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冷漠》

九點一刻手裏拿著厚厚的一摞資料,上麵是鍾晦小學畢業之後的詳細情況。如果鍾晦本人看到這份資料一定會驚訝的合不攏嘴,這份資料的詳細程度簡直令人發指,連他初中開始暗戀過的女生都清楚的記錄在冊。

資料的厚度和它的內容一樣有分量,九點一刻看完這些東西花了不少時間,總算對鍾晦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鍾晦是一個很聰明的男人,他有著過人的邏輯推理能力。而且他本人也很清楚這一點,從他大學學的專業和畢業後從事的工作都可以看出來。

鍾晦大學選擇的專業是法律,這是一個需要靈活頭腦才能真正駕馭的專業。大學畢業之後他毫不猶豫的成為了一個律師,沒有任何彷徨,他就是知道這個職業適合自己。

他是那種總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事的人,這一點在他做出很多選擇的時候都有體現。這種人並不多見,大多數人都是在不斷碰壁之後才找到自己的出路。不過他也並非事事如意,兩年前就發生了一件讓他消沉了好一陣子的事情。這件事一直困擾著他,應該就是他想知道的那個真相。

這份資料是九點一刻在逆時針總部的資料室裏找到的,這裏存放的都是他們曾經調查過符合進入時間囊條件的人的資料。資料裏顯示鍾晦的能力很強,足以勝任逆時針給出的各種任務。然而最終他的檔案卻被塵封在這裏,隻因為在資料的最後,他的模擬指數不穩定,PF值嚴重超標。

“他的PF值居然可以達到這麽高?不會是哪裏弄錯了吧。”九點一刻看著資料上紅色標注出來的百分之九十六,皺眉說道,“如果資料上的數值是正確的,那麽……”

九點一刻的瞳孔慢慢放大,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此時,他才終於意識到讓鍾晦進入時間囊的嚴重後果。

九點一刻胡亂的把資料塞回櫃子裏就轉身離開了資料室,他要去另外一個地方,在那裏說不定可以想辦法把損失降到最低。

左家別墅的畫廊被中間的通道隔開,分為東、西兩個部分。東畫廊和西畫廊在結構上呈鏡像對稱,就像照鏡子一樣,除了方向不同以外其他地方一摸一樣。畫廊的天花板上的確安裝有監控,不過並非如左姮靜所說真的沒有死角。

大概是為了突出某些作品的特殊性又或者是為了容納更多的人,畫廊的四個拐角處建有類似小房間的隔間,這些地方就不是那些攝像頭能顧及到的了。

鍾晦和左姮靜現在身處的地方就是東畫廊偏北的隔間,這個隔間裏展出了四幅畫作。不過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其中一幅畫作上麵,這幅畫作就是左鷹譚所有作品中最為昂貴的一幅——《冷漠》。

整幅畫作以黑色為背景色,在這片靜謐的漆黑之中,點綴著三十多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這些眼睛有些屬於成年人,有些屬於孩童。他們神態各異的眼神中充斥著恐懼、惋惜、驚訝、好奇之類的神情。

這些眼睛雖然沒有一處相似,但是它們很有默契的圍成一個弧形。目光齊齊的射向畫布的中間,目光所到之處趴著一個正在痛苦掙紮的女子。

“這就是幅畫《冷漠》麽?”鍾晦不是很懂油畫,他很難體會到作品之中蘊含的意境。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從畫作本身出發,看出大概的意思,“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左老先生是想用所有圍觀的人都見死不救來表達人性的冷漠麽?”

“對,也不對。”左姮靜微微一笑,“你隻說對了一半,這幅畫並非想要單純的表達人性的冷漠。”

鍾晦不解的看向左姮靜,等待她給出解釋。

“家父畫這幅畫的時候,是受到了某個事件的啟發。在1964年3月13日的淩晨,美國紐約的郊外曾經發生過一起謀殺案。一位名叫朱諾比白的年輕女性在結束酒吧間工作回家的路上遇刺。”

“當她絕望的呼救的時候,附近的住戶亮起了燈,打開了窗戶。凶手看到這種情況,不得已放棄了行凶。”

“這樣的話那個女人不就得救了麽?”鍾晦忍不住發問,左姮靜說的這個事情和《冷漠》要表達的意思截然相反。

“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當一切恢複平靜之後,凶手再次返回作案。朱諾比白看到凶手折返,隻能再次呼救。附近的住戶又打開了電燈,嚇跑了凶手。”

“當她認為已經安全回到自家樓上的時候,凶手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將她殺死在樓梯上。整個過程中,她不斷的呼救,她的鄰居中至少有三十八個在窗前圍觀。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去救她,甚至無一人報警。”

鍾晦沉默了,他開始隱隱明白畫中所要表達的意思了。

“後來這件事引起了紐約社會的轟動,也引起了社會心理學工作者的重視和思考。他們把這種現象稱為責任分散效應。”

“在經過大量的實驗調查之後,他們發現這不能僅僅歸咎於眾人的冷酷無情,或者道德的日益淪喪。人們在不同的場合,做出的援助行為是不同的。”

“當遇到有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如果隻有一個人可以提供幫助,他會清醒的認識到自己應該做什麽或者說是自己應盡的責任。但是如果很多人在場的話,幫助求助者的責任就由大家來分擔,也就是責任分散效應。”

“旁觀者可能連自己應該去給予他人幫助的責任都沒有意識到,產生了一種‘我不去幫忙,自然有別人去幫忙’的心理,造成‘集體冷漠’的局麵。”

聽完左姮靜的話,鍾晦再次審視麵前的畫作。他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些仔細看看,卻被身前的隔離帶攔了下來。

“家父畫這幅畫除去追求藝術本身之外,他還希望可以通過這幅畫來提醒世人,不要被集體冷漠支配,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左姮靜還想再說些什麽,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