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疑的同學群
可是這才過了十幾年,路盼就已經不見了,甚至有可能已經死了。不但路盼,其他幾位兄弟我竟然也找不到了,就連他們的死活我都不清楚了,所謂命運無常造化弄人也不過如此吧?
我想起我們曾經有過一張合影,是大一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我們去參觀學生會組織的科普展,那年的11月7日,美國火星探測器——“火星環球觀測者”在佛羅裏達州卡納維拉爾角的航天中心發射成功,所以科普展上關於火星的內容特別多。在一幅荒涼的火星模擬圖片前,我們拍了一張合影。
那張合影放在哪裏了呢?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了。
我看了我的電腦桌,桌子下麵有兩個抽屜,其中一個我經常使用,另外一個上了鎖,我忘記把鑰匙丟到哪裏去了,好久沒有打開過了。
照片或許就放在這裏?
我拉了拉抽屜,依然不見鬆動。我幹脆找來一把螺絲刀,伸進縫隙裏,鼓搗半天,把抽屜的擋板撬開了,終於露出了抽屜裏的東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遝鈔票,這真是意外之喜,就像撿了錢一樣高興。然後有幾個本子,最下麵露出了照片的一角。
我心中激動,立即將照片抽了出來!
我又看到了他們,照片上,每個人都笑得那麽燦爛,當時的笑聲似乎還回**在耳邊。
“湯帥,拍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等等,我整理一下頭發。”
“你不重要,湯帥,拍吧。”
“就你那兩根毛,有什麽好整理的。”
……
湯帥?湯帥又是誰?這個名字是突然闖進我腦海裏的,他是給我們拍照的攝影師嗎?我竟然一點都不記得了。
照片已經略微發黃,但是每個人的笑容依然活生生的。接著我驚恐地發現,我雖然知道這是我們寢室六兄弟的合影,但是分別是誰,我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了,甚至照片上哪個人是我,我也不知道。
我被這個發現嚇得冷汗直冒,我趕緊打開新浪微博上“擼胖胖”的頁麵,進行一番比對之後發現,他長得跟照片上任何一個人都不像。他或者根本不是路盼,或者隻是隨便在網上下載圖片做頭像。
我繼續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照片,看著看著,照片上每個人的神情似乎發生了變化,他們突然目露凶光,惡狠狠地盯著我,包括照片的我自己,雖然我並不知道究竟哪個是我。
我連忙把照片放到抽屜裏,用幾個本子壓住,關上抽屜,看著那個被我破壞掉的擋板,不禁有點後悔,擔心那張照片會生出腳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行爬出來,爬到我的**。
我很奇怪,我為什麽會如此害怕一張照片?
我想,一定發生過什麽,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全都忘記了。既然找到路盼希望渺茫,我決定去找另外四位寢室兄弟。
印象中,從畢業之後我就深居簡出了,關於大學時代的記憶,最後停留在拍攝畢業合影的那天,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時候歐洲杯正如火如荼地舉行著,我記得我們集合用了很長時間,因為大夥都很興奮,紛紛討論著荷蘭隊令人驚豔的首發陣容,克魯伊維特、博格坎普、奧維馬斯、西多夫、戴維斯、雷齊格……一個個名字,在我們眼裏都是神一樣的存在。還有人說法國隊表現也非常搶眼,亨利、特雷夆蓋、齊達內、皮雷、德約卡夫……有人說這個陣容很可能是史上最強的法國國家隊。
我們喧喧嚷嚷吵鬧不停,攝影師幾次三番要求安靜,最後威脅我們不拍了,我們這才老實下來了。
就在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劉巍呢,他怎麽沒來?”
