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再回吳家寨
秦杉一邊走過來,一邊拍著巴掌,喝彩道:“好好好!小姑娘,老頭子沒看錯你!”
梧桐也拍著巴掌:“秦大叔,我猜的就是您,我沒說錯吧?”
秦杉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就是我就是我。嗬嗬。”轉身對邵大齊說,“警察同誌,您早就知道我來了吧?”
邵大齊嗬嗬一笑:“您剛到這兒的時候我就知道啦。”
秦杉讚道:“好功夫!那你不怕我聽了你們的秘密?”
邵大齊笑道:“沒事兒。反正您也跑不了。”
“哦?”秦杉驚訝道,“你有把握能留下我?”
邵大齊道:“我覺得有。不信,咱試試?”
秦杉哈哈一笑,豎起大拇指:“小夥子,真有你的。你來這裏是來辦這件案子的嗎?”
邵大齊聽了,一愣:“哦,就算是吧。”
桐、豹、杉三人的眼神投來一個問號:“就算是?”
邵大齊一擺手道:“本來不是,不過現在算是讓我趕上了,就跟你們一起幹吧。”
對於警察的任務,大家不好多問。既然這個警察答應一起幹,那當然是再好不過。
梧桐問秦杉:“秦大叔,您是怎麽找到這兒的?”
秦杉道:“晚飯之前我就回來了,小美說你接了電話出了門,我等到十點還沒聽見你的動靜,心裏就覺得不好。我先是上後山找了你一圈兒沒找到,然後就在周圍轉悠。半夜的時候看到有警車來,就趕了過去,看到你們在跟警察交人。後來我就跟著你們到這兒來啦。”
梧桐見他擔心自己,心裏很感動,正要說話,旁邊的邵大齊忽然一動,警惕地說:“你腰裏那是什麽?你身上有槍?”
秦杉讚道:“警察同誌眼神真不錯。”他從腰裏拔出手槍放在桌子上,歎了口氣說,“我今天也差點死在臥龍山上啊,這是我搶來的槍。不過,我不需要這玩意兒,警察同誌,你拿去吧。”
邵大齊有點鬱悶地說:“又來啦。您別一直叫我‘警察同誌’好不好,就叫我大齊行不行?對了,您剛才說在山上差點死了,這是怎麽回事兒?”
梧桐給秦杉端來一杯水,秦杉坐下喝了,捋捋胡須:“聽我慢慢說。”
秦杉從當年剿匪說起,說到“**”,說到父親的逃跑,說到吳盛的遺囑,說到當年重回吳家寨,再說到跟蹤梧桐和邵大齊,在山頂上發現了“野人”老父親,回來路上遇襲等等,一點都沒有隱瞞。
梧桐等人聽得目瞪口呆。
去年,在吳元失蹤前,秦杉又回了吳家寨。
這一次回到吳家寨的秦杉仍然沒有聲張,無論如何,他不願意讓任何人聯想起“文革”時期的那一場血案。因此,他悄悄地找到了吳家幀。幸運的是,吳家幀老人已經八十多歲,仍然身體健壯。秦杉就住在吳家幀的家裏,深居簡出,寨子裏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閑談之中,吳家幀把吳家祠堂的故事跟秦杉講了。秦杉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當年二爺爺留下的那幾句話可能跟這個吳家祠堂有關。
這個時候的吳家寨已經今非昔比,不再是一個又窮又破的山村。經過吳家寨民宿旅遊服務集團和政府幾年來的努力,這裏既保留了原本的山村風情,又體現出現代社會的舒適和整潔。吳家祠堂被修飾一新,遠遠看去,紅牆綠瓦,高低錯落,正廳雄偉,偏房雅致,整個建築群大氣典雅。村中的一棟棟民宿酒店,或者是小樓,或者是小院,都是整齊幹淨,獨具個性,不落俗套。山坡上的無線通信基站塔和屋頂上的天線,通進村裏的柏油公路和村中用石塊或者石子鋪成的小徑,四通八達。村裏還保存了一些老舊的房屋,不過絲毫沒有破敗之感,而是為村子增添了一抹滄桑,更添風情。
秦杉這次來,有三個目的:第一,搞清楚這個林玉坤的來曆,如果與林發培無關也還罷了,如果有關,要從他身上解開當年的秘密;第二,把吳盛臨死前說的話轉給他的兒子吳宣。不管這十六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這都是吳盛的遺願,也是吳家的事,話帶到了,就算完成任務。至於怎樣報答吳盛當年的恩情,隻能看機會了。第三,尋找自己的父親。就算是希望渺茫,就算是見不到人,也要打聽到他的屍首下落。
