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殺
江子衿被綁在兩人粗的柱子上，雙眼緊閉著，表情十分痛苦。確實，夢中所見到的、所麵對的這些東西太過於真實，甚至會令他完全沉浸在內，經曆自己所害怕的一切。
此時，江子衿睫毛輕顫，低聲呢喃了幾句，這預示著他第一個夢已經結束了。夢娘拖著沉重的身體，施法準備給他開始第二個夢。那人先前隻告訴她他們會在幾日後到達，可這幾人足足拖了七日才趕到，而七日，便是她毒發的最後期限。
江子衿終於再次入夢。被綁在另一邊的熹微在魘獸的控製下也進入了夢境，兩人的情況都還算是穩定。如那男人所言，疼痛感像是無數隻小蟲一般，啃食著她的身體，霸占她的全身感官，就連剛才給江子衿造夢也有些使不上勁來。
夢娘從身上胡**出那塊鱗片，咬著牙咒罵了一句，手指顫抖著想要將它掰碎。可那塊鱗片卻無比堅硬，不論她怎樣施力都掰不開。
“該死，上當了。”夢娘火氣瞬間就冒了上來，將那鱗片扔了出去，甩過衣袖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椅子旁，跪在地麵上，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椅子上，這樣能令她稍微好受一些。
肝腸寸斷的滋味委實不好受，自己被那人下了這種毒，到這樣的緊要關頭才發現自己原是中了套，這實在是太可笑了。夢娘將腦袋平放在椅子上，腦子一片混沌，身子也開始發軟，軟得要命，再沒心思去管那兩人了。
魘獸臥坐在熹微身旁，專注地為她織著夢。
熹微睜眼時隻發現自己呆在了一個鎮子上，這鎮子很是陌生，與她記憶中的任何一處地方都不一樣。
她的身旁站著江子衿，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望向他的目光，溫和地朝她笑了笑，說道：“熹微，你看，我們到臨泉鎮了。”
“真的？”熹微很是驚喜，她難道不是應該呆在去臨泉的路上嗎，怎的一轉眼便到了？
江子衿點了點頭，拉起她的手，指著不遠處一個懸在空中，隱在雲霧之中的“島嶼”，說道：“你看，那就是大椿樹所在的地方。”
熹微很是開心，雙眼緊盯著江子衿緊握著自己的手，臉上不禁泛出幾絲紅暈，耳朵更是燙得要命，不敢抬眼看他，害羞地說道：“事不宜遲，子衿哥哥，我們現在就去吧！”
“好，”江子衿溫柔地牽著她，走了幾步後卻突然怔住了，眼睛怔怔地盯著前方的街角處。
熹微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抹紅色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那身影他倆再熟悉不過了。熹微親眼目睹江子衿表情的變化，從溫柔變成了喜悅，他的眼中帶著無數期盼，原本緊握著自己的手也鬆了開來。
清夜站在遠處，笑麵如花。她隻是朝江子衿揮了揮手，江子衿便傻乎乎地笑了起來，任由自己被落在一邊，撒腿朝她奔去。
“子衿哥哥！”熹微喊他，他卻置之不理，幾步跑到了清夜身邊。
熹微又看見他拉起了清夜的手，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江子衿臉上的表情無比滿足開心，而她活像個路人，一層莫名又虛無的隔膜，將她與眼前這兩人分隔開了來。
她試著想要上前，想要去和她倆在一起說話打鬧，可她卻怎樣都邁不開腳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喜歡的人同另一個姑娘攜手走向遠處，隻留給自己兩個親密的背影。
“不要，不要走！”熹微大喊著，依舊是無濟於事。她癱軟下來，手掌撐在冰冷的石板地麵上，眼淚不由自主地滴落下來。那兩個背影漸漸模糊，最後消失在她眼前，霎時間，整個世界天崩地裂，那原本半懸在空中的島嶼墜落下來，鎮子裏的地麵開始搖晃，一切的一切，都在喧囂吵鬧著。
她抬頭，一塊巨大的石頭從街旁房屋上脫落下來，朝著她落下來。
可她並不想逃，若是再沒了江子衿，或者也沒什麽意義了。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等到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又到了另一處地方。這次是在一個林子裏，就像是自己在被打暈前最後見到的那個林子一般，四處荊棘雜草叢生，寒氣逼人，鋪天蓋地的是黑暗，隻有眼前傳來一絲微弱的光亮。
任由身邊的荊棘劃破自己的皮膚，熹微撥開雜草，朝著那微光的來源走去，果然，她又見到了清夜和江子衿。
