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金錢的另一種形式

黎正良的錢全部存放在標準能源公司的賬戶上,過了好幾天也沒用什麽動靜。江浩和黎正良現在的關係極其微妙,當時在股市交易中,黎正良的巨額交易金的確是被證監會追蹤了,然後是榮世輝利用黎正良安插在證監會的內線黃宇,向黎正良提供了一條錯誤信息——身邊的內鬼是王衛,黎正良迫不得已,才緊急將資金轉移到標準能源的賬戶上,然後隻說了到時候會通知江浩。江浩不敢問,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此時的黎正良一定在猶豫,他還是不相信一個忠心耿耿的人,怎麽會是內鬼,而這條消息又是從那條線上出來的,原因隻能有兩種:第一、王衛的確是內鬼;第二、黃宇的消息有誤。如果是第一種,很好辦,直接除掉王衛,如果是第二種,那麽黃宇有可能已經叛變了,現在問題直接轉變為相信王衛,還是相信黃宇的單項選擇題。

當然,黎正良是個聰明人,所以,在沒有確切的證據前,他隻好把資金轉入標準能源的賬戶。

江浩一直等待著黎正良的電話,在三天後,黎正良果然撥通了他的電話,直接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把標準能源的采購項目資料帶上,直接去他辦公室。

江浩從秘書那裏要來了項目書,往黎正良的辦公室趕去。黎正良的辦公室很是特別,按道理說,對於標準能源這樣的外資公司來說,實力應該算得上雄厚的,而對其擁有控股權的聯邦信托投資公司,怎麽說也應該在城市最繁華地段的商務中心,可是黎正良卻將辦公室安排在了郊區。江浩驅車接近一片類似私家莊園的地方,鐵門自動打開了,江浩開車進去,一片綠油油的青草地豁然眼前,車子慢慢地在草地中間的石板路上行進,穿過搭建在人工湖上的鋼橋,江浩看見一個類似古堡樣的建築掩映在一片灌木林中,江浩此時才在內心感歎黎正良的辦公室之大,仿佛十三世紀的葡萄酒酒莊一般,古樸而不失奢華。

江浩把自己的那輛高爾夫停在了一群豪車之間,他下車的時候,往身後瞥了一眼,頓時覺得自己的車夾在奔馳S600、賓利、保時捷911和一輛阿斯頓馬丁中間,像是跟在一群貴族老爺身邊的傭人一樣。

江浩邁開步子走進了黎正良的辦公室,令人稱奇的是他的辦公室足有半個籃球場那樣大,黎正良本來矮小的個子在辦公室那頭的老板椅上,顯得更加渺小了。江浩邁開步子走了好幾十步才坐在了他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黎正良說:“東西帶來了嗎?”

江浩隨即遞上了文件。

黎正良又從抽屜裏拿出一疊文件,推到江浩麵前,說:“你看看,我想買下這些資源,用標準能源的名義。”

江浩拿起文件,快速瀏覽了一下,幾乎全部是鋼材,還有部分多晶矽、從稀土裏粗煉的稀有金屬,禁不住皺起眉頭,問道:“良哥,你買這些東西幹什麽?還買這麽多。”

黎正良得意地笑了起來,說:“對啊,我把錢全部用來買這些資源了,沒錯,是應該這樣。”

江浩知道黎正良這樣老謀深算的人絕對不會幹傻事的,他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肯定會有什麽安排,隻是這樣的安排自己還看不懂,於是江浩裝出一副急切地樣子,問道:“買這麽多,賣給誰?你把錢都變成了這些沒用的東西。”

黎正良又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反倒讓江浩放心了許多,因為黎正良的笑容包含著很多複雜的東西,像是老師對一個傻學生鼓勵,至少,他沒有懷疑自己。

黎正良問江浩:“錢到底是什麽?”

江浩愣了一下,不以為然地說:“錢當然就是錢啦,可以買很多東西的東西。”

黎正良對江浩說,美元最早為什麽叫美金,這裏有一段曆史,在1944年7月1日,世界各國的金融巨頭在美國布雷登召開了一個名叫“布雷登森林”的會議,會議決定了外匯自由化、資本自由化和貿易自由化,成立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就是現在大名鼎鼎的IMF,當然,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布雷登會議最為核心的就是宣布美元與黃金掛鉤,規定了每一美元含金量為0.888671克黃金,讓美元成為了金本位貨幣,每一張美元鈔票都可以到銀行兌換與鈔票等值的黃金,一克黃金為35美元的官方價格。所以,美元拿在手裏,就是拿著一定數量的黃金,美元從那時候起就被叫做美金。但是,在1971年7月,美元遭遇危機,美國在越南戰場失利,急需大量美元來維持戰爭,而銀行金庫裏根本沒有足夠的黃金來支持政府增發美元,所以布雷登體係解體了。鴉片戰爭前,清朝道光帝下詔林則徐到廣東查禁鴉片,從而觸發了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其實,鴉片戰爭並非因為鴉片而爆發,而是因為白銀。當時中國是銀本位國家,剛開始,中英貿易一直是中國得利,英國人把從印度挖掘來的黃金、白銀,源源不斷地運到中國,購買上等的絲綢、布匹和茶葉,然後運到英國,乃至整個歐洲銷售,但是中國幾乎不購買英國商品。後來,英國本土竟然出現了通貨緊縮,因為白銀少了。英國人沒辦法,隻利用政府背景的東印度公司開始麵向中國傾銷鴉片,直到1939年6月3日,林則徐在虎門海灘當眾銷毀了收繳來的兩萬多箱鴉片,撥動了大英帝國最緊張的一根神經,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了。最後,你看看解放戰爭中的蘇區,當時國民黨控製了黃金、白銀,解放區一窮二白,但是他們很聰明,他們發現了金錢的秘密,派人統計了區內出產的所有物資,然後根據物資數量發行了邊區貨幣,這就叫物本位。今天,我們正是需要利用貨幣的這種屬性。