對於林玉坤的調查讓秦杉頗感意料。因為在這個村子裏,老老少少都認為林玉坤是個天大的好人。吳家寨能有今天,是林玉坤這個大恩人帶來的。駐紮在吳家祠堂裏麵的“吳家寨民宿旅遊服務集團”總部,跟其他的公司也沒什麽兩樣,秦杉借故去過幾次,隻是看見工作人員忙前忙後,沒發現什麽異常。他晚上還潛入進去打探動靜,裏麵隻有一個保安在巡邏,看起來也沒什麽異常。秦杉找到了兩個在北京的徒弟,托他們打聽林玉坤的來路。幾個星期後,徒弟們傳來消息,說林玉坤在北京城有挺大的產業,是個房地產公司的老總,有兩個小區就是林玉坤的公司開發的。網上也能查到林玉坤的簡介,說他是在北京上的小學、中學和大學,大學畢業後去了英國,在英國讀的是酒店管理專業,回國之後一開始在一個房地產公司打工,後來娶了老板的女兒,然後事業就越做越大,現在是房產大亨。秦杉讓徒弟們打聽一下林玉坤的父親,傳來的消息是林玉坤幼年喪父,他父親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就死了。據說他父親曾在一家工廠的革委會擔任職務,但那家工廠早就倒閉關門了,沒有人知道有關他父親的確切消息。
秦杉很是失望,再看林玉坤的時候,也沒有像一開始那樣覺得他和林發培哪兒相像了。秦杉覺得自己可能是走火入魔,就把這件事先放到一邊,然後就想起了第二件事。
秦杉和吳宣是小時候的玩伴,兩個人之間原本很熟悉,但是這麽多年過去,走在街上他們也認不出對方了。秦杉屬於那種做事認真,喜歡一件一件去做的人,所以,在第一件事沒有結果之前,並沒有急著去找吳宣。
等到決定把林玉坤的事放一放,秦杉才決定去拜訪一下吳宣。
見了吳宣,道出了來曆,吳宣老淚縱橫。講起當年的那一段曆史,兩個人在一起唏噓不已。梧桐的媽媽給兩個人炒了一大桌子菜,兩個人從早上一直喝到晚上。秦杉把當年二爺爺吳盛留下的幾句話告訴了吳宣,吳宣念了兩邊說記住了,也沒問是什麽意思,就和秦杉繼續喝酒。秦杉問起吳家祠堂的房契和文書的事兒,吳宣歎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現在咱們生活得多好,比哪一年哪一代都好啊!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吳家祠堂是誰的我就不操心啦。”
秦杉聽了,心中雖有無奈,但也踏實了很多,畢竟他完成了吳盛的遺願,吳家的後人生活得都很好,沒什麽需要他幫忙的。
這一次他在吳家寨仍然沒找到父親的下落,又住了幾天之後,秦杉就離開了吳家寨,回到了自己的城市。
也就是一個來月之後吧,秦杉打電話給吳家幀老爺子問安,老爺子在電話裏告訴他,吳家的吳元失蹤了,吳宣和老婆在縣城被汽車撞死了。秦杉聽了大吃一驚。這才幾天啊,怎麽突然天翻地覆了!秦杉再一次回到吳家寨,還是住在吳家幀老爺子家裏。他覺得事有蹊蹺,想在暗中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吳宣出殯那天,秦杉在街邊一直看著,看見那個清秀的女孩子渾身穿孝走在最前麵,就知道那是吳宣的獨生女兒吳桐。他心裏很想上前去安慰一番,但是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的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太對,好像人群裏有其他人在暗暗地觀察梧桐,他不能過早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住了幾天之後,秦杉決定回去。當天住在縣城,等第二天早上的長途汽車。晚上他在旅店門口的一個小飯館吃飯,無意間聽到鄰桌人的談話,讓他改變了決定。
鄰桌是兩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一個高個兒,長得還算英俊,一個小個子,長得甚是猥瑣。兩個人喝得酒酣耳熱,雖然是晚秋的天氣,兩人還敞著懷,挽著褲管,肆無忌憚地高聲說笑。
小個子說:“哎,我說哥,二牛家的小寡婦長得不賴呀,你沒上門去那個……”一邊說一邊**笑起來。
高個子說:“瞎扯。那小媳婦兒誰敢惹呀?”
