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鎖俠

深夜,租借的夜更加燈紅酒綠,似乎遠處的紅燈街還是沒有停止的意思。別墅的地下室一個巡警醒了過阿裏。這座洋人別墅不算大,地上三層加上地下室。是一對法國老夫婦住在這裏,他們把地下室租給了這個無家可歸的年輕小夥子。正好他們無兒無女這個沉默的小夥子還能幫他們幹點活。

而此刻這個小夥正在簡單的梳洗著。他並沒有傳自己的警服。而是選了一套黑色的便裝。他穿上之後顯得十分具有精氣神。他靜悄悄的打開後門離開了街道。而路口一輛黃包車正等在哪裏。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天九叔見麵的租借巡警。當然巡警隻是他表麵的身份。在行會裏他有一個隻有少數人知道的外號——鎖俠。

胡同口,一輛包車正等在哪裏。車夫正靠在車廂上,點著煙。用他銅鍾的似的聲音,盡可能低聲的哼著小曲。

“李師傅,沒想到接我的是你。”鎖俠輕輕一抱拳。

包車李顯得也很驚訝,“樓賢侄,我真沒想到是你啊。”包車李丟掉香煙。搓搓手,“我聽說樓兄台去世之後你就遠遁他鄉了。沒想到我還能在天津見到你。”

鎖俠坐上包車,“你也知道,家父是怎麽的死的。我那個時候就知道我們家族躲不過這千年的詛咒,開鎖之人必將被鎖困死。我家算是我父親,由製鎖開鎖變成盜賊的不少吧。那個時候我就決定退出了。”

少年坐在車上望著暮沉沉的夜色,輕聲的跟這個家父原來的朋友講到。

“我萌生離開江湖的想法卻投靠無門,所以我當時隻能抱著一線希望找到了百行會。”

“你當時跟我說就好了。”包車李一邊拉著車,一邊歎著氣,“我當時已經加入了百行會,而且還是其中的小堂主。我們行會最愛收留的就是你這種人。你要找我,那還不簡潔”

“是啊,”少年木然的點點頭。“當然,陸明輝先生也是好人。他百忙之中特意聽了我的故事和我的請求。於是我才得以從鎖行裏解脫。當然如果不是他對他有恩,九叔拜托我出手,我也不會出手。”他說完搓搓手,自己的手很久不開鎖了,不知道現在還能用麽。

包車李也歎了口氣,“你的事,我能不明白麽。隻是九哥這個人但凡不是危急情況也不會找到你吧。你知道麽。既然出動了我和你這就說明九哥的遇到坎了。我們是他備用手段。”

“九叔白天見麵時就約定跟我約定,一旦他沒有在規定時間聯係他,我就要到路口來路口來坐上一個黃包車。當然我沒想過還能遇到你李叔。”。

“哈哈哈,這樣也好,九哥的備用計劃居然能讓我們這些老熟人再見麵。真是緣分啊。”包車李一邊笑著說道,一邊邁開輕快的步伐。

整個鎖廠漆黑無比,沒有任何聲音。寒風在不停的吹著。鎖俠幹淨利索的下了車和包車李向著大門摸過去。這裏甚至安靜的有些奇怪,值班木房子裏空無一人。似乎無人值守。周圍甚至連燈光都沒有。來人隻能借著月光前行。不過對於鎖俠來講,黑暗並不是他懼怕的東西,他幾乎不用眼睛校準,隻需要用手去感受就行。所以黑一點沒關係。來到門前他解開了他的腰包。工具袋像一個絲綢卷慢慢展開一樣,展開懸掛在他的腿上。這是他家祖傳的工具,所有的開鎖工具都被掛在這個工具袋當中,當它展開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平鋪的工具麵板,他隨時想拿什麽都可以伸手勾到。工具被磁鐵吸附在麵板上。不用有多餘的取、掛的動作。這讓鎖俠本人這一刻看起來專業務必。

同時,這樣讓他自信滿滿。即使對麵是鎖廠。他也毫不懼怕。他甚至覺得現在這些製鎖的老板們都不太懂鎖。他伸手摸了摸這個鎖。這是一個嵌在大門上的內置鎖,看起來風隨日曬,上麵摸起來有幾道刮痕,還有些油油的。鎖俠繼續向下摸向鎖孔。他需要探明鎖孔的形狀。然後由此判斷鎖具的類型。而類型對於開鎖至關重要。不同的鎖具開鎖工具有所不同。如果要使用了錯誤的工具,不僅會導致工具損壞,而且很有可能這個鎖便再也打不開了。

