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枯井驚魂
蔣依靈帶我去吃飯，我感覺怪怪的，心中既有一份竊喜，又有一絲迷茫，喜的是蔣依靈很美，有這麽漂亮的女朋友，此生足矣。至於她的妹妹蔣依林，畢竟已經過去這麽多年，多麽深的愛戀也早變成一杯白開水了，何況她已經不在世間了。而我迷茫的是，她什麽時候成我女朋友的？我記得我跟她隻見過幾次麵而已，好像還是我讀高中的時候，印象中她總是冷若冰霜，對我這個毛頭小子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依林遇害之後，我們的複仇計劃基本上都是她指定的，她給我出了很多主意，我一絲不苟照章辦事，順順利利地解決掉了那幾個混蛋。那時候，我們的交往很程序化，根本沒有提過愛情的事。難道是我迷失自我的這三年裏，我以劉巍的身份愛上了她？可是這似乎也說不通，不管我是什麽身份，我就是我，愛上一個漂亮女人這麽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嗎？
蔣依靈帶我來到一家西餐館，每人點了一份牛排，她看似不經意地問道：“說說你跟我妹妹的故事唄。”
我笑了笑，張張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們好像是高中同學？”
“是，高中同學又是大學同學的，其實很少，所以我們其實很有緣分的。”
“你們高中時就拍拖了？”
“沒有，上大學後才開始的。”我的思緒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中，“那時候，我每天到她樓下給她彈古箏，也是校園一景呢，後來，嫉妒我的人把我的古箏弦剪斷了。”
蔣依靈笑了，“原來彈古箏的人果然是你啊？依林曾經告訴過我，有個傻小子在追她，天天拿著一把破古箏在宿舍樓外彈，她煩都煩死了，後來拜托一個男生偷偷把那小子的古箏弦給剪斷了，這才消停了。”
我差點沒被噎死，我一直以為是劉巍給我使絆子，卻沒想到竟然是依林指使他這麽幹的。奇怪，他竟然沒在日記裏記錄這件事，可能覺得太卑鄙齷齪了吧？
蔣依靈看著我的窘樣就笑了，“不會吧？還沒邁過去那個坎兒啊？都那麽多年了，該忘記了吧！”
我隻好訕訕地笑笑，其實心中隱隱作痛。
蔣依靈又給我倒了杯酒，勸慰道：“好了，振作起來，向前看。”她又問：“湯帥，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我無精打采地叉著盤中的食物，說道：“還能有什麽打算？先找份工作唄。”
“你現在的工作不是挺好的？”
“我現在的工作？”我忘記我做的是什麽工作了。
“你不是在一家網絡公司刪帖嗎？”
“信息審查員？”我很驚訝，劉巍竟然從事著這麽一份不光彩的職業。
“那你想幹什麽？”
我開玩笑說：“找一份可以維護世界和平的工作。”
蔣依靈笑了，開心地說：“你終於又會開玩笑了。”
是啊，那個本應開朗陽光的我，早就該回來了。雖然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但我依然愛生活，愛人類，我殺的人都是十惡不赦的混蛋。
蔣依靈不小心把紅酒灑在衣服上了，她去洗手間清洗，我百無聊賴地拿出了手機，打開微博，看著擼胖胖的頁麵，繼續給他發信息，“你是人是鬼？”
沒想到，他竟然回複我了，“模擬人生很刺激嗎？”
“什麽意思？”
“你冒充別人生活了三年，很有趣嗎？”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嗬嗬嗬，見一麵不就知道了？”
“什麽時候，在哪兒？”
“現在，眾香寺。”
“不行，我現在跟朋友有約。”
“你自己看著辦。”
“我們可以明天見麵。”
但是他不再理我，這可能是我跟他見麵的唯一一次機會，我放下手機，望向洗手間的方向，蔣依靈還沒有回來，我奔向洗手間，在女廁外麵喊：“依靈。”
但是沒有回音，一個女子從洗手間出來，好奇又嫌惡地看著我，以為我是個瘋子，我又喊：“依靈，我有事先走啦。”
洗手間裏依然沒人回應我，我來不及多想，掏出手機給她發了條信息就匆匆離開，走到餐廳門口被服務員攔住了，以為我要逃單，盡管我解釋了多次朋友還在洗手間，但他們就是不放行，沒辦法我隻好先買了單。
