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借宿

他們沒有車，更不敢騎馬——在這樣處處是妖魔的環境裏，馬匹根本不可能活下去。漫漫長路，他們隻能靠自己的雙腿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

在出發後的第三日，總歸是沒發生什麽事，他們終於見到了層層山林之外的一點人煙。站在山腰上，清夜朝一個方向極目遠望去，那兒似乎是一個不大的村莊，此刻正是正午時光，家家戶戶的煙囪上都是炊煙嫋嫋，霧白色的炊煙越升越高，最後融於天際。

江子衿站在清夜身旁，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依稀可見家家戶戶門口掛著的紅燈籠，在這樣蕭瑟的隆冬裏顯得格外矚目，“再過幾日，便到除夕了。”

“我們一連趕了幾日的路，在節日裏總得休息休息，”清夜回過身，考慮了一會，“要不這樣，我們這幾日盡力趕去那村莊，爭取在除夕前趕到那，然後好好過個年。可以嗎？”

江子衿看看村莊，又看看清夜，點了點頭。熹微也跟著他點點頭。

清夜依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上，“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稍作休息便繼續趕路吧。”

三人隻是稍稍地坐了一會便又朝著村子走去。天色在不經意間暗了下來，覆蓋在頭頂的烏雲就像是滾滾濃煙，江子衿抬頭看了看，有些憂慮地說道：“不好，看這模樣是快要下雨了。”

清夜也抬頭看了看，確實如此。三人走了大半天，卻依舊在這山林裏麵，這樣看來他們應該是被困在山裏了，再胡亂走下去隻怕是白費力氣。

她正準備在這歇下時，身後的江子衿拉了拉她的衣袖，指著一處說道：“清夜，你看那。”清夜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重重樹影後麵，似乎有一個模糊的影子，那似乎是一座建築。清夜走上前去，撥開身前的樹枝，一座青磚碧瓦的宅院呈現在她的眼前。宅院門口堆積著厚厚的落葉，這裏似乎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了。

“奇怪，這裏怎麽會有這樣的房子？”江子衿兩手扒著樹，小心翼翼地躲在清夜身後，“你說，這裏會不會有什麽妖怪？”

清夜搖搖頭，“我沒有感覺到妖氣，這應該隻是一座普通的宅院而已，或許是這座山山神的棲身地。”

“山神？”

“每片土地，都有屬於自己的神。”清夜緊緊攥著手裏的劍，輕聲向他們解釋著，“他們各自管理者屬於自己土地上的萬事萬物，妖獸，鬼怪等均聽從他們的號令。這些神亦正亦邪，正神或許會幫助我們躲避危難，協助我們前行。而邪神，則會成為我們前進路上的難關。”

江子衿隻覺得身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由得抖了抖，“那……這裏的山神……會是邪神嗎？”

“不知道，”清夜搖搖頭，“可事到如今，我們也隻有先找他出來聊聊了。若他是邪神，那我們便是想躲都也躲不過。”說罷，她便捏了個訣，一縷青煙從她指尖升起，隨後直升天際。

半刻鍾以後，依舊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江子衿擦了擦額頭上因緊張而冒出的汗，在清夜耳邊問道：“這是什麽情況？難不成這裏沒有山神？”

“不可能，”清夜有些疑惑起來，正拉著江子衿往回走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各位仙友請留步！”

江子衿扭頭一看，一個身著青衣的年輕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處宅院門口，看見江子衿回頭趕緊跟了上來，笑著說道：“各位仙友快請留步，小神來晚了。”

清夜停下腳步，轉身打量了他一番，半信半疑地問道：“你便是這兒的山神？”

男人朝她拱了拱手，“正是在下。小神竹緣，不知仙友尊姓大名？”

“我叫清夜。他是江子衿，她是熹微。”清夜一一介紹過去，又問道：“竹緣小仙，我看你這急匆匆的模樣，是剛從哪裏回來嗎？”

竹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瞞各位，小神剛從天上回來。本該早就回來的，可路上出了些差錯，這才耽擱了。怠慢了諸位，還請諒解。”

