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半鍋湯
這些年來，蘇鏡的名字如日中天，接連破獲了多宗離奇的案件。此人性格跳脫不拘小節，乍一看就是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但是一旦進入案發現場，他就本性畢露，這時候你才會發現，原來這個人工作起來也可以如此認真。他不但認真，而且心思縝密，善於從一團亂麻中發現蛛絲馬跡，他對此的解釋是：“因為任何荒唐的事情我都願意相信。”
在“黑磨坊事件”之後，他和搭檔小邱難得清閑幾天，跟局長打了招呼要休幾天假調整一下，局長也同意了，他今天拿著打印好的假條要去找局長簽字，都走到門口了，卻接到了電話，一般的案件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但是這宗案件透著詭異，他立即來了精神。看了看手中的假條，二話不說就撕掉了，剛要轉身走開，局長的門打開了，局長問：“怎麽走了？”
蘇鏡訕訕地笑，“突然有個案子，我得去看看。”
“這家夥，去吧去吧，”局長揮揮手。
蘇鏡喊上小邱，馬不停蹄地趕到百裏村，那間出事的出租屋已經被隔離了，周圍圍了一層又一層的市民，仿佛都是從魯迅小說裏走出來的一樣，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像被人拎起來的鴨子。二人擠進人群，屋裏已經有七八個警察，正忙著采集證據。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被帶到蘇鏡麵前，那是房東百裏宏，他一臉苦相地說：“幸虧我找了兩個警察跟我一起撬門，否則我真是說不清了……”
百裏宏絮絮叨叨地講著，蘇鏡來到那口旅行箱前，箱子蓋是打開的，裏麵散落著一堆白骨，大略是一具成年人類的全部骨骼，是否少幾塊，現在也不知道。
蘇鏡詳細盤問了百裏宏租客的情況，百裏宏說這間房子三年多前發生過一宗命案，一個租客被人殺了，而且還被肢解分屍，肉塊似乎被熬成了湯，最後連渣帶肉衝進了馬桶，隻在高壓鍋裏還留著半鍋肉湯。
“那個租客叫湯帥對吧？”蘇鏡問道。
“是，是，當年還上了新聞。”
“人肉湯案”是一樁懸案，直到不久前一個越獄犯落網，才承認是他在三年前犯下了那樁血案。
案發現場並沒有找到更多有用的東西，蘇鏡和小邱回到局裏找到了當年那樁血案的卷宗仔細閱讀，發現疑點重重，首先現場發現兩個人的血跡，DNA檢測證實性別是一男一女，而鍋中的人肉湯，由於DNA結構全部破壞，已經無法證實是男是女，也就是說，那鍋人肉湯有可能是湯帥的，有可能是另外一個人的，隻是後來新聞媒體報道的時候，就想當然說成了湯帥。
另一個疑點是，周圍的鄰居都說出租屋裏不僅住著湯帥一個人，還有一個女人，湯帥遇害後，這個女人再也沒有出現。湯帥平日深居簡出，社會關係簡單，無從調查更多信息，後來一直追查到湯帥讀大學時的同學老師，得知他有一個姐姐湯媚跟他相依為命，但是沒有人知道湯媚的聯係方法。地上的女性血跡以及半鍋人肉湯，是否是湯媚的，也無從得知。
地上還有一截糾結在一起的繩子，已經被割斷了，斷口粗糙。當年辦案的警察推測曾經有人被捆綁過，後來被放走了或者逃脫了。但是此人是誰，沒人知道。他是不是鍋裏那個被煮了的人，也沒人知道。
此案之所以會懷疑到江遠山頭上，是因為現場提取到很多枚江遠山的指紋，江遠山落網後也供認不諱，他說：“我越獄之後無處可去，於是找到了湯帥，希望在他那裏躲幾天，結果他要報警，於是我就把他殺了。”
蘇鏡心中有疑惑，這個江遠山殺了自己的那麽多同學，越獄之後竟然還會投奔老同學，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法醫楊湃的檢測報告很快出來了，那具箱子裏的白骨證實為女性，骨齡二十一到二十二歲之間，已經去世將近二十年。
“二十年前的白骨？”聽到這個消息時，蘇鏡簡直驚呆了。
楊湃不緊不慢地說：“這具白骨之前一定是被掩埋的，有泥土、樹葉纖維等雜質滲透到骨頭裏了。”
“盜墓賊？”小邱做出了這樣的猜測。
蘇鏡說道：“沒聽說哪個盜墓賊是偷白骨的。”
蘇鏡決定從二十年前的失蹤人口入手，但是二十年前還沒有DNA檢測技術，無法跟失蹤人口做比對，他隻能大海撈針。順寧每年大約有一千人失蹤，要從數千人中找出一個人來是難上加難，但是他運氣很好，因為他立即被一個名字吸引了，順寧大學96級學生蔣依林！這個名字跟湯帥的女朋友蔣依靈何其相像啊！她們會不會有什麽牽連？
