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真以為自己是劉巍?

Aimee又問道:“還有一個叫盧東蘇的,他好像的確是被江遠山殺死的,因為他死之前一直念叨著江遠山的名字。”

我說:“前幾天我見到江遠山了,他說盧東蘇是自殺的,一邊拿刀捅自己,一邊讓江遠山跑,很奇怪。”

Aimee問道:“你真的不記得了?”

我說:“我應該沒有殺他。”

“你的同伴呢?”

“江遠山應該不會說謊的,盧東蘇可能真的是自殺。”

“見鬼了?”

“是。我越來越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的,”我說,“根據江遠山的描述,盧東蘇很可能就是鬼上身。”

Aimee沉吟道:“你還殺過其他人嗎?”

我不假思索地說道:“沒有了。”

Aimee問道:“真的?”

我搖搖頭,說:“反正我不記得了。”

Aimee站起身來,說道:“你剛才說這個房間你曾經來過?”

“好像來過,但是又好像沒來過。”

“我帶你參觀一下吧。”

房間不大,一室一廳的公寓。Aimee帶著我參觀了臥室,然後來到了廚房,就在這時候,我的心髒莫名其妙地怦怦直跳,每一滴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都要結成冰了,我看著潔白的牆壁,看著灶台上磨得鋥光發亮的菜刀,看著腳下紋路縱橫的地板,然後感到天旋地轉,幾乎又要暈倒了……

Aimee問道:“你不舒服嗎?”

我踉踉蹌蹌地退到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說道:“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頭暈。”

Aimee遞給我一杯水,我一口喝完了。然後她遞給我一份報紙,那是一份老報紙,紙張發黃發黴,在角落裏刊登著一條血淋淋的消息:《男子被分屍頭顱不翼而飛 警方疑其被煮食》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Aimee,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顫抖著聲音問道:“這裏是湯帥家?”

Aimee一字一頓地說道:“是的,這裏是湯帥家。”

我立即想起了我床下的骷髏,想起了箱子震動的聲音,似乎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想起走廊裏一陣陣喃喃的咒語聲……

就在一刹那間,我想起來了,什麽都想起來了。

就是在這裏,我揮舞著菜刀,將湯帥肢解了,然後把他的屍塊放在高壓鍋裏煮爛了,我沒有吃他,而是把煮爛的湯帥剁成了肉糜,衝到了下水道裏。頭顱煮得沒有肉了,隻剩下白骨,我把骷髏帶回了家……

我什麽都想起來了,我的雙手竟然沾滿了血,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凶手。

我聲音顫抖地問道:“你是誰?”

Aimee說道:“你從來都沒問過我的中文名字。”

我茫然地看著她,不知道這個問題有多麽重要,隻聽她繼續說道:“我的中文名字叫蔣依林。”

我大吃一驚,謔地一下站起來,卻又覺得雙腿無力,立即重重地坐了回去。我又驚又喜地問道:“依林,你沒有死?”

我怔怔地看著她,她美麗依舊,她笑容依舊,就連嘴角那一抹冷笑也依舊。

Aimee卻說道:“你聽錯了,我不是蔣依林,我是蔣依靈。”

“蔣依靈?你是……你是……”

“對,我是依林的姐姐。”

我感到世界末日突然來臨,蔣依靈肯定是來給妹妹複仇的!“你,你……”我指著她,站起身來,我要離開這個地方,為什麽全世界都是我的敵人?可是,我頭腦發脹,根本邁不動腿!我看了看那個空杯子,我剛才毫無戒心地喝光了裏麵的水……

迷迷糊糊的,我想起了三年前。

是的,三年前,湯帥也是這樣喝下了一杯水。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終於徹底昏迷了,一如三年前的湯帥。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捆綁在**,雙手雙腳被固定住了,我隻能硬生生地抬起頭,但也隻能堅持一會兒,然後我的頭就重重地砸回床麵。廚房裏,傳來嚓嚓的磨刀聲。刹那間,這聲音似乎穿透曆史的迷霧,呼嘯著從三年前狂奔而來,就是在這間屋子,曾經響起過同樣的磨刀聲。

磨刀聲停止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心跳也要停止了,我努力抬起頭,隻見蔣依靈笑嘻嘻地走過來,手裏拎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她說:“不要老看著我右手的刀,也要看看我左手的蘋果嘛!”

我不懂她什麽意思,她的左手果真拿了一個蘋果,隻聽她笑道:“人啊,總是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而看不到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

她把蘋果往我嘴裏塞,我本能地閃避,腦袋像撥浪鼓一樣轉來轉去。她也不惱,依舊是笑嘻嘻的樣子,說道:“我覺得這樣逗你真有意思,我真想看看你還能躲多久。”

我絕望了,我知道我不是她對手,我不能永遠這樣躲來躲去,她想殺我易如反掌,我不再反抗,她把蘋果塞到我嘴裏,笑道:“這就對了嘛。”

我含著蘋果無所適從。

蔣依靈說道:“吃啊!”

