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變 臉
江浩告別了黎正良,開著車回到了公司。一下午,他都過得非常悠閑,喝著咖啡,享受著難得的陽光。纏繞在他心裏的兩個疑問其實全都解開了,因為王衛一直沒有將自己的過去告訴黎正良,肯定是他自己都沒無法確定,僅僅憑一個相同的名字就認定“圓桌社”的會員有假,那就是否定了哥哥和黎正良的眼光,即便是否定了,自己也不能因此而得到機會進入圓桌社。
下班後,江浩開車回家,把車停在了地下停車場後,他看見了停在旁邊的那輛豐田車旁邊,才想起了在工具箱裏的那一疊文件。他下車後,又從高爾夫車上取出文件,揣進了口袋。他想一回到家,就立刻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馬上燒掉,這些東西千萬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因為王衛在自己心裏已經不能算一個活人了,他要計劃借黎正良之手立刻除掉這個禍害。
江浩關上門,立刻將客廳的窗戶拉上,整個空間立刻陷入了一片陰暗,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昏黃的燈光下,江浩一張一張地翻看著文件,這些屬於檔案性質的文件,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江浩近幾年來的所有活動,有的甚至細致到哪一天,在什麽地方,秘密會見過什麽人,交換過什麽信息。江浩每翻過一頁,心情就會變得更加沉重一點,一頁一頁的,記錄著他過去的點點滴滴,有的早已忘記了,有的甚至刻骨銘心……
突然,一張碩大的圖片映入眼簾,圖片正中央是一個碩大的腳印。這是一雙41碼的Hugo Boss的男士皮鞋,這分明是自己剛進入公司新買的那雙鞋,現在早已經不知去向了。江浩想了起來,在平安夜的那晚,也是穿著這雙鞋和王逸一起走進了那間屋子,最後,隻有他走出了那道門,他自己覺得什麽也沒用留下,甚至連自己碰過的酒杯都帶走了,可是他忘了一件東西——鞋印。看來,王衛的調查已經很接近自己了,可是為什麽他沒有將自己的情況告訴黎正良?到底是什麽讓王衛無法肯定現在的自己就是原來的那個江浩呢?
江浩在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原點,還是那個無法解答的疑問。他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翻,翻到了一張自己的照片,那是在執行某次任務的時候,和李菲兒一起留下的。照片中自己正牽著李菲兒的手,看上去是那樣甜蜜,誰也不知道他們隻是偽裝成的情侶。他們迎著陽光走在廣場上,一群白色的鴿子撲騰著飛起來,畫麵裏充滿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溫馨與幸福,可是……那個牽著李菲兒的男人,明明應該是自己,怎麽一點也不像?
江浩感覺一個驚天霹靂向自己打過來……腦子裏一直在不斷重複著同樣一句話——這個男人是自己嗎?
照片中的男人和自己一樣,大概一米七八的身高,英俊挺拔,兩道劍眉,高挺的鼻梁,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可是臉型卻是標準的國字臉,而自己卻是瓜子臉。江浩一下子站起身,衝進衛生間,在鏡中仔細地觀察著自己,他從來沒有如此仔細地看過自己,鏡中明明是一張書生氣十足的俊秀儒雅的臉,可照片上為什麽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英俊麵龐?
那個牽著李菲兒的手的男人明明應該是自己,為什麽又不是?這到底是為什麽?難道李菲兒之前有過一段感情經曆?江浩一想到這裏,頓時又立刻否認了。不對,李菲兒這幾年來一直都和自己在一起,算不上每時每刻,也算得上朝夕為伴了。那麽,這張照片上的男人隻有可能是自己。一想到這裏,江浩感覺後怕,他躺在醫院的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可怕得連自己的記憶、相貌都改變了。江浩的間歇性失憶症,此刻又忘記了自己整過容。
江浩的身體無力地搖晃了幾下,險些跌倒了下去。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回客廳,把那些文件用火機點燃了丟進了盆子裏,剩下手中的照片,看了又看。
江浩盯著熊熊燃燒的大火,緊鎖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一連幾天,江浩做什麽事情都心不在焉。王衛自從向北外環逃去之後,追蹤器的信號也消失了。也許是他發現了安裝在眼鏡架上的竊聽器,他將竊聽器毀掉了,讓自己在這個繁華的城市中消失地無影無蹤了。在王衛失蹤的這一段時間,江浩時常都提心吊膽的,害怕自己在地下停車場開車門時,他會突然從某處衝出來,對自己進行報複。所以,江浩連走路都非常小心,經常會不時地回過頭看看背後。同時,他也打電話通知了黎正良,讓他也注意安全。現在,畢竟是王衛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同時,江浩也害怕王衛和黎正良再次見麵,害怕他們在某種情況下拆穿這一切陰謀,雖然這種可能很小很小。但是對於江浩來說,他就是刀尖上的舞蹈,不容許有絲毫差錯,直到王衛永遠閉嘴的那一天。
在王衛失蹤後的第三天,黎正良從離岸賬戶上轉入了八十多億,說是來自於某個信托基金,隨後的二十多天還會陸陸續續地轉過來更多。江浩知道對手即將開始一場更大的洗劫,而現在,王衛那個絆腳石居然還沒有除掉,他更是感覺形勢極其緊迫。