他倆正在熱切地討論著什麽，似乎並不能看到她。她猶豫了片刻，緩步走了過去，想要拍一拍江子衿的肩膀，可她的手剛觸到他的身體，便不可思議地從他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熹微收回手，驚恐地看著自己的五指。她又試著喊了他一聲，可他們依舊是聽不見。
她跌坐在地上，旁邊樹上環繞著的，長著尖刺的藤蔓像是有了靈性一般，紛紛扭動著朝她爬來，將她綁起又勒緊，尖刺勒緊她的皮膚，血液不停順著傷口流出來，落滿一地。熹微絕望地大哭起來，衝著眼前依舊討論得激烈的兩個人不停大喊，“救我，救救我，子衿哥哥，清夜，快救救我……”
“沒人會救你。”一個女聲突然響起，空靈又透著寒氣，在這森林裏顯得更外突兀。
熹微不停掙紮著，身上鮮血淋漓，還不忘問道：“你是誰？”
“這不重要，”那女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在她耳後。熹微扭過頭，卻什麽都看不見，那聲音又說道：“你隻需要知道，隻要有她的存在，那麽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便再不會多看你一眼。”
這一次是在前麵。熹微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之間一個婀娜又妖媚的身姿站在自己麵前，她的身上穿著繡花裙，臉和腳都看不見，隻有一團黑氣在翻滾著。
熹微看著她，嘶啞著喉嚨對她喊道：“你別胡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什麽都知道。”那人說著，手中多出一把暗紅色的扇子，她的手腕一扭，扇子便指向了江子衿身旁的清夜。她冷笑了一聲，帶著無盡嘲諷意義，“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他才總不理你，總會忘了你，隻要他倆在一起，你便再無說話的餘地。”
“我……”熹微還想要再爭辯，可在她看來，事實確實如此，隻要清夜呆在江子衿身邊，自己便再無說話的機會了。
那人收了扇子，一揮手，那些原本纏著她的藤蔓便乖乖將她放開。她從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遞給熹微，鼓勵道：“去吧，隻要你能殺了她，江子衿便會隻是你一人的了。”
熹微不接，那人便把刀扔在了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隻剩下一炷香的時間了，若是你不殺她，便再也得不到心心念念的江子衿了。”說罷，她便通身都化作黑霧，飛快地卷走了。
熹微拿起匕首，從頭頂到腳趾都在顫抖著。眼前的兩人依舊很是親密，如同相愛的戀人一般互相依偎著，江子衿甚至還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清夜的臉蛋，清夜笑得像朵開得正豔的花兒一般。
“殺了她，快，殺了她……”那人的聲音在四周回**著，宛如一群恐怖的惡魔正將她包圍起來，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自己，巨大的壓力迫使她無法自控地攥緊匕首，高高揚起那閃著寒光的鋒利刀刃，隻要她用力刺下去，清夜便會就此消失，離開江子衿。
那聲音瘋狂地叫囂著，甚至令周圍的樹木搖晃，濃密的樹葉被搖得沙沙響，“隻要你殺了她，你便能和心愛之人永遠在一起了。”
“不行，我做不到！”熹微扔下匕首，蜷縮著掩麵痛哭起來，就算是能永遠和江子衿在一起她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清夜保護了他倆一路，無數次為她倆身處險境，無數次幫助他倆從危難之中脫身……不管怎樣，她都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真是太沒用了，看我來幫你一把。”
熹微還沒理解她話中的意思，突然覺得身體不受控製，手臂朝前伸去，拿起那把匕首，緊緊握在手心裏。
“你要做什麽，不要！”熹微努力想要控製自己，可她的腳卻依舊向前走去，他的手臂依舊高高揚起，將鋒利的刀刃對準清夜的頭顱，狠狠向下劃去……
“不……”匕首應聲落地，她整個人都軟到了地上，心裏卻變得好過了一些。那聲音還在說著，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咒罵著，“都告訴過你隻有一炷香時間，真是不爭氣……”
那聲音剛落下，無數的尖叫聲便在她耳邊響了起來，將她包圍。四周的樹木開始扭動，像是隱藏於黑暗之中的無數鬼魅，扭動著身子一步一步朝自己奔來……
她閉上眼睛，任由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