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邵大齊的使命
邵大齊回到縣城,並沒有去公安局,而是找了一家茶館,要了一個單間,要了一壺濃茶。昨晚一夜沒睡,困得打瞌睡。撥了一個電話後,他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小聲叫他,邵大齊艱難地睜開雙眼,看見一個人坐在對麵。他揉揉眼,把茶杯裏的茶倒在手心裏往臉上抹,三抹五抹,腦袋清醒起來,對對麵的人拱手道:“劉局長,抱歉抱歉。昨晚折騰了一個晚上,一分鍾都沒睡。”
劉剛嗬嗬笑,說:“你先喝杯茶吧。他們這兒還有咖啡,我幫你叫一杯?”
邵大齊輕輕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咕噥著說:“靠!真是困糊塗了,要咖啡,純的,啥都別加。”
咖啡上桌,苦澀的味道刺激了神經,他坐直了身體說:“行了。”
劉剛又笑:“不急。說說,昨晚我們走了之後都發生了什麽?”
邵大齊一邊啜著咖啡,一邊開始講昨晚發生的事。他盡量撿最重要的情節說,全講完也用了兩個多小時。劉剛吩咐服務員上了一桌豐富的午餐,倆人一邊吃一邊討論。
“沒想到這個吳家祠堂後麵的事情這麽複雜,”劉剛摸著下巴感慨,“不過,這事跟你的任務沒啥關係啊。”
邵大齊說:“我覺得大有關係。我有種預感,李懷鵬之前和劉德建爬山時無意發現的密室,裏麵放的就是我們想找的證據。而且,當年林雲南躲在吳家寨那麽久,後來他兒子林發培在‘文革’動亂期間回到吳家寨。現在林玉坤在外麵已經功成名就,還是千方百計跑到吳家寨搞民宿,還把公司駐紮在吳家祠堂……這些事都說明,吳家寨、吳家祠堂以及與此相關的這些人,跟我們要查的事情大有關聯。”
“倒也是。”劉剛點頭,他慢慢地夾著菜,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說,“這裏頭有三條線,一條,是吳家內部的祠堂產權之爭。”剛說到這兒,邵大齊就打斷說:“局長,也未必是吳家內部。”劉剛想想也對,就說:“好,不光是吳家內部。這個先不管。第二條,是秦家和林家的世仇。這第三條嘛,你有沒有感覺,吳元失蹤,哦,現在已經基本確定那個墜崖的人就是吳元,了吳宣夫妻也死了,六指神偷死了,劉德建死了……這麽多命案後頭,也許有同一雙黑手。”
邵大齊點點頭,:“我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了。”
劉剛沒有回答,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邵大齊又問:“局長,那個楊大剛審了嗎?他都交代了哪些情況?”
劉剛說:“我來之前剛審完。基本情況跟他在山洞裏說得差不多。他甚至說這些事兒都不是吳方的指使,都是楊音若自作主張幹的。”
“那你們去找過秦海石了嗎?”
“我們調用了一架直升機,但是也沒有找到秦海石,我當時還在搜尋現場。”
邵大齊點點頭:“這就對了。秦杉跟我說過,秦海石對吳家寨的地形熟悉的很。除非他主動現身,否則我們不太可能找到他。”
“聽你說的這個人不僅身手高超,還會馴獸,確實是個傳奇人物。他手裏真有藏寶圖嗎?”
