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0

商伊文顯然也看到了對麵的燈光,整個人沉默了下來。其實最開始她看到畫麵的時候,想過要逃,但是轉念想到改運卻無法改命的機製,商伊文又打消了念頭,她覺得與其最後發生不可控製的事件,還不如坦然接受已知的危險。

她站在馬路中央,夜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順帶將她的衣擺帶的上下起伏了下。對麵那車行駛的很緩慢,宛若古代戰爭時敵方逐漸逼近的鐵騎,沉穩且帶有壓迫感。

車子行駛到距離商伊文200米處遠,悠悠停止了前進,緊接著車燈一暗,這條路上便陷入了令人心神不安的漆黑中。商伊文知道對方可以看到自己,所以她沒有動,隻是靜靜等在原地,她在跟對方對視,她知道此時對方也很緊張。

大約五分鍾後,車子重新發動。車的大燈驟然打開,商伊文仿佛聽到了“轟隆”的伴奏聲。

灰塵在燈光的照耀下無處可逃,在半空中洋洋灑灑。

商伊文原本不太緊張,可是看著對方遲遲不過來,到底是沒有了耐心,她想,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這麽想著,腳下已經開始邁了步子。

似乎是沒想到商伊文如此主動,那車似乎也慌了神,幾乎是在商伊文邁開第一步的同時,車子猛然向前躥了出去。

這車今天商伊文剛目送車主取走,雖然已經有些年頭,但車到底還是一輛好車,幾乎是在瞬間便提起來了速度,200米的距離足夠它將商伊文撞的非死即殘。

許晉陽一直在旁邊觀察著路中間的情況,間或分神看著路邊黑黢黢的綠化帶,似乎是在確認什麽,雖然此時的場景之前他已經精準的掐算過時間,但真到了這一刻,他的掌心還是滲出了濕意。他突然想起來周燦遇害那晚她所說的話,果然,在麵對商伊文的時候,他是沒法做到眼睜睜看著她遇險而安然處之的。

在那車的車輪緩緩前行的瞬間,許晉陽便打著了這輛麵包車,隻是人分三六九等,車自然也是,如果是許晉陽自己的車,那隨便挑出來一輛都可以把對方的車輛按在地上摩擦,但是今天為了方便行事,許晉陽買了一輛快要報廢的車,所以他必須比對方速度更快。

許晉陽一腳油門踩到了底,幾乎在百米內就將速度提到了最高規格。那轎車似乎沒想到這路上還有其他人,駕駛員一緊張,下意識狠踩一腳油門。

商伊文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情況,她一愣,已經在心中罵起了娘,這人估計是怕一輛車撞不死自己所以臨時決定雙管齊下了?她正要跑的時候,忽然看見麵包車提速後與那輛車並駕齊驅,並向左猛打方向,隻是這點小碰撞絲毫沒有撼動那輛轎車,它依然四平八穩的向前開著,好像是在嘲諷許晉陽的麵包車不自量力一般。

原來是友軍,雖然有人仗義出手,但商伊文心裏仍然有些緊張,她拚了命的朝麵包車裏看,隻是那如鬆般的一個輪廓,她便認出那要報廢的麵包車上坐著的駕駛員是許晉陽,看見他那一副準備拚個魚死網破的架勢,嚇得商伊文拔腿就朝路邊跑,因為隻有她脫離了危險,許晉陽才可以安全。

商伊文這一跑,反倒又將轎車駕駛員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人在高度緊張之下沒辦法分辨任何事情,此時商伊文在那駕駛員的眼中就是一個移動的活靶子,駕駛員必須確保自己將她撞死了,才可以結束這場獵殺,雖然在最初的時候大家的計劃隻是求證某些事情而已。

眼見著轎車就要撞向商伊文,許晉陽猛踩一腳刹車,先攔在了轎車前方緩衝了撞擊力,再然後來了一個漂亮的甩尾,轎車見狀猛打方向,後因為車速太快,終於側翻在地。

商伊文隻覺得一陣刺骨的風撲麵而來,夾雜著灰塵的氣息,轎車的雙閃好像催命符一般閃個不停,而那輛麵包車在猛烈撞擊之下,幾乎縮成了一團,撞擊實在太猛烈,麵包車的A柱斷裂,B柱也深深的凹了進去。

警笛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在路邊的黑暗中,撕裂了這條荒的讓人覺得無限淒涼的路上的寧靜,已經采集到充分證據的警方奔跑起來婉若遊龍,大家一擁而至轎車邊上。

轎車的駕駛員隻是受了輕傷,甚至身上連皮都沒破一處,意識自然也是清醒的,這會看到自己身邊圍滿了警察時,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他慌張的想著退路,大家明顯察覺到他的意圖,喝道:“不許動,警察。”

此時警察大多圍在了嫌疑人那邊,隻怕人跑了,隻有吳陽跪在幾乎變形的麵包車旁撕心裂肺的跟因為左肩被插入車體殘片失血過多已經陷入暈迷的許晉陽喊話:“老大,你不要睡,睜開眼睛!”