我嗚嗚嗚地叫,根本無法咀嚼。

她笑道:“自己想辦法,吃不到就算了。”

我真的吃不到,稍微一張嘴,蘋果就掉地上了。

“你想怎麽樣?”我問道。

“殺了你,替我妹妹和湯帥報仇。”她笑嗬嗬地看著我。

我覺得她像是在開玩笑,要不就是特別冷血,對殺人一點不感到愧疚或緊張,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我問:“湯帥是你什麽人。”

“我男朋友。”蔣依靈把玩著菜刀,左手食指在刀刃邊緣摸了摸,說道,“當年你是不是就用這把刀肢解了湯帥?”她拿著菜刀劃過我的臉頰,我感到了透骨涼,我囁嚅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最後,她玩夠了,收起了菜刀,說道:“我們還是談談正事吧。你為什麽要殺湯帥?”

我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麽要殺他,我隻記得我殺了他,你想報仇,就殺了我吧。”

蔣依靈卻說道:“還有比報仇更重要的事,對我來說,你為什麽要殺湯帥更重要。”

但是……

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麽要殺他!

我隻能茫然地看著蔣依靈,就像白癡一樣。

蔣依靈問道:“是不是他知道了些什麽?”

我回答說:“三年前,他遇害之前,曾經給江遠山寄過一段視頻,就是秦飛遇害的視頻。”

“他為什麽要給江遠山寄視頻呢?”

“我不知道。”

“湯帥也喜歡我妹妹蔣依林吧?”

“是。”

“他是不是知道你們殺了我妹妹?”

我猛然想起來,我在眾香寺的那口枯井裏找到了依林的骸骨,旁邊還掉了一枚徽章,那是湯帥的銘牌徽章,他一定是去過那裏,或許,他知道我們幹了什麽。

蔣依靈問道:“三年前他給江遠山發視頻郵件的時候,有沒有可能也給你發過?你覺得受到了威脅,於是便找到這裏,殺了他。”

我的腦袋裏一團漿糊,各種線索紛至遝來,要把我的腦袋撐爆了。終於,靈光一現,我什麽都明白了,隻有這一個答案才能把所有的疑點都解釋清楚。我哈哈大笑,將生死置之度外,我盯著蔣依靈說道:“我終於想起來了,我不是凶手,寢室兄弟不是我殺的!都是湯帥幹的,他知道我們殺了蔣依林,於是展開複仇計劃,一個個把我們幹掉,還栽贓陷害我和江遠山。我的床板螺絲一定是他擰鬆的,他本來要殺我,結果卻殺死了路盼。肖岩死的時候,他又栽贓陷害我,穿著我的鞋在樹坑附近走來走去。那天,我們每個人都記得是五個人一起走進了宿舍,秦飛甚至還記得在進宿舍樓之前問過肖岩一個問題,其實那不是肖岩,那就是湯帥。湯帥把肖岩推到樹坑裏之後,又跟著我們一起回宿舍,因為當時我們都很醉,所以我們都沒意識到旁邊的人已經換了。但是在進宿舍樓之前,湯帥借機溜走了,所以監控視頻裏隻看到我們四個人,沒有鬼,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湯帥在搗鬼。殺秦飛時,湯帥有同伴,那同伴就是你吧,你是蔣依林的姐姐,一定是湯帥向你透露了消息,於是你們倆一起製定了複仇計劃!當時就是你們兩個人合謀殺掉了秦飛。至於盧東蘇的自殺,那肯定也是你一手導演的了,你是心理醫生,給他吃一粒致幻劑,或者再催眠一下,你就能控製他了,讓他自殺的時候,表現得像見鬼一樣。”

蔣依靈把玩著菜刀,笑嘻嘻說道:“你說得好像是這麽回事,但就在幾分鍾前,你不是親口承認是你殺了你們寢室兄弟嗎?你還說你們黑了監控,然後把秦飛的屍體丟進水塔,接著由你的同伴扮演秦飛,假裝癡癡呆呆地爬到水塔上,表現得就像鬼上身一樣。怎麽幾分鍾過後,你又不承認了呢?”

我一時語塞,盡管我現在確定我不是殺人凶手,可是為什麽意識深處卻總覺得自己就在殺人現場呢?我隻能大聲辯白,說道:“反正我沒有殺我的寢室兄弟,一切都是你們幹的。江遠山被你們陷害入獄,我是唯一的漏網之魚。直到三年前,江遠山越獄,你們的複仇計劃重新啟動。你們把秦飛遇害的視頻傳給我們,就是為了讓我們知道冤魂不會放過我們,你們不斷地向我們灌輸怨靈纏身的想法,以便控製我們。”

蔣依靈點點頭,繼續說道:“不錯,繼續。”

我說道:“但是你們沒有想到,我根據你們的郵件查到了湯帥的住處,我找上門來,看到了你們,然後……然後……”

蔣依靈微微笑道:“怎麽?編不下去了?”

我的確編不下去了,搖搖頭說道:“不對,我到你們家裏是自投羅網,根本沒有機會往湯帥的水裏下毒!”

蔣依靈笑道:“或許你記錯了,根本就沒下毒呢?”

我說道:“或許吧,反正我找到他,就把他殺了。”

蔣依靈說道:“那你為什麽就放過我了呢?”

我奇怪地看著她,問道:“什麽?你當時也在?”

“是啊,我當然在的!”

“我為什麽沒有殺你?”我越發糊塗了。

蔣依靈用刀麵拍打著我的臉,說道:“傻瓜,醒醒吧你!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劉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