小個子說:“咋不敢惹?”
高個子說:“你知道人家攀上誰了?”
小個子說:“誰呀?”
高個子說:“這個事兒我也就是跟你說,你小子不能再跟別人說去。”
小個子趕緊給高個子倒滿了酒,做側耳傾聽狀。高個子說:“你知道前些天菜市場撞死倆人那件事兒不?”
小個子點頭:“知道啊。死的不是吳家寨的兩口子?”
高個子說:“對呀。那是有人讓二牛幹的。許給二牛五十萬。”說著伸出一個手掌張開。
小個子說:“五十萬?”
高個子說:“對呀。五十萬,蹲一年大獄。值不值啊?”
小個子說:“值!”
高個子說:“值?值個屁!二牛進去了,沒幾天就讓人給做啦!要不他媳婦兒怎麽就成寡婦了呢?”
小個子說:“啊?誰幹的?”
高個子說:“操!這事兒可不能說出去。是交通執法隊的那個馬隊長看上二牛他媳婦啦。我一個兄弟給馬隊長當跟班,就是他告、告訴我的。可別、別去惹那個娘們兒,你可記、記住啦?”
秦杉聽到這裏,腦袋一時間要炸裂。好久,他才回過神來,心裏清楚了一件事兒:“吳宣兩口子,是被人害死的。”
於是秦杉決定追查下去,最直接的辦法當然是問那個馬隊長。秦杉拐彎抹角地打聽到了馬隊長的家,晚上在門外攔住了馬隊長,把他拉到縣城外拷問。沒想到這個姓馬的骨頭還挺硬,不管秦杉怎麽嚇唬,他就是什麽都不說。秦杉都想動用點厲害的手段逼他了,結果被路人發現了,以為他是壞人,秦杉隻好逃走。
可怕的是,第三天傳來消息,馬隊長在執法過程中跟人發生了衝突,被一棍子打死了。至於是怎麽起的衝突,被誰打死的,打聽不出來可靠的消息。交通局開了追悼會,一切恢複如初。
秦杉斷了線索,不知道如何再查下去。他擔心自己就是去找梧桐說明情況,梧桐也不會信任他這個陌生人。但是他又不想讓梧桐蒙在鼓裏,萬一謀害吳宣的人也會謀害他唯一的女兒呢?於是就跟梧桐打了個那個匿名電話,這樣就算梧桐不相信,也會提高警惕。打完電話後,他匆匆回到自己家安頓了一番,然後又去了吳家寨,依然是住在吳家幀家裏,暗中保護梧桐。當梧桐散布的謠言傳到秦杉耳朵裏的時候,秦杉知道梧桐已經在行動了,於是就讓兒子和兒媳安排了一場戲,自己直接住進了紫氣閣。這樣梧桐在明他在暗,大家合力更容易查到真相,找出凶手。
這一段故事講了三個多小時,講到這裏,大家都是長出了一口氣。
有好一會兒,誰都沒說話,大家都沉浸在這個飽含恩怨情仇、帶點傳奇色彩的故事中。
終於,梧桐站起身來,滿眼含淚,對著秦杉盈盈地跪了下去:“秦大叔,謝謝您!”
秦杉也擦擦眼淚,說:“孩子,現在還不到謝我的時候。等咱們抓住凶手再說。”
邵大齊忽然問:“秦大爺,您說您知道山上襲擊您的那些人是誰?”
秦杉點頭說:“對!我知道。現在先不說。到時候再告訴你們。”
邵大齊沒有勉強。他吩咐大家先後離開山洞,待他和梧桐回到紫氣閣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大門口,邵大齊對梧桐說:“多保重。我要回縣裏一趟,下午回來。你們等著我。”
說著跳上車,發動引擎,一溜煙兒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