的好。但隻要有心人嚐一口，就會發現裏麵質的不同。

這也是那家孤兒院的多數兒童，明明剛來孤兒院的時候，身體比較健康，或至少是依照當時的醫療水平能夠控製病情的，在孤兒院待了段時間後，看起來卻總是“有點問題”、“很難領養”的原因之一。

畢竟，這家兒童孤兒院隻接收“一部分”“有能力接收”的孩子，背後還蘊藏著很多見不得光的勢力，不是正常的、真正意義上的、具有慈善性質的的孤兒院，倒更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孤兒院”，最後還被徹查取締了。

……因此，李望在剛被他們領養時，即使很會做飯，卻一直很抗拒這件事。最後還是他的哥哥偶然察覺出這一點，然後又手把手地教他做飯，在“不經意”間，讓他不僅不再抗拒做飯，反而還將做飯當成生活中的一種小小的樂趣。

——他當時隻是“偶然間”，真的隻是“偶然間”啊，聽了一耳朵，然後聽到了類似“烹飪其實是一種生活態度”、“美味的食物能讓人身心愉悅”之類的話。當然，他也隻是聽聽罷了，畢竟身為“廚房殺手”，他也知道廚房乃“家中要地”，非“專業人士”輕易動不得。

要不是世界上還有一種叫做“微波爐”，和另一種叫做“智能全自動電飯鍋”的創造性發明，他估計連唯一會的那道鴨血粉絲湯都燒不出來。還好鴨血比水豆腐容易切。雖然，似乎他切的鴨血塊，縱向看像是風化中的沉積岩，很有層理性且有小顆粒；橫向看像是南方的丘陵地帶，有點小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