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兩人中必有一人在說謊
那天晚上,秦飛搶聽了電話,過了兩天,他就失蹤了,本來沒人當回事,以為他去哪兒打遊戲了,他經常曠課去打遊戲,一打就是三五天,失聯兩天算什麽呢?直到他失聯七天,我們才覺得不對勁兒,百般聯係不到他,我們隻好報警了。
與此同時,我們連續幾天喝水的時候都覺得水的味道怪怪的,好像有點臭。那時候誰能想到那是秦飛的屍臭呢?
警察在水塔裏找到一具屍體。此事驚動了整個學校,甚至全世界的媒體都有報道,但是沒人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警察調取了水塔附近的監控,從視頻上看,秦飛是自己爬上水塔縱身跳下去的,警察也查不出所以然,隻在天台上提取到幾個鞋印,但是秦飛沒有什麽仇人,所以警察也不知道該跟誰比對,於是隻好定性為自殺。
直到後來,江遠山殺了盧東蘇,警察才重新懷疑起發生在我們寢室的這麽多意外事件,意識到這些意外事件其實是有關聯的。據警方破案後公布的消息,江遠山和盧東蘇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孩子,而秦飛、肖岩、路盼都曾對江遠山冷嘲熱諷,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與江遠山可謂積怨已久。江遠山懷恨在心,最後將他們一個個殺死了。他把路盼床板的螺絲擰鬆了,製造了一次意外事件,幹掉了路盼。我們參加路盼葬禮回來的路上,江遠山和肖岩走在最後麵,他趁其不備,把肖岩推到了樹坑裏,結果肖岩本來就喝醉了,摔下去之後就睡著了,結果凍死了。但是警方沒有解釋,秦飛為什麽會心甘情願地爬上那麽高的水塔,隻是說天台上發現的鞋印比對之後就是江遠山的。
如今,我把什麽事情都想起來了,然後,我還想到了馬加爵,想到了藥家鑫,想到了林森浩。看來,江遠山跟他們是一樣的,積怨之下痛施殺手。
問題是,我為什麽總是想起換鞋的一幕?記憶中,我似乎匆匆忙忙地打開寢室的門,匆匆地尋找,然後匆匆地穿上一雙鞋。
我為什麽記得是我把落在最後的肖岩推到了樹坑裏?
如果凶手是江遠山,我為什麽會有這麽荒唐的記憶?
如果凶手是我,我又為什麽要故意留下腳印?
還有,秦飛之死,我為什麽會有一種印象,當時我就在現場?
江遠山說他是冤枉的,我開始相信了,我覺得凶手可能是我。但是,我為什麽要殺人?秦飛的死亡現場留下了江遠山的腳印,難道也是我故意安排的?我現在很為難,我要不要繼續去尋找答案?找到最後,我會不會找到足以證明自己有罪的證據?那我豈不是作繭自縛?
可是巨大的謎團壓在我心頭,解不開,我寢食難安。我知道,如果是我殺了寢室兄弟們,肯定是因為他們得罪了我。那麽,他們為什麽會得罪我?難道是因為依林?他們為什麽那麽怕依林的電話?
為了弄清這些疑團,我必須跟依林聯係,或許隻有她才能解開所有的謎題。而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是劉巍嗎?”聲音說不上溫柔,但也算悅耳動聽。
“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吳小慧。”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就是為了她,江遠山殺了那麽多人。我冒冒失失地問:“奇怪,你怎麽會給我打電話?”
她說:“我要見你。江遠山托我帶句話給你。”
對我來說,吳小慧就是一個傳奇人物,這倒不僅僅是因為她引發了那麽多的殺戮,而是她身上透著一股邪魅之氣。我曾經在一棟教學樓前經過,透過教室的窗戶,看到她站在一間教室的講台上,雙腳並攏,麵向門的方向,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門外,而當時教室裏隻有她一個人。
我們不知道盧東蘇采用了什麽手段追到了她,我們有時候會趁江遠山不在打探消息,盧東蘇總是三緘其口諱莫如深。兩人拍拖之後,吳小慧再也沒來過我們寢室,可能是怕雙方尷尬。盧東蘇還說過一件小事,他媽媽聽說兒子談戀愛了,要求寒暑假帶著女朋友回家玩,但是盧東蘇不敢,他怕江遠山傷心難過。
我們也不知道盧東蘇為什麽會甩了吳小慧,不管從哪方麵講,盧東蘇都配不上她,要說分手,也該吳小慧提出來才對,沒想到竟然是他。
江遠山刺殺了盧東蘇後,我就再也沒見到過吳小慧,直到畢業。十幾年時光匆匆流過,很多人感歎歲月是把殺豬刀,每個人都漸現老態,可是當見到吳小慧時,我發現她依然容光煥發,歲月在她身上失去了魔力,沒有留下一點印跡,她的皮膚還是那麽光滑,感覺吹彈可破,她柔媚如春風,清爽如秋月。我在心中不禁拿她與依林比較,覺得兩人不相上下,我很奇怪,大學時怎麽就沒留意過這麽美好的姑娘?
