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審問(下)
鍾晦看著麵前這個憔悴不堪的女人,接下來的問題對於這個女人來說有些殘忍。他猶豫了,就在他猶豫的一瞬間,腦海裏響起了一個陌生卻又讓他感覺熟悉的聲音。
那是一個低沉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音色上判斷這個聲音應該屬於一個成年男性。這個聲音在煽動著鍾晦,煽動他拋棄無謂的同情,把破案放在第一位。
鍾晦本能的反抗著,他不是那種會對別人言聽計從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從未聽過這個聲音,那麽答案就很明顯了,這個讓他覺得熟悉的聲音隻能來自記憶主體。
這是記憶主人的聲音!鍾晦知道那個警察曾經也有過和自己一樣的猶豫,他那時說服了自己不顧一切找出真相。現在,他又在嚐試說服鍾晦和他做出相同的選擇。
鍾晦知道他的選擇是正確的,更何況現在坐在自己麵前的不過是一段記憶,他沒必要這麽糾結。找出真相,然後離開這裏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當他直視劉嬸那雙疲憊的帶著恐懼神色的雙眼的時候,他就怎樣也開不了口。或許劉嬸的家事和別墅發生的這一切毫無關聯,即便自己問了也對破案沒有絲毫幫助。
“劉嬸,最後一個問題。那幅畫不會自己燒起來,一定有人動了手腳,你覺得這個人會是誰?”鍾晦最後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意願,用自己的方式找出真相。
“這……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幅畫很值錢,我想不出誰會想燒了它。”劉嬸避開了鍾晦的視線,緩緩說道。
這個問題鍾晦之前審問其他人的時候也問過,不過其他人給出的答案更具有針對性。每個人心中都有懷疑的對象,劉嬸也不例外,她隻是不願說出來罷了。
即便如此,鍾晦也大致猜的出來。她懷疑的人大概是左姮靜吧,左姮靜的哥哥自殺的時候曾經留有遺書,在遺書中他很清楚的表達了自己最後的願望。
他不希望《冷漠》落入他人手中,即使燒毀這幅畫作也在所不惜。左姮靜如果想替哥哥完成遺願,從動機上完全講的通。
這是趙漢江律師告訴他的,趙律師比他更加客觀冷靜。鍾晦突發奇想,趙漢江或許能和記憶的主人成為朋友,他們才是一類人。和他們相比,自己還是太感情用事了。
鍾晦讓劉嬸離開後,他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很困惑,除了張翰濤的死以外,《冷漠》現在也被燒毀了。九點一刻讓他調查的到底是哪件事?還是說這兩件事之間存在著某種聯係?
他現在居然有些想念九點一刻了,他有太多問題想問九點一刻。關於案情,關於這個匪夷所思的世界。
李萱一直站在客廳門口,待劉嬸離開之後才走進客廳,在鍾晦對麵坐下。她的審訊安排在最前麵,審訊過後她沒有離開,一直站在門口——她不能離鍾晦太遠,九點一刻需要她用手機裏的記錄儀去監控鍾晦。
“有事麽?”鍾晦注意到她從剛才就一直守在門口。
“我就是想問問,這次畫廊失火,你是怎麽看的。”李萱在進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說辭。
“為什麽你這麽關心這件事?說到底這件事牽扯到的也隻是遺產繼承人的利益,作為一個外人,你似乎關心過頭了吧。”鍾晦反問道。
“左姮靜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也從來沒把自己當成外人。”李萱說的理直氣壯,這番話怕是連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鍾晦盯著她看了片刻,沒有從她身上找出任何破綻。他仰靠在沙發上,用漠然的口吻說道:“我聽說左鴻飛自殺的時候留下過一紙遺書,遺書裏很清楚的表達了他對《冷漠》的過分執著。左姮靜是他的妹妹,誰也不能保證在這件事情上她沒有受到左鴻飛的影響,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
“昨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她才是最受打擊的那個人!更何況失火的時候她一直和我在房間裏,根本不可能動手腳!”李萱有些急了,事發前後她一直陪在左姮靜身邊。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和左姮靜無關。
可是這個家夥卻把左姮靜列為重點懷疑對象,這樣下去隻會白白浪費這個時間囊。難道真的指望他去找出真相,完成雇主的任務麽?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除此之外我實在找不出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讓別墅裏的任何人去燒毀一幅價值連城的油畫。”鍾晦不急不緩的說道。
李萱沉默了,這件事她也一直想不通。
“你既然是左姮靜的閨蜜,他哥哥自殺的事你應該多少了解一些吧?他為什麽對這幅畫這麽執著,還有……他為什麽自殺?”鍾晦問道,他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審問,唯獨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緘口不言。
除了不知情的趙漢江之外,其他人都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剩下的就是李萱了,她是第一個接受審訊的,當時並沒有問到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左鴻飛自殺的時候我不在場。”李萱坦言道,她對此確實一無所知。
“你沒問過左姮靜麽?”鍾晦又問。
“我問過,但是她什麽都不肯說。”李萱神色不變的應答道。
鍾晦歎了口氣,看來在李萱這裏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他有種預感,說不定所有問題的答案就在左鴻飛身上!
鍾晦突然意識到,左鴻飛的事情除了別墅裏的這群人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他還記得剛到這裏的時候,鄭偉傑曾經說過,左鴻飛的案子當初是他負責的。
鄭偉傑應該知道內情!不止如此,孫廣是他的副手,應該也是知道詳細情況的!鍾晦下意識的掏出手機,這才想起來自己沒有他們的聯係方式。孫廣一大早就出發去市裏了,據推算最遲明天也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