江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大批量采購這種貨物,然後再賣出去,這樣也好。”

黎正良擺擺手說,買了直接出口,以貨物的形式,把資金送出去,到國際市場上賣掉,然後再把資金回籠到賬戶上,這樣繞一圈,誰也抓不到我的證據,比如稀土礦裏麵提煉出來的稀有金屬,是國際市場的非常緊缺的資源,我們還能夠賺上一筆。

黎正良說:“古時候,販賣私鹽會坐牢。隻要把鹽倒進水裏,販賣鹽水就不會坐牢,可是,誰又能想得到?”

江浩恍然大悟。證監會或者銀監會一定會高度控製黎正良的資金往來,但是他通過協議購買各種鋼材、多晶矽、稀土礦,說成是標準能源公司采購的物資,再找一些企業進行粗加工,然後打包出口,在不知不覺中,資金轉換了另外一種形式流出了監管範圍。他為黎正良的手段所歎服,此時才明白,這個隱藏在這片灌木林中的小個子男人,控製著多少資金的流向,控製著多少物資的漲跌,進而控製著多少家庭的悲歡離合,什麽叫大道無形,他,或者他們才是大道無形,太可怕了。

江浩從黎正良的辦公室走出來,陽光灑在草地上,但他不禁覺得涼颼颼的。電話響了起來,黎正良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著他說,堂堂標準能源公司的總裁,坐騎太寒酸了,下次我送你一輛。江浩笑著說,好啊,你送的,我一定要。

江浩回到辦公室,就把合同書交給秘書,聯係了供貨商,在兩天之內把合同都簽下來。

原本計劃的兩天內簽完的單子,一下午全部完成了,當然了,有人肯出大價錢采購,供貨商們都笑得合不攏嘴,急急忙忙趕來簽合同。

江浩忙完了後,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陷入了沉思。十幾份合同簽下來,幾十億的資金在兩天之內就會搖身一變,變成了鋼材、多晶矽和稀土礦石等物資,就在眼皮底下溜走了,到了國際市場上,再進行變賣,有的物資是極為珍貴的,尤其是稀土礦,世界很多國家沒有這類礦產,而從稀土裏提煉出的各種稀有金屬被用在了手機、電腦、衛星,乃至於精確的激光製導武器上,所以稀土礦被很多國家列為了戰略物資。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任何東西都是有價的,價值連城隻是形容價格很高,再高也是一個數字而已,但現在這些明知道是非法的收入,在黎正良的指使下,卻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堂而皇之地堆在了碼頭上,等待下一班的貨輪把它們送到世界各地,也許在幾天後,這些國際市場上的搶手貨就會再次搖身一變,變成一張張巨額的匯款單,匯進了那個在維爾京群島的秘密賬戶。這樣的結局讓江浩感覺到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加緊實施計劃了,而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要砍掉黎正良的左膀右臂,王國正是第一個目標,下一步應該對王國正實施竊聽,獲取有效證據,把他投進監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江浩下班回家,從保險箱裏翻出了梁煜城留給他的一箱子竊聽器材,翻了一個遍也沒用找到一件合適的,因為他從沒有見過王衛,隻是聽黎正良說起過王衛是一個網絡高手,除此以外,他的生活習慣、穿著、樣貌,江浩一無所知。

箱子裏的角落裏躺著一個拇指大小的盒子引起了江浩的注意,他撿起來仔細一看,是一個螺絲型的微型竊聽器。江浩想到了和李菲兒的一次經曆,那天他倆在執行商場跟蹤任務,目標是一位不知疲倦的購物狂,在商場上上下下幾十次,吃了午飯後又繼續,整整消耗了一天的時間,因為商場空調開得很足,空氣非常幹燥,到了下午,李菲兒就開始不停地揉眼睛,結果把隱形眼鏡搞掉了,她立刻蹲在地上仔細地找了起來,江浩不解地問:“喂!正在執行任務,你在幹什麽?趕快起來啊!”李菲兒說:“我的隱形眼鏡掉了,你別管我,先跟上去。我找到了再聯係你。”江浩回過頭看著李菲兒,說:“你居然一直戴著眼鏡?”誰知李菲兒抬起頭,像看著外形怪物一般地看著他,說:“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玩兒電腦的人是個有九個都會有近視。”江浩說:“哦,原來是這樣。”李菲兒抬起頭用另一隻眼睛瞟了一眼目標,說:“還愣著幹什麽,趕快去啊。”江浩這才站起身匆匆追了上去。

江浩從小紙盒裏取出一個塑料口袋,裏麵封裝著一枚微小的螺絲型竊聽器。江浩想起了李菲兒的那句話——玩兒電腦的人十個有九個都會有近視。他料想王衛肯定也是近視眼,隻希望他不會像李菲兒那樣愛漂亮,而選擇隱形眼鏡,隻要他帶著眼睛,就想一個辦法將這枚竊聽器安裝到他的鏡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