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父子相見

一聲嘹亮的叫聲，打斷了秦杉的回憶。抬頭一看，是一隻山鷹在頭頂盤旋。秦杉抬起頭，看見日頭已經開始向西，就束了束腰間的帶子，係緊了運動鞋的鞋帶，腳下一用力，就猴兒一般竄進林中，順著石頭中間的縫隙開始向上攀登。

和劉德建不一樣，秦杉不是專業的登山運動員，所以，秦杉沒有劉德建那些專業的登山技巧，更沒有劉德建隨身帶的登山裝備。但是秦杉還是有信心的，因為第一，秦杉的武功不弱，而且擅長猴拳；第二，秦杉也是山裏長大的，小時候跟著父親整天爬山，所以對大山並沒有太多的畏懼。

但是，在攀登到3000米以上的時候，秦杉終於遇到了困難。首先是眼前出現了斷崖，直上直下，完全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第二是空氣開始稀薄，秦杉出現了高反，呼吸有點費力，頭開始微微的疼。

太陽眼看就要落山，秦杉仰望著山巔，無計可施。山鷹的叫聲再一次傳來，好像是在嘲笑眼前這個精瘦的老頭。秦杉歎了口氣，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就在西邊的太陽有一半已經落到山後的時候，一個讓秦杉大吃一驚的情景出現了，他看見從斷崖的上邊飄下來一根繩子，一根很粗的繩子！秦杉喜出望外，思忖了片刻，決定冒險一試。

他抓住那根繩子向上攀爬，大約爬了一百米後，一塊巨大的石頭出現在眼前。攀上這塊大石頭，秦杉終於可以歇一口氣，四下打量。他看見這根繩子的上端繞在一塊巨大的怪石之上，巨石的頂上，站著一隻大鳥。定睛一看，不是剛才發出嘯聲的山鷹又是誰？

山鷹的嗓子裏咕嚕咕嚕的，腦袋對著秦杉一點一點的，竟像是在說著什麽。秦杉看了一眼，心裏吃驚，立馬警惕起來，右手往腰後的匕首伸去。

“你不是小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秦杉耳後響起，把秦杉嚇了一跳。照秦杉的武功水平，一個人走到跟前還不被他察覺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除非這個人也是武功高手，而且輕功了得。

秦杉愕然地向後望去，竟看見一個白發披肩的“野人”。這個人身高不足一米六，身上的衣服並不破爛，甚至，腳上還穿著一雙運動鞋！

秦杉已經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但白發老人卻沒有認出秦杉。他用低沉的嗓音又問了一句：“你是誰？”

秦杉的眼淚忍不住地滾了下來，他雙膝跪地，向前蹭了幾步，兩手一張，撲在老人腳下，撕心裂肺地叫出了幾十年隻能在心裏叫出來的那一句：“爸爸——我是杉兒啊！”

白發老人愣在那裏，一動不動，撩開自己的長發，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的人，把他的頭抬起來，左看右看，嘴裏念叨著：“杉兒，杉兒，你是我的杉兒嗎？杉兒！”

他們站立的巨石的後麵，是一片高聳入雲的大樹，一個山洞，就隱藏在這一片大樹後麵。難怪梧桐的無人機無法接近，因為山洞被樹林徹底遮掩了，離得再高一點，連這塊巨石都是看不見的，因為四周的大樹就像籬笆牆一樣，把這一塊地方圍得很嚴實。

這個山洞居然有門，門四周的縫隙被泥土填滿，山洞就變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坐在裏麵，或許是因為通風的緣故（山洞朝東的方向還有一道“門”），並不感覺到潮濕。裏麵有一張用木棍編成的“床”，就像是南方人編的竹排一樣。山洞裏生活日用品居然基本齊全，看得出，山洞的主人和外界是有聯係的。

跟現代世界最大的不同，是這個山洞裏沒有電，因此沒有電器，也沒有電燈。用來照亮的，是一盞煤油燈。

煤油燈放在一個石板做成的桌子上，邊上有兩個木墩，秦海石坐一邊，秦杉坐另一邊。一個九十來歲，一個六十幾歲。在九十來歲的老人眼裏，眼前的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依然是個孩子，是當年跟著自己學武功，練到辛苦的時候會哭鼻子的小杉兒。在六十幾歲的秦杉心裏，眼前這個白頭發的老頭依然是自己的父親，那一個在自己不好好練功的時候會打自己屁股的老爸。

兩個人相對而坐，每個人都是一肚子的話和一肚子的問題，但是當他們坐下來的時候，卻什麽也沒說，就這麽我看著你，你看著我，四隻眼睛相望著，似乎在找回五十年前的記憶。

“爸!”最後，還是秦杉開口了，“這麽多年，您就一直藏在這兒嗎？”

“差不多。”秦海石緩緩地說，“最早跑出來的時候不是在這兒，挪了好幾個地方。這個山洞是住的時間最長的。”

“您知道山下的世界變成什麽樣子了嗎？”秦杉問。

“我知道。”秦海石點點頭，“這些年，我和山下並沒有斷了聯係。”

“哦？”秦杉奇怪道，“這麽高的山，您是怎麽上下的？”

秦海石笑了笑，對門外招了招手，之前站在山洞前怪石上的山鷹撲啦啦地飛了進來，把煤油燈上的燈花扇得搖搖晃晃的。山鷹落在秦海石的肩膀上，秦海石摸摸它的頭，說：“叫你師兄來吧。”

“師兄？”秦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這山鷹也通人言？

正納悶兒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裏走進來，把秦杉著實嚇了一跳。原來秦杉以為“師兄”是個人，沒想到竟然是一隻黑熊。

黑熊走到秦海石麵前，居然雙手拱了拱，像是拜見禮，然後扭身看看秦杉，“呲”了一聲，露出滿口白牙。

“咄！”秦海石嘴裏輕輕地喝了一聲，大黑熊立刻坐了下來。秦海石忽然有點開心地笑了：“嗬嗬，這一回呀，你有師兄了。他，”指指坐在對麵的秦杉，說，“他可是你師兄。哦，哦，不對不對，我真是老糊塗了，他應該是你的師伯才對。嗬嗬，你爸爸也沒有他大。”

秦杉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秦海石也不理他，接著說：“當年我剛上山的時候，遇到它的父親被獵人打傷，被我救了，後來就成了朋友，還認識了它的母親。再後來，它出生了，就生在這個山洞裏。再後來，它的父親母親都死了，就剩下我倆相依為命。說起來，它也快20歲了。”

秦杉坐在木墩上，依然像是小時候在吳家寨，坐在灶台前聽父親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