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沒有硝煙的戰場

江浩從梁禦城的秘密文件裏了解到了整個事件的起因和經過,內心有一種難以言表的苦澀。他曾經暗戀的人、他的隱形戰友,還有那位李哲凱博士,他們為了自己的某種信念,都付出了自己最為寶貴的生命,剛開始自己還不能理解梁禦城提到的國家利益,覺得隻有在戰場上,為了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浴血奮戰,血灑疆場,那樣才叫做維護了國家利益,可是當他進入這個圈子,被王逸和黎正良納入了“圓桌社”以後,看見股市上為股價的漲跌而瘋狂的人們;看見了天文數字般的資金輕易地流動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像龍卷風一般卷走了人們的一切;也看見了堆積在港口的重要物資資源被非法所得購買,再運往國外,江浩也漸漸明白了,他們深陷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而現在,隻留下自己在孤軍奮戰。

江浩沉思良久,起身從工具箱裏取出螺絲刀,將梁禦城留下的筆記本卸開,取出硬盤,然後將盤內的磁碟片拉出來,點燃了扔進了煙灰缸裏,頓時,屋子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焦臭味,梁禦城留在世間僅有的秘密,也隨著這一陣焦臭味和一道青煙消散殆盡,現在江浩明白了自己身負重任,他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

江浩第二天到公司的時候,黎正良打來電話,說是第二批資金已經開始調動了,順便還問了一下王衛的下落。江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還沒有找到嗎?”。黎正良歎了一口氣,說:“這是我們圓桌社的隱患,一旦找到必須解決掉。”

江浩掛掉電話,打開安裝在筆記本上的追蹤軟件,還是一無所獲,王衛在自己的監控範圍內失蹤了近三天了,他是黎正良的隱患,更是自己的仇敵。因為王逸設計除掉梁禦城,執行人卻是王衛。蘇傑的車禍是紅綠燈間隔時間出現異常引起的,警方調查結果是軟件漏洞造成的,但是自從江浩知道王衛是網絡高手後,他就認定了是王衛利用黑客技術入侵了交通管理服務器,修改了梁禦城行駛路段的紅綠燈。王衛在王逸的授意下,用同樣的方式製造了7月22日那天的悲劇。

江浩坐在老板椅上。明媚的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玻璃照在他身上,而他卻感覺不到任何暖意。梁禦城留下的檔案,讓過去的一幕一幕又一次閃現在他的腦海裏,不停地翻滾著,纏繞著王衛失蹤的消息,讓他坐如針氈。

江浩索性抓起外套離開了辦公室,驅車去找黎正良。他本想問一下黎正良下一步的計劃,自己要如何配合,可當他剛坐下,黎正良卻告訴他說,葉采妍的老公馮申到警局報案,說自己老婆失蹤了,警局告訴他葉采妍的公司有保險金和賠償金,那家夥居然立刻問起了保險金和賠償金一共有多少,現在可能就會到了。

江浩笑了笑,說:“真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

黎正良從盒子裏拿出一隻雪茄,剪掉封口,用火柴點燃了,猛吸了一口,然後用夾著雪茄的手指著江浩,說:“他不僅貪得無厭,他還很無恥。”

話音未落,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敲門進來,黎正良打開了門,男人站在門口,齊膝的短褲,敞開的短袖襯衫,油膩膩的頭發,胡渣滿臉,點頭哈腰地說:“我……我是葉采妍的老公馮……馮申……聽說她還有保險金和賠償金在這裏……我是……我是來……嗬……嗬嗬”正說著話,猥瑣的眼光卻不停地在辦公室裏打轉。

黎正良指了指牆角的密碼箱,說:“一共七百萬,你提走吧!”

馮申明顯感到驚訝之極,半張著嘴巴,一是沒有反應過來。

江浩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沒有聽清楚嗎?七百萬,拿了趕快走。”

馮申立刻堆著笑,一把提起箱子,一邊點頭哈腰地陪著笑臉,一邊退了出去。

黎正良伸手按了一下開關,隨著“哐當”一聲,門立刻關上了,然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葉采妍怎麽會看上這樣的東西?”

江浩回過頭來,看著黎正良,問:“良哥,王衛還沒有消息嗎?”

黎正良說:“他一定躲了起來,他們還在找。不過沒關係,不會影響到大局,你準備一下,最近兩天離岸賬戶還會到幾筆。”

江浩倒吸了一口冷氣,脫口而出:“哇,居然還有?怎麽了?想搞一次偷襲珍珠港?”

黎正良笑了笑,應道:“偷襲珍珠港?嗬嗬,那是偷襲,技術力量勢均力敵的,這次,是空襲巴格達。多國部隊嘛!”