“天上！”江子衿突然激動了起來，“你去天上做什麽？天上可還好？我……”清夜反手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說漏了什麽。

“臨近年關，小神自然是去向天帝陛下匯報今年的成果了，”竹緣笑眯眯的，愣了片刻才醒悟過來，推開身後宅院的大門說道：“這天色瞧著怕是要下雨了，諸位仙友若是不嫌棄的話，今晚就在此住下吧。”

“有勞了。”清夜朝他笑了笑，跟在他身後進了房子。

這宅院的風景倒是不錯，一進門就是一個大花園，雖是隆冬，裏麵卻依舊種滿了各色各樣的花草樹木，儼然一副春日裏的模樣。花園四周是一排排房間，他們看上去倒是一模一樣，並沒有太大差別。

房子裏彌漫著一股黴灰味，竹緣笑著解釋道：“小神雖上天不過一個時辰，地上已經過了一個多月，這屋子便一直荒廢著，還沒來得及打理呢。”說罷，他喃喃著念了個什麽咒，隨後廣袖一揮，隻見整個宅院在眨眼功夫下便煥然一新，每一角落裏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

“諸位舟車勞頓，小神已備好房間，這就領諸位去。”

竹緣帶著他們到了一處別院，三間磚瓦房齊排並列在那裏，房前依舊是一處花園，隻不過要比那宅院裏的小得多。

“那各位先回房收拾一下，小神先去準備晚膳。”竹緣說罷，甩了甩衣袖便退了下去。

江子衿目送著他離開，終於憋不住了，扯著清夜問道：“這些神仙都這樣好脾氣的嗎？”

“做夢。”清夜應聲道，伸手推開其中一個房間的門，“我們隻不過遇上了一個脾氣比較好一些的罷了。有些雖說是正神，但最多也就不害我們罷了，更多的還是會對我們愛答不理。我們能遇上這樣一個山神，那是我們運氣好。”

“等我拿到那葉子以後，一定得好好感謝感謝他，”江子衿嘟囔著說，“那我們先分房間吧？”

清夜搖搖頭，戒備地看著周圍，“不了，誰都不能保證晚上不會發生什麽事，我看還是住在一起好了，這樣也多個照應。”

江子衿看了看床，倒也不算小，況且房間裏還有個美人榻，三個人擠一起倒是沒什麽問題。

“那好，晚上我睡這塌子上，你倆睡床。”江子衿從她倆手裏接過行李放下，正好有人輕敲了敲門。他走過去開了門，發現一個木製的小圓桌正浮在半空中，桌上放著幾盤子飯菜，角落裏押著一張紙條。

紙條是竹緣寫的，大致意思是說他還有事不能和他們一起吃飯什麽的，以及一大串問候性的屁話。

江子衿一打開門，那小圓桌便自個飛了進來，準確無誤地落到了桌子上。江子衿收了紙條，招呼著二人過來吃飯。

清夜不知從哪個角落翻出了一本書，此時正坐在那看得津津有味。江子衿過去喊她，發現她手裏拿著的是一本名叫《落難公主與俊俏公子》的話本，不由得感歎道：“沒想到你居然會喜歡看這樣的故事……”

“看看而已，誰說我喜歡了？”清夜臉紅了紅，看著熹微已經在飯桌旁坐好等他們了，於是拉著江子衿走了過去，“不說了，快去吃飯。”

飯後，那小圓桌就像是有靈性一般，清夜剛把碗筷放上去它便又飛了出去。

江子衿正躺在塌子上和熹微聊著閑天，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熹微和江子衿也變得熟絡起來，再加上江子衿好說話，兩人不時發出幾串笑聲。

清夜又獨自坐到角落裏偷偷翻起那本話本來，越看越入迷，甚至沒注意到時間已至夜深。江子衿和熹微早就睡著了，兩人的呼吸聲在房間裏此起彼伏。房間裏隻剩她旁邊的一盞燈還亮著，昏暗的光勉強能將房間照亮。她收了話本，心中不禁為公主和公子之間的愛情故事而唏噓。外麵果然下起了大雨，聽著嘩嘩的雨聲，她決定還是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