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鏡架上的竊聽器

**躺著的李菲兒已經可以吃一點兒流食了,趙阿姨每天還是要對她進行按摩,讓她幾近萎縮的肌肉能夠重新煥發生機。當然,李菲兒的手腳雖然現在還不能動,但是腦子卻在飛速地轉動,她一直擔心江浩,那個她深愛著卻無法表白的男人,她隱約記得就在前天,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江浩被一群黑衣人追殺,江浩提著一把手槍,而身後的那群人帶著各種射殺武器,開著一輛黑色的車緊追不舍,江浩跑進了一條小巷,可惜的是巷子是一條死胡同,江浩不得已轉過身來,暗夜中,車燈穿過密密匝匝的細雨照到江浩的臉上,她即使在睡夢中也能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絕望的神情,在耀眼的燈光下一片慘白,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幫他,可是夢裏卻沒有自己。從車上走下一群人,其中一個掄起棍子將江浩打倒在地,然後他們竊竊私語了一陣,隱約聽見有人說打死他,有人卻在不停地催促快走,突然,在黑暗中傳來“啪”的一聲,子彈打進了江浩腦部的某一塊,“啪”的又是一聲,子彈向江浩胸膛射去,她像是自己中槍一樣,猛然感覺到手指**了一下……然後行凶的人們快速離去,江浩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血從腦袋的某一處流了出來,在地上的水窪裏迅速擴散開來,她仿佛可以聞到地上散發出的血腥味。雨仍然在下,如泣如訴,冰冷潮濕的霧氣在茫茫暗夜裏隨風飄散,一種悲涼而絕望氣息隨之彌漫開來。

這的確是李菲兒的夢境,隻是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不是前天,而是幾個月前。

李菲兒有時候也自己掙紮著坐起來,試圖下床活動,可是四肢還是那樣軟弱無力。她之所以急著要站起來,是因為她在被車撞得飛起來的時候,她分明看見了那輛道奇車爆炸了,後來又迷迷糊糊地看見江浩被追殺,夢境和現實如此連貫,讓她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夢境哪些是現實。

就在李菲兒窗戶的對麵,江浩從箱子裏拿出了那個小紙盒揣進了包裏,然後又把箱子放進了密碼箱,急匆匆出了門。

江浩把車開進了一個地下停車場,然後用手機撥打了電話,不一會兒,兩個青年男子左顧右盼地出現在停車場入口,一頭便紮了進去。兩人一前一後,邊走邊四處張望著,顯得極其謹慎,卻又多出幾分鬼鬼祟祟的意味。兩人接近了江浩的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原來,他們是江浩執行任務時認識的幫手,他們倆人對彼此一無所知。透過車子的後窗,看見三個腦袋湊到一起竊竊私語了片刻,兩人又拉開車門匆匆離去。江浩等倆人走遠,掏出手機給黎正良打了一個電話。

江浩說:“良哥,我聽說王國正對電腦很在行是嗎?我有點兒事想請他幫幫忙。”因為王國正才是王衛的麵具,江浩雖然知道他叫王衛,但是還隻能稱呼他王國正。在這一行,各自都有一個麵具。例如江浩自己,對外叫薑天佑。他們誰都想翻開對方的麵具,看看裏麵是一張什麽樣的臉。

黎正良並沒有顯出警覺,語氣平淡地告訴了江浩王國正的聯係方式,然後問了一句:“到底是什麽事?我本來不想問的,但是最近風聲很緊,你們一定要小心了。”

江浩明白,黎正良的意思是,在目前還沒有徹底搞清楚王國正和那通電話的關係之前,每個人都要小心,每個人又都是懷疑對象。

江浩遲疑了一下,說:“我的筆記本出了一點小故障,自己又不會修,裏麵有一些公司的資料,拿到外麵修又擔心會泄露,所以想請他幫忙,要不這樣吧,請良哥轉告他一聲,我在東門中訊路的咖啡館等他,不見不散。”

黎正良不假思索就答應了,說好吧,我通知王國正馬上去。

江浩修電腦是借口,目的是引出王國正以實施自己的計劃,雖然他們從未謀過麵。他這樣對黎正良說,是為了排除掉黎正良內心的猜忌。因為黎正良並沒有直接處理王國正,這就說明了他正在暗中調查那個電話的來源,當下這種情況,話不挑明,說不定會引火燒身的。

掛掉電話,江浩發動車子駛出了地下停車場。

咖啡館裏,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走到了江浩身邊坐下,主動伸手和江浩握手:“您好,江總。”來人正是黎正良的右臂——王國正,年齡大約二十八九,一副金絲眼鏡,一身休閑裝扮,儒雅而精幹。

江浩看見了對方戴著眼鏡,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了,於是微笑著和對方握手:“您好,計算機專家,王國正,久仰大名,都是自己人,叫我天佑就行。”江浩說著從提包裏取出一台筆記本擺在桌上說:“我對電腦一竅不通,昨天啟動不了,想拿到維修店去,又擔心公司的資料會泄密,你知道的,標準能源和聯邦信托的很多關鍵資料在這上麵,所以才要良哥聯係了你,麻煩了。”