“等咱們以後見到他就知道了,這位秦老爺子以前是當土匪的,得虧我軍策反了他才終於攻下吳家寨。此人有勇有謀,如果不能取得他的絕對信任,他恐怕不會輕易現身,也不會把藏寶圖交給我們。咱們先不管他,”邵大齊說,“先捋捋吳家祠堂這件事兒吧。當年來縣城領回吳家被抄財物的三個人,到現在死了兩個,這兩個人很可能是吳家祠堂房契和文書的知情者,而這很可能正是他們被謀害的原因。從吳家內部來說,最大的嫌疑有兩個人:一個是吳方,因為他是吳家的長房長孫,最有資格繼承吳家財產;另一個就是吳記,他應該是知道內情的人,如果吳方、吳元、吳宣都死了,他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吳家的族長,成為能名正言順掌管吳家祠堂和財產的人。”
“有理。”劉剛吸了口煙,說,“就現狀來看,吳方的動機最強烈,他剛退休,也許跟楊音若一樣,不滿足現在平淡普通的生活,就對祖上傳下來的財產動了心。但是這跟楊大剛的口供不符。至於吳記,他就算想當吳家族長,也得消滅掉吳方、吳元、吳宣好幾個人,這代價也太大了吧?我見過吳記,總覺得他不像是那麽心狠手辣的人。”
邵大齊說:“不需要。現在吳元和吳宣都已經不在了,楊音若在吳家寨,相當於自己送上門給吳記。隻要他控製了楊音若,就能以此要挾吳方放棄吳家祠堂。”
劉剛忙說:“這麽說,現在最危險的是楊音若嗎?”
邵大齊說:“這就得看吳記有多大的膽子,和他背後的勢力到底有多強了。我們可以繼續觀察。我在吳家寨待了幾天,聽村子裏的很多人都說,這個村支書吳記,跟旅遊公司的老總林玉坤,走得很近哪。”
“走得很近正常啊。一個,吳家寨的民宿旅遊就是這兩個人一起搞起來的,第二,他們兩家現在都在吳家祠堂辦公。走的不近才是問題呢。”劉剛說著,鎖緊了眉頭,“你一直在說吳記背後有很大的勢力,又一直在說吳家祠堂……你是懷疑林玉坤嗎?他是這一切的主謀?”
邵大齊沒有正麵回答:“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一切都是我的猜想。還有,襲擊秦杉的那些人又是誰呢?為什麽秦杉自己不願意告訴我呢?”
劉剛說:“按照剛才你轉述的那段故事,林玉坤很可能就是林雲南的孫子,林發培的兒子。林雲南被秦海石出賣丟了性命,而林發培又被秦杉砍下了一條胳膊,兩家這是世仇啊。秦杉不願意說出來,應該是擔心牽扯到‘文革’中的命案,在梧桐爸媽的事沒查清之前不能配合警方的調查,因為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吳家寨。”
邵大齊說:“有道理。我已經讓部裏的同誌們去調查這個林玉坤了。我再給他們打個招呼,讓他們幫忙確認一下林玉坤的父親到底是不是林發培。”
劉剛點頭說:“好。希望這對你完成任務有幫助。”
邵大齊說:“我在那邊觀察了幾天,發現了一些問題。”
劉剛問:“怎麽說?”
邵大齊說:“吳家祠堂地方不小,村委會和旅遊集團總部是分開的。村委會那一塊兒村民們都能自由出入,但是旅遊集團的那一部分除了接待室,辦公區是不讓隨便進的。晚上我也去探查過,防備很嚴,牆上有很多攝像頭,還有保安巡邏。”
劉剛思忖了一下,說:“一個公司,搞得這麽神神秘秘的,是有點蹊蹺。”
邵大齊說:“我也這麽想。我在周圍觀察了幾天,發現有一些外來車輛是直接開進公司前院的,前院也屬於辦公區,一般人進不去。有一天晚上我摸進前院,就聽兩個像是服務生的小女孩兒聊天。一個說:嚇死我了,我可從來沒見過那麽多錢。另一個說,多少錢啊把你嚇成這樣?那一個說:數不清啊,好大一袋子,倒在**占半個床。另一個又說,那天我還看見美元了呢。那一個說,你認識美元啊?另一個說,綠色的啊,美國電影裏有。局長,我覺得,從這些話裏能聽出來,這個旅遊公司在做大量的現金交易,還涉及美元。一個旅遊公司,如果不是非法買賣,怎麽會用到那麽多現金?”