這是一把子彈鎖。這款是才發明不到60年的新樣式,原理也很簡單,

筒狀鎖芯上方有五至六個小洞,成一直線,用來放置長短不一的下彈子形狀的圓柱體,彈子由彈簧向下壓,把合適的鑰匙插入鎖芯後,各子彈被鑰匙的齒推向上,子彈之間的縫正好全在截點,於是鎖芯可以旋轉,鎖亦能打開。把鑰匙拔出後,各彈珠掉下,攔在截點之上,鎖芯便不能旋轉。當然高明的鎖廠製作的子彈鎖會在子彈下方開槽,槽的上方有突出的部分,防止彈子掉下,增加以工具開鎖的難度。這把鎖應該是製作不超過一年。即使外表看著刻痕很多,但是鎖芯很是緊實。像是剛出廠那種嚴絲合縫。而且是大廠所製,甚至很可能就是這個鎖廠自己的作品。

但是鎖俠並沒有關心到底是何時出廠這種小事。而是想著趕緊打開鎖具然後將九叔他們拯救出來。他麻利地伸出了開鎖的翹板和開鎖勾。

開鎖勾和翹板像兩條毒蛇,巧妙的伸入了子彈鎖的鎖孔。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風卻停了。

整個世界萬籟俱靜

這不是什麽與鎖的較量,而是解鎖人與製鎖者的較量。

這種較量就像是兩個謀士,一個布下奇兵鬼陣請君入甕,一個秣兵曆馬準備突擊。隻不過另兩個不同時空的布置通過一個小小的鎖緊密結合起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僅僅不到一秒他就知道自己的居然上來就輸了。

他的鉤子上傳來微微的酥麻感,那是電流,微弱的電流。

這說明一點,整個鎖芯裏上下部分被絕緣分開。上部分被通上電流,等著就是他這種撬鎖的人。如果正常開鎖的人,他的鑰匙上應該是絕緣的,怎麽開門也不會通過電流。但是大部分撬鎖工具都是金屬的,隻要稍有不慎,他的撬鎖工具就成為導體,直接接通了鎖芯的上下部分,電流瞬間流過,報警器觸發!

一瞬間他已經看見了警衛室的報警燈亮了起來。一閃一閃的。紅的可怕。鎖俠一個大男人立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即使有些年不在江湖上傳播他鎖俠的名號了。但是他自信自己的技法並沒退步。因為他每天都還在做著練習。

但是他還是久不上戰場,輕敵了!他的傲慢和不屑讓他輸了第一場比賽。

他回頭看了一眼包車李。他知道接下來情況將非常危急。有可能敵人會蜂擁而上將他們製服。或者切斷他們的退路。包車李卻衝他堅定的點點頭。這意思他也明白,無論如何都要將裏麵困著的九叔和阿龍救出來。

他點點頭,將一根大嬰孩香煙塞到嘴裏,點燃!微微的火光照亮了他堅毅的麵龐。

包車李知道,鎖俠要認真了。

鎖俠也知道自己現在要爭取時間。眼前的鎖芯通電的把戲隻能算是警報措施,而不能阻止他開鎖。

子彈鎖,看起來很是複雜,作為一種研製不到60年的全新玩意。確實很容易難住一般的鎖匠。可是他不是一般的鎖匠。他頂住翹板。輕輕的將力量運到手腕上。然後猛然間拉動開鎖勾,拉動的同時抖動手腕開始轉動鎖芯。這是他們開鎖世家密不外傳的技巧。對付子彈鎖的捷徑。

當他猛然拉動開鎖勾的時候。開鎖勾以最大的力量依次推動鎖芯裏被彈簧下壓的子彈向上,當鎖俠的力量足夠的時候,這些子彈有可能大幅度上跳,就像是被鞭子驅趕的綿羊一樣,都奔著自己的槽位跑去。隻要鎖俠此刻轉動的鎖芯。鎖便打開了。

哢噠,一聲清脆的響聲。大門的鎖輕輕開了。

兩個男人二話沒說就跑進了,鎖廠大院。

此刻大院裏熱鬧起來,警報聲,人的喊聲,遠處傳來的汽車聲。混成一股緊張的氣氛,仍繞著他們。

兩人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向著漆黑的廠子內,唯一亮著燈的建築跑去。

汽車聲,喊叫聲越來越緊。

他們也終於來到了,亮燈的建築前麵。

“鎖具博物館”的牌匾掛在門框上。兩個人也來不及多看幾眼。立即就進入了鎖具博物館。

眼前的景象確實很震撼,透明的走廊,滿目玲琅的鎖具。尤其是鎖俠這種愛鎖之人。

他知道這對於他同樣是一種考驗。他的師傅曾經告誡過他,對於開鎖之人來講,一輩子都在與自己的心魔做鬥爭。最難開的鎖莫過於心鎖。所以自製是他學的第一課。這一刻他也盡量開始保持自己的心境平和。