王國正接過電腦,滑動鼠標看了看,笑著說:“小問題,馬上就好。”

其實,筆記本是昨天江浩刪除了部分係統文件,故意弄壞的,目的隻不過是為約見王國正找的一個借口罷了。江浩不時地低頭看表,在心裏計算著時間。不到十分鍾,王國正抬起頭,將電腦推到江浩麵前,說已經正常了。

江浩說了一聲謝謝,然後指著咖啡杯說,嚐嚐這裏的咖啡味道怎麽樣。

此刻,在地下停車場見到的那個男子斜抱著一根裝飾板從咖啡館的一角走了過來,他麵無表情地穿過一張張卡座,徑直朝江浩和王國正所在的位置走來。

王國正端著咖啡杯,用小勺攪拌了一下,抿了一口,放下杯子,說:“味道不錯!你經常來嗎?”

江浩說:“沒有,也是第一次來。”話音未落,抱著裝飾板的男子恰好走到了卡座前,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在咖啡館後麵高喊著:“考拉!等一下!”抱裝飾板的男子聽見了喊聲,突然轉身,卻不料手中的裝飾板一下子拍到了王國正的臉上,隻聽“啊——”的一聲,眼鏡應聲而落。

江浩連忙站起來抓住那個名叫“考拉”的男子,大聲嗬斥道:“你們怎麽搞的?老板在哪兒?叫你們老板出來!”

“考拉”像是被嚇住了,抱著裝飾板瑟瑟發抖,哭喪著臉說:“對……對不起……對不起……別叫……別叫老板……我會被開除的……我賠……賠……”

江浩怒氣衝衝地一把抓住“考拉”的衣襟,大聲嚷嚷著,兩人開始抓扯起來,咖啡館裏的人們目光都齊聚到這邊,有的站起來,有的幹脆圍過來,等著看一場好戲。這時,王國正輕輕地拍了拍江浩的手臂,說:“沒事了……沒事……別為難他了。”江浩鬆了鬆手,可還是抓住對方的衣襟。王國正說:“沒事的,我沒有受傷,真的。”江浩關切地問:“真的?”王國正肯定地點點頭,說:“真的,你看,連一點兒擦傷都沒有。”然後轉過臉拍了拍“考拉”的肩膀,說:“你走吧!沒事兒了!”“考拉”抱著裝飾板,一溜煙地跑開了。王國正和江浩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江浩罵罵咧咧地說:“真倒黴,第一次約你就遇到這樣的事,你就這樣輕易放他走了?”王國正笑了笑說:“都是混口飯吃,都不容易,我又沒受什麽傷,難道為了出氣把人家打一頓?”江浩指著王國正放在桌上的眼鏡說:“你看,眼鏡都壞了,你該讓他賠你!”王國正撿起眼鏡說:“他賠不起的,範思哲的鏡框,七千二百美元的進口貨。我自己重新去專賣店買兩個鏡片就行。”江浩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指著衛生間的方向說:“我去一下洗手間,你等一下,我送你去。”王國正連忙擺手說:“沒事,我開了車,專賣店就在上品道上,我自己去就行。”江浩說:“也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們一起走。”

江浩說完,朝吧台方向走過去,結了帳直接鑽進了衛生間,然後掏出電話,說:“上品道的範思哲專賣店。”說完掛掉電話,走出了衛生間。

兩人在咖啡館門外分了手,上車的時候,江浩對王國正報以歉意的微笑,說:“麻煩你了,真不好意思,第一次請你出來,害你丟了好幾萬。”王國正笑著說:“沒事兒,良哥說過,都是自己人,再說了,一對鏡片值不了幾個錢,鏡框還能用,範思哲的嘛,很棒的!”然後兩人道別,江浩才驅車離開。

原來,這一切都是江浩在停車場安排好的。江浩通過黎正良將王國正約到指定地點,然後用一個意外讓“考拉”打壞了王國正的眼鏡,再利用上衛生間的時候,電話通知從咖啡館逃跑的“考拉”趕到眼鏡店,讓老板務必將那枚做成螺絲狀的微型竊聽器安裝到王國正的眼鏡上。

這枚竊聽器隻有米粒大小,頂部看上去是黑色,其實是一塊微型的太陽能電池板,麵積不足一粒鐵釘的橫截麵,這樣的大小隻能提供幾毫伏的電能,但是對於隱藏在螺絲裏的竊聽器足夠了。竊聽器的精巧之處不在於它很小,而在於它能巧妙地利用它的任何附著物——鏡框。一旦它被安裝在金屬物上麵,就能夠和物體緊密連接在一起,利用金屬物體作為自身的發射天線,把竊聽到的聲音信號轉化成無線電波發射出去。當然,它同樣來自於情報局的特別裝備處。

江浩回到家,打開密碼箱,取出一張SD卡片,插進了電腦,顯示屏立刻彈出了一幅城市地圖,在地圖的中央,一個小紅點在不斷地移動,喇叭裏傳出王國正打電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