李剛說:“嗯。這個發現很重要。”
邵大齊說:“還有,秦杉說他在山上遇到襲擊的時候,襲擊者都帶著手槍。”說著,他從挎包裏拿出秦杉交給他的手槍放在桌子上,劉剛拿起來看了看,槍號已經被打磨掉了。
邵大齊接著說:“這種五四手槍,我軍從1954年開始裝備,早年間在社會上也發現過這種槍在流傳。吳家寨以前是個土匪窩,村民也有打獵的習慣,有個別土槍還可以理解,但同時出現三個人持槍攔路,而且號稱後麵還有團夥頭領,那麽他們一定是屬於某個很大的犯罪集團,從事的是某種非法交易,很可能涉黑。”
劉剛說:“分析得對。在吳家寨周圍,最大的商業組織恐怕就隻有那個‘吳家寨民宿旅遊服務集團了’。現在看來,還要加上林家和秦家的世仇,這個林玉坤恐怕就是一個需要我們懷疑的對象。”
邵大齊點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要是他們真的在搞非法交易,我們隻要突擊搜查一下,就有可能發現他們窩藏贓物的地方,甚至還會找出他們非法持有的武器。”
劉剛點點頭,又歎了口氣:“是啊。我曾經也是這麽想的,通過對吳家寨的突擊搜查,找一些關於前麵兩個命案的證據,但是縣委有決定,不能以任何形式幹擾民宿旅遊工作,影響村民的生活,影響吳家寨的公眾形象。所以,我們隻能暗中調查了。我知道,這對你完成任務有影響,希望你能理解。”
邵大齊有些無奈,但也隻能服從組織的決定了。
邵大齊的真實身份是公安機關文物保護小組的辦案專員。最近幾年,隨著國內群眾生活水平的提高,各種古董、藝術品交易也越來越活躍。但是在這個市場上,存在一些非法交易。很多中國古代的名人字畫、瓷器、玉石掛件屬於文物,卻被違法分子拿來買賣,賺取高額利潤,甚至走私到國外,給國家的文物保護工作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因此,公安機關為了保護文物,成立了專門的打擊文物走私的小組。邵大齊以優異的成績從警校畢業後,加入了這個組織,並且靠自己靈活的頭腦和不凡的身手屢建奇功。
這一次邵大齊來到吳家寨,是一次大行動的一環。有人報案,自己高價收購的字畫,明代文征明的經典之作《溪山積雪圖並草書雪詩合卷》被盜。這是一幅書法繪畫一體的作品,其中畫作有三米多長,書法有五米多長,2005年年底在瀚海秋季拍賣會上以1188萬元的價格成交。接到報案後,警方多方偵查也一直沒有找到這幅畫的下落。後來在另一個案件中,有人說在黑市見過這幅作品,但因為價格太高沒有買到。警方由此判斷這幅字畫已經進入了銷贓渠道。在全國警方以及國際刑警組織的協助下,關於這幅字畫的消息不斷傳來。引起警方注意的最新一條消息,是香港警署在破獲一起國際走私案時,從一個犯罪嫌疑人的住所中查獲《溪山積雪圖並草書雪詩合卷》的一半《草書雪詩》,但是後來被證明是高仿品,同時找到一張酒店的住宿卡,這張卡就來自吳家寨的民宿酒店紫氣閣。
經過警方的綜合分析,這個吳家寨很可能存在一條銷贓、走私線路。在多方協調之後,文物保護小組的辦案專員邵大齊被受命喬裝打扮後進入吳家寨偵查,他在縣公安局的唯一聯絡人,就是局長劉剛。這樣邵大齊如果需要支援,可以直接聯係到他。
邵大齊很順利地住進紫氣閣,沒想到文物的事還沒線索,先打進了吳家祠堂的一堆案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