蘇鏡立即登錄全國人口信息查詢係統，找到了蔣依林的父母，然後發現其父母有兩個女兒，另一個女兒正是蔣依靈。
在一個偏遠的農村，蘇鏡和小邱找到了老兩口，看到警察上門，老太太兩眼含淚，說道：“你們是不是找到我的依林了？”
蘇鏡默默地點點頭，然後說道：“可能是。”
老爺子說道：“她姐姐打回來電話，說是找到妹妹的遺體了，我們一直等她帶妹妹回來入土為安，可是三個多月了，再也沒消息了。”
小邱問道：“蔣依靈沒回來過？”
“沒有，電話也打不通，”老太太歎口氣，說道，“唉，這個孩子很少回家，一點不像她妹妹。”
“別說了，依靈很好的。”老爺子打斷了妻子的話。
蘇鏡問道：“她有沒有提到有一個叫湯帥的男朋友？”
“湯帥？他是誰？”老太太說，“沒聽說過。”
“她沒有男朋友嗎？”
老爺子說道：“從沒聽過她有什麽男朋友，但是我知道有個叫劉巍的小夥子跟她走得很近。”
“劉巍是幹什麽的？”
“我小女兒蔣依林的大學同學，他們應該是男女朋友吧，後來依林失蹤了，劉巍到處找，到處找，漸漸的，跟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
老太太說道：“劉巍是個好孩子，我們都很喜歡他。”
小邱問道：“你們有他們兩人的照片嗎？”
“有的有的。”老太太顫巍巍地從家庭相冊裏找出幾張照片來，都是一男一女的合影，老太太說：“這就是他們。”
照片很明顯，蔣依靈和劉巍後來成了男女朋友。
蘇鏡和小邱兩人合計一番，決定要從蔣依林、劉巍、湯帥、江遠山的大學朋友圈入手，這麽多事情發生在這些同班同學身上絕不是偶然。
蘇鏡問道：“蔣依靈跟蔣依林的同學熟嗎？”
老太太說道：“不熟，好像就認識一個劉巍。”
老爺子卻說道：“淨胡說，她不是還認識一個叫劉燕燕的嗎？”
老太太這才說道：“對對，看我這腦子，竟然忘記了。”
小邱問道：“你們有劉燕燕的電話嗎？”
老爺子說道：“有的，你們等等，我記得曾經寫在哪裏的。”老爺子在抽屜裏翻找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小本子，從裏麵找出一個電話號碼。
蘇鏡撥通了劉燕燕的電話：“你好，我是順寧市刑警大隊的。”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錯愕，接著就是一個女子調笑的聲音：“你繼續。”
蘇鏡不明所以，繼續說道：“我們要跟你了解一些情況。”
“好的，什麽情況？”
“你認識蔣依靈嗎？”
“認識。”
“你在哪裏？”
“我在哪裏？這事很重要。”
“我們需要當麵跟你聊聊。”
“誒，你們升級換代了？”
“什麽升級換代？”
“你還是痛快點告訴我賬號是什麽，別兜圈子了。”
“什麽賬號？”
“小夥子，你普通話不錯，看來最近加強培訓了呀。”
蘇鏡越來越莫名其妙，問道：“你到底在說什麽？”
“懶得理你，姑奶奶忙著呢。”劉燕燕掛了電話。
蘇鏡氣得幹瞪眼，看了看小邱，說道：“這人太猖狂了。”
小邱嬉笑道：“頭兒，你不行了，人品急需充值。還是我來打吧。”小邱說完，撥通了劉燕燕的電話，小邱說道：“你好，我是順寧市刑警大隊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子不耐煩的聲音：“拜托，你們能不能換個新花樣啊？幹嘛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冒充公檢法被我識破了，你就該冒充別的嘛，比如說冒充我領導也可以啊。”
小邱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笑道：“我們不要你賬號，隻要你地址。蔣依靈失蹤了，我們從她父母那裏拿到你電話號碼的。”
“你們真的是警察？”
“是的，這次是真的。”
半個小時後，兩個警察坐在了劉燕燕麵前，劉燕燕很尷尬，說道：“你們一直說不會電話辦案的，所以接到自稱是警察的電話，我第一反應就是遇到了騙子。”
蘇鏡說道：“我們宣傳科同事居功至偉啊，我回去給他們每人發一朵大紅花。”
（“黑磨坊事件”是另一起詭異的案件，請關注《黑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