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師秘錄

雲雪姬留有一封遺言。

“複生:你須先鏟除北都文帝座下‘十殺將’,方有機會接近文帝,一舉刺殺成功。殺了他,老仆會召集舊部起兵。”

南複生可以下山了,仁念沒了,魔刀九歌在手,他還要帶上冷氏兄妹。

他徑直去找那個寡言少語又奇怪的冷涼初,許多問題必須先弄明白。

木屋內,冷涼初仍在折紙鳶。

當南複生踏入木門的一步,她抬頭看看他,一雙秀目似可洞察一切,她笑了,有著欣然之喜。

南複生舉步來到她麵前,問道:“我過關了嗎?”

冷涼初放下手中未完的紙鳶,說道:“很好,很好。”

南複生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冷涼初含笑點頭。

南複生問道:“師父命我來取的是什麽?”

冷涼初道:“一串白玉珠。”

南複生問道:“這是怎樣的一串白玉珠?”

冷涼初道:“你可知天師其人?”

南複生點頭道:“天師葛洪。”

冷涼初道:“正是。”

南複生道:“天師葛洪,博學淵廣,道法精深,為世人之多奇。”

冷涼初道:“世人卻不知天師尚有一秘錄,所載乃畢生道法精要,名叫《天通鑒》,傳言得此書者,可反轉天下之勢!”

南複生動容道:“反轉天下之勢?”

冷涼初道:“偷天換日,撒豆成兵,哪一樣都有莫大威力,你可聽過楊居胥?”

“豈止聽過,此人已經死在我手裏。”

“那你可聽過他的‘鎖天劍陣’?”

名震天下的”鎖天劍陣“,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南複生沉聲道:“那確是極其強大的陣法。”

冷涼初道:“楊居胥因為偶然獲得‘天師六法器’中的一件,從而悟出強大的陣法。而今文帝禁武,驅逐宗師,葛洪的‘六法器’在戰亂中各自散亂,誰能搜集到這六件法器,就能找到《天通鑒》!”

南複生道:“我師父是要我找到《天通鑒》?”

冷涼初道:“北軍勢強,縱你行刺文帝成功,以南陵殘部軍力,仍無法完成複國大業。”

南複生道:“倘有這本神乎其神的《天通鑒》在手,勝算便多了幾分。”

冷涼初目光灼灼道:“如今非是少主獨悉《天通鑒》之事,另有一路人手也在搜尋。”

南複生問道:“誰?”

冷涼初道:“正是文帝座下‘十殺將’。這麽大的威脅,如果不捷足先登,豈非寢食難安?”

南複生接著問:“那師父讓我來取的白玉珠又起什麽作用?”

冷涼初道:“那白玉珠正是六法器之一,法器之間能相互感應,你帶走白玉珠,才可能先行搜齊六法器。”

南複生把手一攤,道:“那請把白玉珠獻上!”

冷涼初似笑非笑道:“你莫非不記得冷軍白說的話?”

南複生道:“我為什麽非要記得冷軍白說的每一句話?”

冷涼初道:“像冷軍白這樣在江湖舉足輕重的人物,無論他說過什麽,都不應該被遺忘的,難道你師父雲雪姬沒有給你講過?”

南複生沉聲道:“是。她講過。”

冷涼初道:“他是不是說過,我不是人?”

南複生道:“那又怎麽……”

冷涼初一字一字道:“我便是那串白玉珠。”

南複生突然說不出話了。

冷涼初道:“我是葛洪在蜀山之上,集天地精氣練成的十粒白玉珠,得仙師點化成人,侍他左右。”

南複生更為吃驚了,他忽又想到冷軍白,問道:“那冷軍白呢?”

冷涼初道:“他的秘密,你若想知道,就該去問他,而不是問我。”

南複生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問一些不是秘密的事?”

“可以。”

南複生道:“他真的是‘天下第一’?”

冷涼初道:“冷軍白原是江湖大派水月閣的宿老,修道極深,駐顏有術,他天資卓絕,縱橫九州,‘天下第一’的名號,卻沒有半點虛假。”

南複生又問:“他與我師父有何關係?”

冷涼初眼神黯淡,道:“你可知道,每個人都有他的劫數?”

南複生道:“知道。”

雲雪姬就曾預言過複生的劫數。

楊居胥也看出了唐宛的劫數。

冷涼初歎氣道:“雲雪姬就是冷軍白的劫數。”

南複生大聲道:“不可能,我師父乃是南陵王妃!”

冷涼初道:“冷軍白癡戀雲妃,脫離原本門派,甘心自殘軀體,做了南陵朝廷的太監內衛。‘你可以不愛我,但是我卻可以永遠守著你’!”

南複生一時內心五味雜陳。

冷涼初繼續道:“而後南陵滅國,若非冷軍白死戰到底,雲妃、郭上寒甚至殿下你,勢必很難逃脫。”

南複生問道:“這麽說他是友非敵?”

冷涼初道:“以前是友非敵,以後難說得很,莫忘記,雲妃是死在你的刀下!”

南複生聞言心中一痛。

情之一劫,到底是怎樣的動魄驚心?

南複生沉吟半晌,道:“我下一步該怎麽辦?”

冷涼初似笑非笑道:“你是南陵王子,你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怎會知道。”

南複生道:“就算我記不得冷軍白的話,但我一定不能錯過你說過的每一句話。”

冷涼初道:“我說了什麽?”

南複生盯著冷涼初美麗深邃的眼睛,道:“你說,法器之間可以互相感應。”

冷涼初就是“天師法器”之一。

冷涼初笑道:“好了,我現在想去江都。”

南複生笑道:“那裏的桂花魚聽說很有名。”

冷涼初拊掌道:“這可真是一舉兩得。”

南複生道:“你是不是說過,‘十殺將’也在找‘六法器’?”

冷涼初道:“你記性真好。”

南複生道:“我記性一點都不好,隻是該記住的,一定不會忘。”

冷涼初道:“說不定,你和他們能在江都碰上。”

南複生目光灼灼道:“正是,這可真是一舉兩得。”

二人相談之間,不覺已經過晚,冷涼初收拾出一間客房,讓南複生住下。

這留宿的一晚,南複生發現冷軍白徹夜未歸。

照冷涼初的說法,冷軍白是不會再回來了。

南複生心中反複想象當年冷軍白的英姿,此人縱橫天下,後又成為皇室近衛,想必深受父王倚重,此人一生卻為情所困,不知該作何評價。雲雪姬自願投身為魔刀開光,命喪“湘君”之手,冷軍白勢難麵對南複生。

九歌魔刀和冷軍白,看來隻能選擇一個。

冷涼初已經告誡南複生,他日如再相逢,冷軍白是敵是友,恐怕難有定論。

南複生夜半難寐,起身推窗而望,山中夜寒,夜鳥啼鳴,陣陣鴉鳴平添悲戚,唯覺露氣清新。

他仿佛聽見冷軍白的歌聲。

山林悲鳥鳴啾啾,不日停,無虞憂。鳴者本非斷腸意,何事一語淚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