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八 預知木
翌日讓寄寓等人見到預知木的並非預真知，而是房東大成。
也是他們根本想不到原來預知木隨手就能取得到。
昨天天色晚，寄寓進門的時候就看見門口有一棵跟木造樓一般高的樹木，大成還特地安排了窗戶正對著枝葉的房間給他，於是一大早寄寓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它。這一眼令寄寓心頭一動。明明這就是一棵普通的桂樹，可是不知怎麽的，從樹葉到樹幹，都讓寄寓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見到了熟識的老朋友一樣。
這是寄寓與生俱來的直覺，再加上他後天鍛煉出來的經驗，於是就這一眼，讓他確信了此木不是別的樹木，正是跟他自身息息相關的寄寓木。
寄寓之木，寄寓於表，能寄居，能依附，是一種千變萬化之木。這句話他一直牢記在心，而且經過前幾次見到寄寓木的經驗，他知道寄寓木並非就隻是寄寓木，所謂寄寓木，指的更多的是一種特性，而非樹木的名稱。
隻是眼前這棵樹，寄寓之物是什麽呢？
正這麽想著，寄寓突然噌的一下從**跳了下來。
一定是的！不會有錯！這應該是預知木，樹上寄寓的，應該就是預知木的特性了！
寄寓頓時推開房門衝下樓去要親自確認，不料才一下樓就撞上了大成，大成手上還拿著一個色澤古樸的小盆，那上麵插著一根剛折下來的樹枝，幸好兩人動作快，才沒撞上，大成護著小盆退了一步，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寄寓就笑道：“早！早餐的材料都備好了，要用的時候跟俺吱一聲，俺現做。”
“啊、好……”寄寓盯著那小盆裏的樹枝還沒回過神來，因為他一眼就看出這根樹枝分明是從外麵那棵樹上折下來的，上麵連著的兩片葉子還沾著露水的痕跡，寄寓的動作比他的念頭還快，伸出手就碰觸了一下其中一片樹葉。
一排新鮮的食材驀然出現在腦海，有生鮭魚和章魚片，有熏肉和鹹肉，有醃菜和生菜，邊上是各色果醬，烤麵包似乎剛出爐，還冒著熱氣，再過去是爐架，上麵擺著一個湯鍋，正用小火煮著什麽。
這一幕在寄寓伸手碰觸到樹葉的時候一閃而過，快的不及眨眼，但又看得清清楚楚。
“咦？”
大成像是知道寄寓的疑惑，卻不知為何有些不好意思，撓撓後腦道：“昨晚俺忘了問貴客們的口味，隻好臨時請了小仙問一問，就不知道俺的手藝能不能過關了。”
不用說，小仙指的就是他自己手上那個小盆上插的樹枝。
寄寓愣了愣，大成連忙又解釋，並指了指屋外道：“那是預知木，俺們每家每戶外都會種上一棵，隨時能夠請教。”
這讓寄寓有些意外，原來預知木是這個用處嗎？盡管來之前預真知也講起過島上的人們都需要預知木，可是這種用法也著實超出他的意料。
“哦？什麽問題都可以請教嗎？我們能不能向它請教？”千金子的聲音忽地在寄寓身後響起。他剛下樓，腳上還穿著拖鞋，下樓聲音又輕，樓下的兩個人都不曾留意到。
大成抬頭，對著千金子道：“您也起來啦，早哇！這個要看緣分，俺們島民都可以請教，外島的人就不知道了呐。”說著他又及時補充了一句：“您可以來試一試。”
“寄寓你試過了嗎？”千金子問寄寓。
寄寓點點頭。
“那我也來試一試。”千金子不打算先問寄寓看見了什麽，但也不確定自己就真的能看見什麽。不過他仍是好奇地走上前，問大成：“要怎麽做？”盡管見過許多次寄寓如何跟樹木交流的模樣，但他到底不是寄寓，沒有寄寓的能力，還是得問個清楚。
“摸摸就成。哪裏都行。”大成將小盆舉高一點，遞到千金子的麵前。
千金子看著那根稍嫌光禿禿的樹枝片刻，抬手摸了摸綠油油的樹葉。
倏地，就有什麽在他腦海中一晃而過，千金子忍不住閉上眼睛，仿佛這樣才能“看”清楚，這種感覺像極了夢境，但此刻他卻是醒著的。
片刻後，他才睜開眼睛，雖然不太確定，但仍是說了出來：“今天的早餐有我喜歡的蛤蜊湯，還有熏肉吐司，沒錯吧？”
大成一聽就知道小仙在外島人麵前也顯靈了，不禁笑起來道：“是咧是咧！您說得對，一會兒俺就做這個給您做早餐。”