江浩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這麽多錢,這次該不會又從股市走吧?”

黎正良說:“這次有一部分從股市走,但不會是以洗錢的方式進入,這次要做空。”

江浩驚訝地問:“做空?”

黎正良點了點頭。

江海還是不明白,問了一句:“為什麽不是像我們這樣的信托投資公司呢?他們更有錢,為什麽會緊盯著其它企業不放?難道戰略資源比賺錢更重要嗎?”

黎正良直愣愣地盯著江浩,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江浩不知所然。笑過後又說:“看來你不要再看書上的金融知識了。隻有實體經濟才能產生價值。你把燒餅炒到100元,還不是一塊燒餅。所有的經濟行為都隻是為實體經濟服務,本身不能創造價值。衡量一個經濟體完善與否,不是看你的房價突破一千萬,兩千萬,而是看你能不能方便地買到零件組裝一台電腦,一輛車。這才是一個完善的體係。”然後,他點了一支雪茄,站起身走到窗前,遠眺著窗外,幽幽地吐了一口煙說:“這是一場戰爭,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這句話對於江浩來說,的確是深有體會。所以,他看著黎正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黎正良再次提到了七十年代的越南戰爭,當時的戰爭消耗是巨大的,而美元在當時被稱之為美金,美國的中央銀行——美聯儲不能隨意發行美元,因為有國庫裏的黃金作為美元的擔保,如果濫發美元,一旦有人拿著美元到銀行兌換黃金,銀行會因為黃金短缺而引發瘋狂擠兌,銀行信用立刻會跌至穀底,但是政府麵對持續的戰爭需要大量的美元,所以美國宣布廢止金本位,美元不再與黃金掛鉤。從此,布雷頓體係解體,美元便脫離了黃金的束縛而變成了一種核武器。因為戰爭的需要,美元被美聯儲大量印刷出來,當然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美元貶值。但是他們找到了另外一種東西來支撐美元,維持美元的堅挺,那就是石油。全世界的石油貿易都是以美元為單一貨幣來結算的,也就是說你拿著人民幣、港元、英鎊或者歐元是不能買到石油的,必須要按照匯率兌換成美元才能進行交易。僅北海布倫特輕質原油交易一項,每天的交易量就能輕鬆突破幾十萬桶,你能想象一個國家或者一個城市沒有石油會是什麽樣嗎?滿街都是無法啟動的汽車,機場的跑道上停滿了航班,工廠停工,因為沒有原油提煉出來的副產品——塑料,對產品進行包裝;農田裏莊家枯萎、病蟲滿地,同樣也因為沒有原油提煉的副產品——農藥和化肥……這一切說明了我們的世界極度依賴石油。美國進行的每一次戰爭,世人都認為是在搶奪石油,其實遠不止這麽簡單,他們的戰爭核心是為了維護石油交易的結算貨幣美元。不管誰開采,無所謂,美國隻要你用美元結算。隻要大家都離不開石油,也就離不開美元了,所以,我們的戰略核心也是石油。

黎正良所說的這些,江浩也是零零散散地聽說過,但是從未將這些事件聯係起來。今天聽了黎正良的話,立刻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可是又覺得這些事實聽起來不錯,實際上離自己很遠,有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於是調侃了一句:“如果有一天,哪一個國家把空氣和貨幣掛鉤,那就絕了。”

黎正良回過頭,用雪茄指了指江浩,說:“聰明!我和王逸沒有選錯人。”

江浩一臉疑惑地看著黎正良,自己無心的一句戲言卻被黎正良當了真,心想難道真有人把空氣和貨幣掛上鉤,自己怎麽能沒有聽說過?

黎正良說,聽說歐盟正計劃擬一個有關於碳排放稅的征收草案,估計不久後就會實施。它非常具有創新性,是一件裏程碑式的事件。這是一個信號,一個破除美元,或者抵擋美元強勢的信號。試想每個人都會呼吸空氣,都會排出二氧化碳,還有汽車、飛機等等無時無刻不在排放二氧化碳,可是有人想對它征稅,換句話說,你不僅開車、坐航班會向政府納稅,就連呼吸都會納稅。

江浩有些不明白,問:“納稅是一種政府行為,怎麽和貨幣扯上了關係?難道說這是一種政府行為的延生?”

