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正當防衛
數日的加班忙碌和吃泡麵，愈發讓周良感覺吃不消。
他計算著，這樣勤勞的加班，他這個月的工資能夠比往常多出將近一倍來。加上自己省吃儉用，扣除房租以後，還能剩下六千多元。
可是這距離母親手術所需要的費用，還差之千裏。
在這座城市裏，他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早些年他父親貪賭欠了不少的債，已經把遠方親戚得罪的差不多了，現在父親沒了，那些親戚早就疏遠了他們娘倆。
他想過使用高利貸，可聽同事們談論，高利貸就是一道巨坑。以他每個月賺那幾千塊錢，都不夠還利息的，一旦陷入進去，這輩子就毀了。
周良為此愈發地感到焦急。
醫院那邊開始為他的母親進行人工肝治療，院方通知必須有家屬簽字。
領導肯定不會給他批假，於是周良隻好趁著中午吃飯和休息的一個小時，從公司輾轉到醫院。簽完字交完款之後，母親的治療才開始。
人工肝的治療原理比較像腎透析，讓血液通過醫療裝置來清除血液內的毒素。
醫生叮囑說，以他母親目前的狀況來看，人工肝治療基本一周就要做一次。至於療效如何，還要看後期的檢查結果，如果想痊愈必須進行肝髒移植。
周良吞吞吐吐地回應著，在離開醫院之前，他把身上的大部分積蓄都留在了這裏，並簽了家屬協議。至少以後這種事情，就不用他來回跑了。
不知情的護士們卻對他這種做法嗤之以鼻，“又不是做什麽月入百萬的大生意，母親都病重了還不陪護，現在的年輕人，嘖嘖……”
可是周良沒得選，他為了賺錢隻能這樣做。他甚至還向醫院谘詢過賣血的事宜，但他的血型並非稀缺，而且他現在的健康狀況也很是問題，院方對此表示拒絕。
無奈，周良隻好作罷，安心回去工作。
因為把午休的時間都浪費在了醫院裏，他連一口飯都沒來得及吃，一直餓著肚子工作到晚上。
下班回家的時間基本都是在後半夜一兩點鍾，他住的地方距離單位大概五公裏左右，公交和地鐵都停了，他隻能蹬共享單車回家。疲倦感湧上來的時候，他連洗漱都顧不上，倒頭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的他還要早早起床，趕第一班地鐵去公司上班。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近半個月，直到有一天……
眼看著項目就快收尾了，所有的人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愈發地幹勁兒十足。
疲憊加上營養供不上，周良卻在上班時間屢屢打瞌睡。
他告訴身邊的同事，隻要他一犯困，就用力掐他一把。這樣下來，周良也算是堅持了下來，沒被老板抓住什麽把柄。
可就在工作繁忙的時候，醫院忽然打來了電話。
周良的心一緊，想都沒想拿起來就接了。因為工作區人多說話不方便，他隻好起身前往休息區。
“周良啊，這次檢驗的結果出來了，你母親的病情加重了。膽紅素變化很大，剛剛出現了昏迷的症狀。”
“她現在怎麽樣？”周良著急地問。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人工肝不能再做了，必須抓緊安排肝髒移植了。我現在已經幫你找到了合適的供體，正在爭取院方的意見，看能保留多久。”
“謝謝您。”周良擦了一把汗，在座椅上坐了下來，打算和醫生詳談一下。
這個時候，端著水杯來衝咖啡的領導忽然出現。看到其他人都在努力地工作，鍵盤敲得劈啪響，周良卻坐在這邊打電話，不禁臉色陰沉下來。
“現在是上班時間不知道嗎？”老板放下杯子，指著手腕上的名貴手表，“還有兩個小時就下班了，你有什麽事非要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公司不是你家，你往這一坐倒是悠閑！”
周良麵無表情地抬頭看了領導一眼，繼續聽電話。
“那您盡量幫我爭取一下吧，錢我會盡快籌齊的……”
“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是麽？你小子很可以啊，現在已經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好，我讓你跟我裝聾作啞。”領導見周良沒有理他，直接接了一杯水潑在了他的臉上，“這回聽到了麽，老子跟你說話呢！”
咖啡混合著冷水，劈頭蓋臉地澆在了周良的身上。
暴躁的喊聲讓整個辦公司的人都打了個激靈，目光向著這邊看了過來。
周良的反應並不是很強烈，隻是微微皺了皺眉，伸手擦掉臉上的髒水。
“還需要多少錢啊……哦，好的，謝謝。”他鎮定地掛掉了電話，這才起身跟領導對視。四目相對了幾秒，他終還是把火氣壓了下去，“對不起老板，我真有要緊的事。”
“你有要緊的事？我看你就是成心給我添堵！你他媽就一屌絲還在這跟我裝大爺，別以為我沒看到你私下裏對美熙眉來眼去的！沒錢沒上進心的屌絲，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美熙是領導女秘書的名字。
領導此話一出，辦公區內頓時一片唏噓，就連女秘書本人也害羞地躲進辦公室裏。
周良想解釋，可這種事越解釋越誤會。於是他調轉話題，“我媽在住院呢，我想去看看她。”
“還會轉移話題了。”領導瞪著眼睛冷笑，“你怎麽不說你媽快死了，你趕著奔喪去呢！”
嘲諷的話語像針刺一樣紮在了周良的心上。
先前的委屈謾罵甚至侮辱他都可以忍氣吞聲，可這一句話，讓他所有的忍耐徹底崩潰，連同先前的怨氣一同爆發出來。
他的表情凶得像是要吃人一樣，攥緊了拳頭，狠狠地朝著領導的臉砸了過去。拳頭打在領導的肥臉上，巨大的力道讓其打了個趔趄，摔倒在地。
“我不許你咒我媽！你這個人渣！”他咬牙切齒地衝過去揪起領導的衣領，一拳接著一拳地打了下去，直到將其打的鼻青臉腫。
“反了你了，我……啊！快來人啊，要出人命啦！”
看著領導挨揍，員工們都竊笑旁觀。平時他們沒少挨罵，周良這一舉動算是幫他們解了氣。
直到周良鬆開手，這才有人上前把領導扶起來。
周良拿起咖啡杯，接了半杯水，把剩下的咖啡殘渣潑到了領導臉上，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因為有人扶著，領導躲無可躲，被淋了個透心涼。
“反了，徹底反了！頂撞毆打上司，這月工資全扣，全扣！”領導捂著青紫的臉喊道。
“你先動的手，打你屬於正當防衛。”周良朝他豎了個中指，“工資你隨便扣，老子不幹了！”
說著，他把杯子隨手一丟，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咖啡杯在他身後摔得四分五裂，碎片迸濺。
領導神情錯愕地看著他邁出門去，隨後工作間內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