也就這會兒工夫，海夢舟正巧下了樓，也嚷著要試一試。他摸的是光溜溜的樹枝，片刻後不禁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問寄寓：“寄寓，你平常就是這樣跟樹木交流的？”
“這不一樣。”寄寓搖頭，但想了想又道：“不過感覺還是差不多的，看見的畫麵不一樣，有時候也未必能看見，跟樹木的根係有關。”
“根係？”海夢舟不懂了。
“我們是按照根係來為樹木命名的，大多數還是能通過樹幹來辨認，但比如船長不喜歡吃熏肉，千金子喜歡吃熏肉一樣，樹木的根係也是這樣，分喜歡的土壤和不喜歡的土壤。”寄寓努力解釋，看海夢舟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土壤裏的養分就像是食物，成分不一樣，有的樹木喜歡，有的不喜歡。”
“哦，那就是說跟咱們人是一樣的，你拿這些來認樹，雖然在我看來都長得差不多就是了。”海夢舟大約理解了一下道，也不再細問下去了。
隔行如隔山，寄寓對樹的精通就像是海夢舟對船的精通，在尋常人眼裏看起來差不多體型的船，但海夢舟一眼就能從吃水的深淺估計出船的重量，幾乎不差分毫，但要他跟外行人說明自己是如何估計出來的，可就不太容易了。
寄寓點了點頭，大成見縫插針道：“那俺就去準備貴客們的早餐了。”
“我的吐司裏可千萬別夾熏肉啊。”海夢舟連忙補充了一句。要說不喜歡還談不上，而是平常行船幾乎頓頓都吃，早就吃膩了才是真的。
“知道咧！”大成將小盆擺在餐桌上，才樂顛顛地去了廚房。
寄寓這時也不著急去看外麵的桂樹了，先上樓換洗一番，這才又下了樓。
結果海夢舟還在研究那個小盆裏的樹枝，他碰碰樹葉，又碰碰樹枝，到處碰一碰，最後奇怪地喃喃道：“怎麽看見的永遠都一樣，不會變的嗎？”
“能看見就已經足夠神奇了。”千金子倒是見怪不怪地道。
“寄寓呢？下來沒？我要問問他看見了什麽。”海夢舟道。
千金子早就聽見動靜了，知道寄寓下樓直接去了門口，他比海夢舟細心，昨晚已經注意到門口那棵大樹，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眼前這根小樹枝就是從外麵那棵樹上折下來的，不然寄寓也不會跑出去看個究竟。
“這根樹枝那麽小，可能能預知的範圍也小。”千金子這麽想，也就這麽說了。
“這真的就是預知木嗎？看上去很是普通嘛！”海夢舟左看右看。
“你覺得它應該長成什麽樣？”其實昨天都見過了神木，那棵樹除了巨大粗壯了一點，也沒有什麽特別，所以預知木外表平凡這件事在千金子看來也挺正常。
海夢舟哪有這個想象力，他的想象力都給了海怪，但樹總歸是生長在土壤裏的，恐怕也長不出什麽怪樣來。再說為什麽預知木就一定要長的奇怪呢？千金子這句問話讓海夢舟從怪圈裏走了出來，樹早就長成了這樣，想什麽也是多費功夫。
大成把早餐一盤一盤端出來，才有時間跟他們解釋預知木在他們島上的各種用處。
這時寄寓也回來了，坐在千金子的身邊。他的麵前是一盤燙魚片，兩種魚肉都在裏麵，澆了醬料後噴香，一盤是烤吐司片，一碟果盤，還有一碗蛤蜊湯，熏肉和鹹肉擺在餐桌中間，隨意取用，還有牛油果糊，也可以抹在吐司片上。
大成說昨晚沒來得及問口味，臨時請教了小仙，才專門準備了這一桌食物。方才的用料寄寓早就通過樹枝看得仔細，所以千金子和海夢舟麵前的餐盤跟他的都一樣，雖然不知道大成的手藝如何，但至少沒有一樣是他們不能吃或是不喜歡吃的，至於海夢舟吃膩的熏肉，不知道大成是聽了海夢舟的話故意擺出來的，還是原本就打算這麽做。
熏肉其實在哪裏都常見，尤其南方的島嶼氣候炎熱，肉食類容易腐敗，就會專門製成各種熏肉，以便擺放得久一些，實際上就算船上整日吃熏肉，寄寓也沒有吃膩，原因在於各地的熏肉做法是不同的，而海夢舟之所以吃膩，自然是他早已跑遍各個海域，吃過的熏肉比寄寓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緣故了。
但見海夢舟還是特地夾了一塊熏肉來品嚐，就知道他其實還是好奇的，隻是不願意吃太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