在餐廳門口，我攔了輛出租車，奔向蒼鹿山。到達山腳下的時候，天剛剛擦黑，莽莽蒼蒼的蒼鹿山隱沒在夜色裏，漸漸的隻剩下一個雄偉的輪廓。登山道上人很多，有些人是剛吃過晚飯來散步消食，有些人則是爬了一天的山後倦鳥歸林。昨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來到這裏的時候，跟著一對情侶找到了眾香寺。如今沒人帶路，我一時忘記了眾香寺在哪裏，隻好在每個岔路口停下來詢問，大部分年輕人根本不知道蒼鹿山裏竟然藏著一個破廟。後來，總算遇到了一個歲數大點的人，給我指出了前往眾香寺的路。
貓頭鷹在咕咕叫，草叢間有什麽東西發出絲絲鳴響。我膽戰心驚，幾次想退回去，但是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我向前走去。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一定要看看擼胖胖在搞什麽鬼。或者，他本身就是鬼？是鬼也不怕！人正不怕影子歪！他就是一個該死之人，即便化成了厲鬼，我也毫無所懼。
有烏雲起來了，遮住了半輪明月。很突然的，眾香寺的破山門出現在我麵前，一副衰敗腐朽的樣子。
我叫道：“路盼，是你嗎？”
沒人應我。
我走進去，踩著高高的荒草，腳下沙沙作響。我走進大殿，繞到後門，那口井立即出現在我麵前。還有一個人，正拖著另外一個人往井口走去。我幾乎要血液倒流了，來不及細想後果，我立即大聲喊道：“住手！”
那人停住了，轉過頭看向我。夜太黑，我根本看不到他的麵目，我們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鍾，那人不再理我，繼續拖著那個人——或者說是一個人的屍體，向枯井走去。我不能袖手旁觀，我衝上前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人將那具屍體丟進了枯井裏，我一下子趴到枯井邊，朝下大喊：“依林！”
喊完之後，我覺得疑惑，“我喊的怎麽是依林的名字？”我轉向那個魔頭，大聲斥責，“你到底是誰？”
那人轉過身來，嘿嘿冷笑，“你看我是誰？”
月光下，那人麵容猙獰，我失聲尖叫，“湯帥，怎麽是你？”
那人咯咯笑起來，像是一隻夜梟在啼鳴，陰冷的聲音從他的牙縫裏擠了出來，“湯帥？湯帥不是你嗎？”
我一時有點糊塗，還以為自己是劉巍呢，於是問道：“對，我是湯帥，那你是誰？為什麽你長得那麽像我？”
“哼哼，湯帥，我就是被你害死的劉巍啊。”他慢慢逼向我，問道，“我的頭可以還給我了嗎？”
我癡癡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影子，劉巍的冤魂張牙舞爪要向我撲來，我趴在井口，他離我很近，我逃無可逃，隻好縱身一躍，跳進了枯井裏。我的雙手在空中亂揮，抓住了幾根藤條，這才沒有直摔下去，而且井底鋪滿了枯葉，所以並沒有摔疼，但是我聽到了哢嚓哢嚓的聲音，那是枯骨碎裂的聲音，我頓時滿眼含淚，依林雖然已經死了，但是我不忍心她的骨殖變得支離破碎。
劉巍趴在井口向內張望，陰惻惻地笑著說道：“你以為你跑得了嗎？你為什麽要殺我？”
我嚇得不行，一個勁兒地往井邊靠，雙手不停摸索，希望能找到一件稱手的武器，一旦他（它）下來，我也好搏鬥一番。可是，我卻抓到了一根人骨，接著樹葉堆裏似乎有動靜，好像有什麽東西馬上要鑽出來一樣。
劉巍的鬼魂說道：“依林，我把他帶來了，他終究逃不掉的。”
把我帶給依林？這是什麽意思？我覺得它莫名其妙，心想鬼是不是也有犯糊塗的時候。就在這時候，隻見樹葉堆越拱越高，似乎真有什麽東西藏在下麵，我的心跳得越來越厲害，不管那是什麽怪物，我都無處可逃。
我隻好大聲求救，“依林，依林，是你嗎？殺你的人在上麵，我們一起找他報仇。”
劉巍的鬼魂繼續發出陰冷的笑，“依林，別聽他胡說八道，你帶他走吧，快點，快點動手吧。”
終於，一個腦袋從樹葉堆裏鑽出來，滿頭亂發，蓬蓬鬆鬆地耷拉著。我雙手發抖，手腳冰涼，嘴唇哆嗦著，低聲禱告……但是我向誰禱告呢？真主安拉，耶穌基督，阿彌陀佛釋迦牟尼，馬恩列毛……什麽狗屁都不管用，我的恐懼依然不止。那個人頭一點一點鑽出來，最後向我轉過來，卻依然是烏蓬蓬亂亂糟的頭發，它似乎是從我看過的恐怖片裏鑽出來的鬼魂，前後都沒有臉！
就在這時，遠遠的，我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湯帥，你在嗎？”那是蔣依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