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預謀
清夜跟隨安歌回到海裏不過幾日，便要開始準備大婚了。大婚的日子正好在她生辰當日，這是安歌的特意安排。她也不知道安歌為什麽這樣急，也勸他考慮再延後幾日，可依舊被拒絕了。安歌隻告訴她，自己想要早些看見她穿上嫁衣的模樣。
幾日的時間轉瞬即逝，很快便到了成親的日子了。清夜早早便醒了過來，自從回到海底安歌便將她接近宮中來住了，這裏的床榻照理說應該是很舒適的，可她卻莫名地開始有些認起了床，總是睡不好。
清夜看了眼時辰，還早。可不管怎樣她也再睡不著了，於是便靠在床頭發起了呆，胡亂地回憶一些事情。
說實話，這兩天忙得她連回來後經曆的事情都記得不大清楚了，隻會聽著他們的指示，要什麽做什麽，到了現在最應該緊張的時候她卻又奇怪地靜下了心來。
半年多時間沒有回來，海底倒是沒怎麽變，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隻不過有幾家添了幾個小娃娃罷了。海底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趣，根本比不上凡界——凡界有各種各樣的吃食，哪一件都可以讓她好吃地吞舌頭；凡界還有好看的話本，公子小姐的故事怎樣都看不膩；凡界還有許多好東西，還有……還有江子衿……
一想到江子衿，清夜的心裏就泛起一種奇怪的感情。
想是肯定想的，她也想熹微。這兩天耳邊沒了他的嘮叨，起初還好，現在一想委實是覺得不習慣極了。起初清夜並不能感覺到，隻是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同安歌接下來的日子。可現在到了這樣緊要的關頭了，她卻猛然發覺，自己似乎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開心。
她真是太喜歡同江子衿他們在凡界的日子啦，雖然危機四伏，雖然風餐露宿，可卻有無限樂趣，也不用想太多事情，每晚都疲憊得躺下就睡著，更別說會像現在這樣日日夜夜失眠了。
她該同他們好好道個別的。來時實在太倉促了，清夜還記得熹微似乎不怎樣開心，也不知是因為什麽；還有江子衿，被她灌了那樣多的酒，第二日醒來一定頭疼得要命吧？也不知暉羽有沒有為難他們……
有人輕輕扣門，安歌派來服侍她的宮娥在門外說道：“清夜姑娘，該起了。”
清夜下床，伸了個懶腰，對門外喊道：“知道了，進來吧。”
話音剛落，宮娥便推門進來。她的身後還跟了兩三個宮娥，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鮫綃製成的婚服和蓋頭，還有各式各樣的珍珠金銀製成的首飾。領頭的先是向她行了個禮，笑盈盈地說道：“清夜姑娘，今日便是大婚了，奴婢們奉安歌少爺的命來伺候您梳妝打扮。”說罷便側開身子，指了指身後的梳妝台，“清夜姑娘，請坐下吧。”
清夜乖乖在那坐了下來，任憑她們在自己的頭發上、臉上一頓折騰，化上各式各樣的粉妝，帶上沉甸甸的首飾。這一切結束後，她又被叫起身來，換上水藍色鮫綃織成的婚服裙子，頭上蓋上同樣材料的蓋頭。
接下來，她便要坐在屋子裏，等待安歌來接她入洞房。
*
大婚當日，根據鮫人族的習俗，整座水晶宮全都向族人開放，族人們可以自由出入，觀看婚禮的進行。
江子衿便是趁著這個時候混進去的。
他花了快半月的時間才趕到這裏，沒想到剛來便得知大婚的消息。他隻好躲躲藏藏地在部落裏待了好幾日才知道可以借這機會混進來。這幾日他過得委實難受，連吃的都找不到幾件，不過這也不重要了，他現在隻想見一見清夜，見一眼便夠了。
如族人們所說，這一日宮中所有的城門守衛都被撤了下來，所有人都出入自由，絲毫不受限製。白日裏進去太過招搖，江子衿便等到傍晚，趁著宮裏的燈還沒來得及點起時混了進去。
可他沒想到宮中居然又這樣大，絲毫不亞於凡界皇帝的宮殿，甚至裝飾得比凡界宮殿奢華上百倍。這裏四處都是夜明珠和珍珠，金銀珠寶更是隨意放著，絲毫不怕被人拿走；宮殿的屋頂鋪著琉璃瓦，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閃著光；每一道門口都掛著珍珠門簾，人們走過時輕輕一碰便會發出“沙沙”的碰撞聲……