商伊文跪在吳陽的身邊,身上止不住的發抖,撥打了120後,她就透過破碎的車窗緊緊攥住許晉陽的手。此時許晉陽滿臉血汙,平日裏極其淩厲的一雙眼這會似睜非睜,毫無神采,他近乎於固執的看著商伊文的方向。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商伊文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冰窟窿裏,周身沒有一絲暖意,連對麵的許晉陽身上都沒有一點溫度。

許晉陽無力的眨了下眼,似乎累極。

“老大,你別動,我們這就救你出來。”

救援工作展開的很是困難,許晉陽現在被卡在了駕駛室,並且受了傷,眾人稍有不慎,許晉陽便會因此喪命。

商伊文像是喪失了語言功能,她隻是緊緊抓著許晉陽的手,生怕自己哪一刻失神,許晉陽就扔下她走了。

“嫂子你先去一邊等著,我們先把老大救出來。”吳陽把商伊文從地上拉了起來,現在許晉陽生命垂危,實在是連一秒鍾都耽誤不起。

商伊文被吳陽這麽一說,立馬回過神,她果斷的放開許晉陽,給吳陽等人騰出地方。

很快,已經嚴重變形的駕駛室被吳陽他們徒手給掰出來了一些空間,眾人手上被鐵片割破,血跡蹭了一車,但此時大家渾然未覺,許晉陽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之下被從車裏抬了出來。

“嫂子,快過來跟老大說幾句話。”吳陽見許晉陽狀態不對,忙把商伊文叫了過來。

“許晉陽,你不是說晚上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飯的嗎?”商伊文這會覺得眼睛發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她木著張臉看許晉陽:“你說話到底還算不算數?還有今年十一,你不是要帶我回家的嗎?”

許晉陽手指微微動了動,他想說話,可是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空,眼皮越來越沉,眼前的眾多身影漸漸虛化,最後消失不見。

救護車風馳電掣而來,許晉陽此時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商伊文跟著上了救護車,不管此時許晉陽是什麽樣的狀態,她都一直握著他的手跟他說話。說以前她們剛認識的時候的事,還說了分手之後她過的生活。

許晉陽一直很安靜,商伊文從來沒見過這麽安靜的他,即便是當初兩個人分手前的冷戰、吵架,乃至分手的當時,他都沒有這麽安靜過。

“許晉陽你到底要不要好好跟我過日子了?”商伊文想去推醒他,但是她不敢,護士說他現在本來就很虛弱,隨時有可能心跳停止。

商伊文身上起了一排的雞皮疙瘩,她現在就好像站在懸崖邊上的人,稍有不慎定是萬劫不複。

許晉陽被推進手術室之後,商伊文打電話通知了許文豪和方園,因為沒有航班,兩個人隻好動用了自家的直升飛機。許家這些年的生意日益壯大,但是許文豪為人低調,從來不露財,連這架直升飛機也是,隻是因為許晉陽小的時候喜歡所以買來了,之後一直停在郊區的莊園裏,從來沒碰過它,就好像它隻是自己孩子幼時的一個禮物而已。

“文文啊,晉陽他怎麽樣了?”方園腳步略顯淩亂,一貫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這會也是胡亂的散在肩上,她麵色慘白,一如商伊文的臉。

“還在搶救。”商伊文說話時聲音都是顫抖的,看見方園之後,她好像找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抱著方園的手臂:“阿姨,他會沒事的對不對?”

方園猛地點頭,喃喃道:“他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許文豪站在一邊,眉頭皺成了蛋,來時的路上他已經讓人把這邊的情形打探透了,這會問商伊文:“孩子,是仇家尋仇嗎?”

商伊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許文豪,畢竟她連嫌疑人的臉都沒看見過,現在唯一能確定的事就是,他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商伊文把事情據實以告,然後低著頭等著許文豪和方園的責罵,她才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她把這些事情告訴了許晉陽,他怎麽會冒死來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