黎正良沉默了片刻,說:“貨幣政策是政府的最高權力之一,不亞於外交和軍事。當然,你不能小看了人類的創新能力,尤其是在金融方麵的創新,或許會用你想不到的手段。打個比方,如果每呼出一升二氧化碳能交一元錢,那麽一個人每天按照一立方米的二氧化碳算,那麽一個人一天就會納稅1000元。當然這隻是比方,數額多少不在討論範圍,方法最重要。接著政府發行一種貨幣,這種貨幣叫什麽不重要,它的功能是一元錢能夠讓你享有一立方米,或者一公升的二氧化碳排放權利,這樣,一種全新的貨幣就誕生了,這種貨幣甚至可以是人類的一種終極貨幣,因為你可以不開車、不坐飛機、不用燒火取暖,但是你不能不呼吸。”

雖然這隻是倆人的閑談,其中夾雜著不少猜測成分,但是,其結果還是讓江浩聽得有些毛骨悚然。某些精英用自己的創新能力改變著世界,比如發明了電話,改變了通訊,發明了電腦,改變了世界,哲學都是科技創新。像此類的金融創新,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為了頂級精英創造一種經濟枷鎖,換上光鮮的標簽,實際上是用來能奴役著人們的生活。

黎正良把雪茄放進了煙缸裏,用力按熄了,說:“那些還太遙遠,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做空能源企業。”

江浩仍然有些不解,問道:“可能是我對金融業不是很了解,做空一家能源企業和我們的戰略核心有什麽關係?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黎正良說:“全世界的石油貿易是以美元結算為基礎的,這是我們無法取代的,至少我們十二個圓桌社員是沒有辦法取代的,但是,你要注意,同樣作為美元的支撐物,石油和黃金是不同的,石油總是在不斷產生,又不斷消耗的,而黃金不會,也就是說,石油總會有枯竭的一天,並且這一天也會越來越快地到來,到時候,美元會找什麽作為支撐?”

江浩聯想到了李哲凱博士的研究課題——可燃冰,還有標準能源從事的太陽能,風能,潮汐能研究,所以脫口而出:“可燃冰,太陽能,風能,潮汐能。”

黎正良笑著說:“也對,但也不全對。為了我們不因為錯誤地選擇了目標而讓我們的計劃落空,我們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十二個圓桌社成員,分別選擇了不同領域,在這裏,我們選擇了能源。”

江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不禁感到一陣膽寒,他看見了自己麵前是一張無形的網,它撒向了全世界,他似乎已經感到了一種讓人窒息的味道,但又不敢將內心的那份沉重表露出來,隻好從嘴角擠出一絲笑,說了一句:“看來能源和經濟的關係這麽緊密,真難以想象。”

黎正良說:“如果能源能私有化,我們哪還會費這麽多力氣。”

江浩想起了黎正良原來說過的話,如果是有公司能私有化,那麽它立刻就會變為壟斷寡頭的囊中之物,也許,“圓桌社”正是基於這樣的理念來實施計劃的。他想到了有的所謂的“社會精英”,瘋狂而偏執的洋奴們,天天鼓吹著石油企業應該私有化來降低油價。當然油價是一個極度敏感的事情,但是“社會精英”們確實不應該借助油價的高低來炒作石油企業的私有化問題,相比那些金融寡頭十幾分鍾就調動幾百億美元的財力,我們的族群有誰能有這樣的力量?一旦私有化,金融寡頭立刻通過做空、並購等等一係列手段將石油公司收入囊中,借用黎正良的一句話,到時候,你的飛機、坦克、戰艦都沒有油,你連一場戰爭都無法應對,那將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局麵。

倆人就這麽閑聊了很久。越聊越讓江浩覺得透不過氣來,李菲兒的下落不明,梁禦城的死,王衛的失蹤,接踵而來的“金融空襲”,像一道道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樣邁過來的,更不知道前麵的路伸向哪裏。談話多半是江浩扮演傾聽者的角色,他迎合著黎正良的話鋒,更要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緊張與不安。最後,江浩內心實在是疲憊至極,趁著黎正良講話的空隙,說:“良哥,我頭有點兒暈,可能感冒了。”

“哦,怪不得我看你沒什麽精神,那快回家休息吧!”黎正良說:“早點休息,明天要配合空襲呢!”

江浩笑著點了點頭,起身告辭,正要走出門的時候,黎正良叫住了他,說:“這幾天還有資金匯入不同的賬戶,在此之前,最好先找到王衛。”

江浩隨口說了一句:“每個人都有貪欲,你的錢就是最好的誘餌。”然後轉身離開了。

黎正良望著江浩離去的大門,沉默良久,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明白江浩的意思,畢竟智商都是超過125的門薩會員,他們彼此都明白如何利用人性的弱點來做局。於是,一個計劃在他腦海裏形成了……

從黎正良的辦公室回來,江浩接到了黎正良的電話,下午又有一百四十八億從離岸賬戶調入,來源於中東基金。江浩掛掉電話,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他知道這些表麵的平靜下,正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戰爭,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戰場或許在股市、期貨、樓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