大婚儀式似乎馬上就要開始了，族人們都結伴朝著一處宮殿趕去。江子衿小心隱藏著自己，跟在他們後邊也找了過去。果然，清夜和安歌兩人也剛好到了這裏，此刻正行著鮫人族的大禮。
清夜穿這一身裙子可真好看呐，這裙子與凡界的不同，不會將身上每一寸皮膚都給遮擋了去，而是露出她修長的脖子和白皙的手臂，腰身更是修剪得當，正正好好穿在她身上，多一寸便太大，少一寸便太小。雖然她的頭上還蓋著蓋頭，江子衿依舊知道，她現在一定很好看——可再好看，她也成了別人的妻了……
江子衿隻覺得心裏空了空，不知該作何反應——他該怎樣做？估計沒有人知道。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姑娘同別人成親，自己卻什麽都不敢做，可真窩囊啊。
但清夜是在和自己喜歡的人成親啊，她應該更想要得到自己的祝福吧？
江子衿便是這樣胡亂想著，直到安歌牽著清夜離開才回過了神來。他現在也看到清夜了，照著原來的計劃，他現在該離開這裏了。
可誰知，這鮫人族水晶宮修得是金碧輝煌，道路卻修得像是迷宮一般，歪七拐八，不過幾步，江子衿便發現自己迷路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遇上這樣的事情，江子衿不禁在心底感歎，自己果然是倒黴。他不能求助別人，隻好憑著感覺亂走，穿過各式各樣的長廊，來到了一處宮殿外。
這裏同他之前看到的宮殿不同，先前那些宮殿均是高高聳立著的，看起來便很是氣派。可這裏相比於其他顯得矮小了許多，麵積也不大，看起來卻裝飾得比其它更加奢華精致。
宮殿外圍著一圈不高的圍牆，大概同他的個頭差不多，正正好好將裏邊院子裏的東西給盡數遮擋住了。江子衿並沒有太大興趣，輕手輕腳地沿著牆根走著，卻聽見院子裏傳來一男一女的談話聲，不，準確來說，是爭吵聲。
女人的聲音很陌生，至少江子衿記憶中沒有聽到過，可男聲剛開口他便認了出來，這是安歌。
可他此刻不應該在正殿待客麽？
江子衿停下了腳步，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女人似乎在哭，嗚嗚咽咽地，對安歌說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怎就不聽我說話呢？”安歌的聲音顯得有幾分不耐煩，卻還是努力表現得溫柔一些，“我說過，我對她沒有感情，娶她隻是利用她而已。”
“你總這樣說，可又不肯說清楚……”女人不停哭著，聲音嬌嬌軟軟地，聽得江子衿不由得起了些雞皮疙瘩，“清夜到底有那裏好的，你要利用她什麽？”
安歌沉默了，片刻後冷冷開口，“這個你不需要知道，曼曼，你隻要乖乖聽我的話就好了。”
誰料女人不依不饒，依舊哭鬧著，甚至還說道：“不行，你不告訴我便是在瞞我。若是連你都不信我的話，我寧願……我寧願去死！”
“你能不能別鬧了！”安歌終於吼了出來，卻沒想到曼曼沉默了一小會後便爆發了更大的哭聲，隨後一陣碰撞聲響起，江子衿聽見了刀劍抽出的聲音。
那個被稱為曼曼的女人啜泣著，衝著他威脅到：“你若是再不告訴我，我便死在你麵前！”
“你別衝動！”安歌的聲音馬上便放緩了不少，小心地勸導著：“我告訴你便是……”
緊接著，便是刀劍落地的聲音。
安歌稍微壓低了些嗓音，江子衿隻好更加努力聽著，整半張臉都貼在冰冰涼涼的圍牆上去了，隻聽到他說：“曼曼，你還記得我自幼便得病的事情嗎？”
“記得，”曼曼輕聲答著，似乎還沒緩過勁來，依舊啜泣著，問道：“可那病不是早就治愈了麽？”
“那是我阿爹為了安撫族人才說的，其實……我的病一直都未被治愈，”安歌歎了口氣，“而清夜，她是我最後的機會。”
曼曼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心口鱗，”安歌緩緩吐出這三個字，“傳說中可治百病的聖物，整個部落裏，千百年來，隻有清夜身上長了一片。”
“可……我聽說，取心口鱗需要趁主人剛滿千歲，還活著時便用刀剜下……”曼曼的語氣裏充滿了恐懼，仿佛是在複述某個恐怖至極的故事，“她會活活死在刀下……”
安歌深吸了一口氣，回答到：“是。”
江子衿從發尾到腳尖，每一個毛孔似乎都豎了起來，背上一陣陣地發寒，腿也有些軟。
原來他和清夜都想錯了，哪有什麽幡然醒悟，原來都是有所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