有人回道:“別管了,別管了,趕緊拍吧。”
奇怪,除了依林,還有誰會一直惦記著我呢?而那個聲音並不是依林的。我忘記了當時有沒有回應那個同學,可能是假裝沒聽見,一直在沉默吧。
我的畢業合影呢?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
我決定找到老同學,或許通過他們,我就能找到我的寢室兄弟們。我記得畢業之後,我們在“中國同學錄”上建了一個網上社群,我雖然很少發言,但是經常去瀏覽信息。後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突然不再登錄了。
“中國同學錄”的域名是5460,諧音“我思念你”,但是我打開網頁之後發現,熟悉的首頁不見了,映入眼簾的隻有一個二維碼,上麵兩行注釋:中國同學錄官方微信公眾號二維碼。
我隻好掃描二維碼,關注了這個公號,然後按圖索驥想找到我的班級。
學校類型:大學(大學/大專/研究院)
所在地區:順寧
接下來,我該選擇“就讀學校”了,但是根本沒有任何學校可供選擇。微信頁麵底端提醒:當前版本是體驗版本,功能正在逐步恢複,敬請期待。
也就是說,我通過中國同學錄找回我的老同學的企圖落空了。
如果我認識中國同學錄的老板或者網站工程師,我就能拿到他們的後台數據找到我的老同學。我認識老板或者網站工程師嗎?不認識。所以,我沒法找到我的老同學了。
幾天後,《順寧晚報》的一篇新聞報道給了我靈感,《QQ校友群混進“奇葩”騙子》,說的是一個名叫王棨筠的騙子,幾年前化名“黨尚次仁”,先後冒充西北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的校友,通過QQ群聊天,取得校友們的信任之後,伺機盜竊。後來因為偷了一部相機、一塊新疆彩玉而被抓獲。刑滿釋放之後,他故伎重施,混進了複旦大學順寧校友會,結果還沒來得及行騙、行竊,就被識破了。
QQ群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立即打開QQ客戶端,搜索“順寧大學校友會”,果然蹦出了全國各地幾個校友群信息,我添加了位於順寧本地的校友會,發送入群申請時詳細介紹了自己的信息,包括真實姓名、入學年份、院係名稱等等。成功入群之後,我迎來了山呼海嘯般的歡迎,以及名偵探柯南般的盤問,因為前不久複旦大學校友會的事,大家對入群的新人普遍比較懷疑,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
就在這時候,一個熟悉的名字跟我打招呼:“劉巍,你終於出現了!”
那人名叫劉燕燕,1997年6月30日的晚上,她曾跟我們一起去順寧人民廣場觀看香港回歸主權交接儀式的直播。而我對她更早的記憶是在1996年的平安夜,那時候我們剛入學,她衝著我們幾個男生喊:“你們吃了我們蛋糕,怎麽連首歌都不唱的?”
我回複她:“劉燕燕,你好。”
她沒有再理我,直接申請加我為好友了,群聊窗口裏有人喊:“禁止私聊,小心懷孕。”
劉燕燕問我:“你這些年去哪兒了?”
我說:“一直在順寧。”
劉燕燕問:“怎麽不跟老同學聯係?”
我說:“找不到你們。”
然後,她把我拉到我們班的微信群裏,她說:“同學們,你們猜我把誰拉進來了?”
盡管班級群裏每個人都是實名,但是我依然有種很陌生的感覺,我心想:“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我是不是在做夢?”
有幾個同學問:“到底是誰啊?”
我把群名片修改為“劉巍”,然後班級群裏沸騰了,很多人來問候我。
我有點陌生的感覺,每個人對我來說都像是陌生人,不少人同學來問候我。
“歡迎劉巍同學歸隊。”
“劉巍,你小子這些年去哪兒了?”
“太開心了,我們又找回來一個失散的娃。”
“此處應該有紅包。”
“此處應該有紅包+1。”
“此處應該有紅包+2。”
“此處應該有紅包+3。”
……
大家如此熱情,我豈能掃興?於是發出了一份100塊錢分成25個的紅包,一番熱鬧的搶紅包之後,我把擼胖胖的微博頭像圖片發到群裏,問道:“大家還記得這個人嗎?”
有人問道:“1,這張圖片上有兩個人,你問的是哪個人?2,不管你問的是哪個,我都不認識。”
盡管他在開玩笑,我還是一本正經地回答了他第一個問題:“我問的是這個男的,大家不覺得眼熟嗎?”
幾個同學紛紛表示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在對話框裏輸入:“你們不覺得他是……”然後想了想,改成了:“你們不覺得他像路盼嗎?”
幾個人都說:“這哪兒像路盼啊?”
有人問:“你從哪兒弄的圖片?”
我說:“新浪微博。”
那人說道:“新浪微博是2009年運營的,路盼都死多少年了!”
我的心髒一陣狂跳,看來是真的,路盼的確死了,我的記憶並沒有紊亂。接著,我又冒冒失失地問了一句話,然後群裏突然安靜了……
沒有一個人說話。
一片死寂。
起碼有兩分鍾那麽久。
我問的是:“我寢室那幾位兄弟呢?他們在群裏嗎?秦飛、肖岩、盧東蘇、路盼、江遠山,你們在嗎?”
問完這句話之後,整個群就像被嚴冬籠罩了。過了半天,劉燕燕才問了一句:“你是劉巍嗎?”
“我是啊。”
“那你怎麽會這麽問呢?”
我越來越納悶了,問道:“有什麽不妥嗎?”
“你明知道你們寢室其他五個人都死了呀!”
“什麽?”
這個消息簡直是五雷轟頂!我暈暈地看著手機屏幕,不停地晃動腦袋,我以為自己在做夢,但是這明顯不是個夢。那麽可愛的五個人,怎麽會說死就死了呢?
我說:“這種玩笑不要亂開吧,我會受不了的。”
劉燕燕說:“我沒有開玩笑,他們在學校的時候就死了,全都死於意外,你真的忘記了嗎?”
是的!
我真的忘記了,我竟然全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