也就是在這一天,江浩回家的時候,對麵的老伯站在他門口等他,說自己家電腦壞掉了,要借用一下他的電腦看一看今天的黃金價格。江浩有些驚訝,問老伯是不是改炒黃金了。老伯笑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沒有炒紙黃金,是買了一些金條投資。紙黃金和股票不都是一樣的嗎?根本看不見實物,都是一張張的紙,真正金融危機來臨的時候,一錢不值。江浩和老伯談話間,一起走進了屋子,他打開了電腦,示意老伯坐到位置上慢慢看。老伯打開登錄界麵,輸入了自己的名字,並不急著輸密碼,而是從自己上衣袋裏掏出一張紙,慢慢展開,江浩才看見是一張打印好的字母表,所不同的是這張字母表將字母的序號寫在了下方。老伯將紙片放在桌上,邊看邊在口中默念著:“B……2……e……5……n……14……”然後在電腦上輸入了密碼。
江浩為了避開自己看見老伯輸入密碼,故意轉身在桌上拿起水杯替老伯倒水,當他將水杯遞到老伯麵前的時候,看見了那張印著字母的小紙片兒,不經意間問了一句:“老伯,密碼最好不要記到紙上。”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要記到腦袋裏。”
老伯笑了笑,指著紙說:“你不知道,我年紀大了,害怕忘記密碼,所以就找了一張字母表,把自己的名字按照26個字母的順序寫成數字,你看,Ben就是我外孫的英文名,B就是2,e就是5,n就是14,所以,我的密碼就是Ben2514。上了年紀的人這樣記很方便,也很保密的。”
江浩說:“你可千萬別輕易告訴別人你的密碼了。”
老伯說:“天佑,我信得過你,你幫了我這麽多,我信得過你。”
江浩說:“你的密碼也太簡單了,如果有人想要破解,那是很容易的。”
老伯笑了笑,說:“我的肯定簡單啦,因為賬戶上麵錢少嘛,有的人錢多,就把自己的姓氏字母加上去,或者再用這個方法把姓也寫成數字一起當作密碼用就行了。”
江浩想了一下,笑起來,說:“不過,這對你們上了些年紀的人來說,的確算是一個好辦法了。那你慢慢忙,我去看電視。”
江浩走出了書房,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看起了電視。不一會兒,老伯高興地走出來,說:“唉,漲了漲了,唉,不錯,我明天去賣掉一部分。”
江浩看著老伯有些手舞足蹈的樣子,也暗自替他高興。老伯指了指門,說:“那我走了,謝謝你了!”
老伯離開後,江浩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電視,想著老伯記密碼的方式,不禁笑了起來,這老頭也蠻機靈的,居然想到一個這麽簡單,卻還這麽有效的方法,那些破解密碼的人即使知道了別人的生日、門牌號、車牌號、電話號碼……就算搞到了別人所有關於數字的信息,也想不出這樣的一組密碼,這就是最簡單、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加密方式。笑過後,他突然想起了梁禦城留下的那個文件夾,於是,江浩從床頭櫃的暗箱裏拿出筆記本電腦,然後找出一張紙,依次寫下了26個英文字母,再將其序號寫在字母旁邊。將梁禦城在標準能源公司的英文名“Jack”翻譯成了數字,試了一下,電腦顯示密碼錯誤。江浩心理一沉,他想,以梁禦城這樣的老牌特情人員,絕對不會用這麽簡單的方式設置如此隱秘的文件密碼的。會不會還有其它方法?江浩想了想,又把名字換成了“Jack Su”,寫成了數字,輸入進去,文件居然奇跡般地打開了,江浩心裏一陣狂喜,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困擾他數百個日日夜夜的思念、期盼,終於要停止了,他甚至感覺有一束晨曦衝破厚重的烏雲,噴薄而出,如此耀眼地射向他的內心。擺在麵前的就是蘇傑帶走的秘密——李菲兒的生死。
江浩迫不及待地點開了文件,看見了梁禦城留下的第一份文件——一張掃描的整容手術單。手術單的患者欄裏填寫的名字是“江浩”,簽字人梁禦城,手術內容是切除下頜骨的部分組織,江浩感覺如雷轟頂,一些片段如放映的電影膠片一般在腦海裏依次閃過,所有的疑問在此刻都一一化解。江浩依稀記起了那個黑暗陰冷的雨夜,一顆子彈帶著槍膛裏熾熱的高溫從後腦射進,穿過了他的下頜,他幾乎可以聽見骨骼被碎裂的聲音,然後有一顆子彈往他胸口射來,打在了鐵盒上,幸運的是那塊鐵盒擋住了這最為致命的一擊。接下來,是梁禦城撥打了報警電話救了江浩,而不是自己認為的是那個收垃圾的老太太。再後來,是警察將他轉移到了醫院,是梁禦城為他簽了字,與患者關係一欄填著“父子”,也是梁禦城從韓國請了最好的整形醫生為自己做了手術,把他的下頜骨削去了一部分。手術後,江浩由原來的國字臉變成了現在的瓜子臉。因為劇烈的刺激,以及子彈對腦部的傷害,讓江浩失去了部分記憶。江浩忘記了所有,甚至忘記了自己,可他仍然記得程雨菲。
梁禦城在每一次的接頭時都有意識地向他重複著他的過去,也是在幫他恢複記憶。可是,江浩還是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樣子,也正因為此,恰好讓他更加完美地潛伏在標準能源公司並深得王逸和黎正良的信任;同時,也使善於竊聽的王衛搞到了他以前的資料卻遲遲不敢下手,因為王衛自己也無法將照片上的江浩與現實中的薑天佑劃上等號。如果貿然下手行動,去幹掉一個“圓桌社”的會員,必然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的,所以王衛選擇了竊聽江浩,進一步獲取信息以便確認他就是照片上的人。恰好在他還沒來得及等到確認的那一天,江浩就提前動了手,和榮世輝聯手將他逼上了死路。
現在,王衛失蹤了,警方、黎正良、江浩和證監會,不管是誰都想找到他,盡管目的各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