我癡癡地說:“我懂了,為了你,殺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吳小慧輕蔑地說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模樣變化很大,油腔滑調的樣子卻是一點沒變。”
我依然笑嘻嘻地說:“我現在更加理解江遠山了,為了你,他幹出什麽事情我都不會覺得驚訝。”
吳小慧說:“不,遠山沒有殺人。”
遠山,好親熱的稱呼,我問:“你見過他了?”
“是,我昨天去探監了。”
“他最近剛剛落網,你就去探監?”
“他越獄後,我就一直在找他。”
“找他幹什麽?要給盧東蘇報仇嗎?”
“你胡說什麽呀?十幾年前,我就相信他不是凶手。”
“為什麽?”
吳小慧沉吟道:“其實,遠山是個很不錯的人。當年他追求我的時候,我之所以一口拒絕也不是因為不喜歡他,而是覺得太突然,所以下意識地就拒絕了他,沒想到他反應那麽大。我本來以為他還會找我的,誰知道他再也不找我了。”
“那你後來怎麽跟盧東蘇好上了?”
“盧東蘇啊,因為我跟他都是舞蹈協會的,他健美操跳得很好,我還跟他搭檔去省裏參加比賽拿了名次呢。”
我搜索枯腸,腦海裏並沒有這段記憶,日記本裏也沒有寫,按說這麽重要的事,盧東蘇一定會在寢室裏說的,但是我竟然不記得,難道是他怕刺激江遠山,所以根本沒提這茬兒?我假裝記得這事,默默地點點了頭。
吳小慧說:“我們應該就是日久生情了,然後慢慢就好上了。”
“後來又為什麽分手了呢?”我像一個專業狗仔隊一樣,抓住機會刨根問底。
吳小慧笑了,說道:“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剛跟我提分手的時候,我很意外很震驚,還哭了兩天呢,哭完就好了。也是在那兩天裏,我寢室室友說我傻,說盧東蘇根本比不上江遠山。”
“你知道你倆分手之後,江遠山曾經說過要殺了盧東蘇的話嗎?”
“我不知道,但是即便他說過,那也當不了真,他不可能去殺盧東蘇的。”
“據說盧東蘇遇害之前,他倆還吵過架。”
“是嗎?怎麽吵的?”
“我也是前兩天聽白清說的,你不在群裏嗎?”
“我在,但是我經常潛水,很少去翻看聊天記錄。”
“白清說,是湯帥告訴他的,那天湯帥沒去上課,聽到了盧東蘇和江遠山吵架,江遠山罵盧東蘇不應該傷害你,後來吵著吵著就發生了血案。”
吳小慧說:“這完全是假話,要麽是白清,要麽是湯帥,這兩個人中必有一人在說謊。”
“何以見得?”
“因為在盧東蘇遇害前幾天,我就跟開始跟江遠山約會了,我沒有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每天我和遠山都快快樂樂的,他犯得著去殺人嗎?”
“當年你跟警察說過嗎?”
“說了,沒用,他們根本就不相信我,他們恨不得趕緊隨便抓個人把案結了。”
吳小慧說,大學畢業之後,她經常跳槽,工作換來換去,每當掙到一筆錢,就全世界旅遊,所以至今沒有存款,也沒有結婚。她說:“我的心裏放不下遠山,我願意等他。”
我說:“我理解你。”
她看了看我,似乎不懂我在說什麽,我也不願意明言。這些年,雖然我很自由,可以到處走動,但是我也沒見過依林的麵,我們隻是在電話裏傾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