鎖俠和九叔開始沿著透明的走廊開始闖入這道鎖門關。他們隱約能夠看到中間透明屋子裏,阿龍和九叔對他們揮揮手。

沒走多遠,通道中間就出現了一道透明門。門上的鎖盒子不小。不過鎖俠仔細的看著鎖孔的形狀。並拿手試探的觸摸了一下。這應該還是一個普通的子彈鎖。

然而就在他要進行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一聲尖利的汽車刹車聲在門口響起,接著就是雜亂的腳步聲。一群穿著雜牌衣服的壯漢衝進了鎖具博物館。這些人手裏受的抄著棒子,有的揮著砍刀。張牙舞爪的衝了過來。

包車李和鎖俠對視一眼,“賢侄,你不用分心,你就安心開你的鎖就好。我來對付這些毛賊!”包車李說罷,開始舒展筋骨,拉開架勢,準備迎接衝上來的這些暴徒。

而鎖俠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戰鬥就會發生在自己不遠處,他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不被波及。不過此刻他的戰場確實不在身後,而是手邊的這個鎖。

他剛要準備將工具伸入鎖孔,重現他在門口的快速開子彈鎖的操作的時候,他還是多想了一下。門口的那個鎖頭的通電把戲坐實擺了他一道。這讓鎖俠不得不考慮,眼前的這個鎖比一般的子彈鎖大一圈,也有可能有些什麽詭異的把戲。

他將開鎖勾伸入鎖芯小心翼翼的探索者。開鎖勾跟子彈頭之間的溝通,傳遞到他敏感的手指上。他輕輕的推動鎖芯內的第一個子彈頭,發現這個子彈頭居然向上推到位了之後還可以向上推動。鎖俠不敢繼續推了。他基本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把戲。這是一個機關,如果一般的開鎖人使用他剛才的“快速抽勾”的方法,或者在開鎖中稍微有個不慎重,就會將鎖芯中的子彈頭推動過量。接著這個過量的子彈頭就會觸動機關來鎖死整個鎖具。

鎖俠搖了搖頭,果然對方不是一般的鎖具廠,眼下他隻有更細心,更耐心,花更多時間將一個一個鎖芯裏的子彈推到位才行。可是現在最缺乏的就是時間。

他的伸手包車李已經跟這些保安交上了手。乒乒乓乓的打鬥聲此起彼伏。包車李本身就是韓慕俠老爺子的親傳弟子,八卦掌講究,“梢擰根訂,三空三平。”他就一顆憤怒的老樹一樣,定在本身就不寬的玻璃通道裏。然後揮舞著“枝條”將一個個試圖通過的人抽翻在地。

鎖俠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將開鎖工具伸入鎖孔。他慢慢的調整著每一顆子彈的位置,鎖芯在他手裏就像是一個艱澀的叢林,等著他一點一點用手指捋順出一條道路。

即使包車李戰鬥力再強,單薄的陣線也難免有失守時候。一個短衣男子,就衝過了包車李。包車李要是回頭抓他必然將自己更多要害留給敵人。敵人手裏的砍刀明晃晃的,正氣勢洶洶的對著包車李。所以包車李也顧不上漏網之魚了。

鎖俠也沒回頭,等著來人貼近身後,突然,後腿抬起,一個閃電般的蹬踹。直接將對麵踢飛出去。

然後頭也沒回接著對付他的鎖芯。

他心如止水,隻是開鎖,補防。再開鎖。

時間不長,玻璃回廊裏的第一道鎖頭打開了。

第二道鎖頭並不大,看著樣式非常老派。但是鎖俠隱約覺得這個鎖頭並不簡單。他還是心靜如水的檢查著這個鎖頭。鎖俠隱約有種感覺,如果說門口的鎖頭給他了一個下馬威,那麽剛才那個鎖頭考研的是他的內心是不是細致,平穩。眼前這個呢,這個鎖頭考研的是他的技術。

眼前這個鎖頭是典型的老式葉片鎖,國外也叫杠杆鎖。他是用幾個“國”字型的金屬片作為鎖定機構,鑰匙被切出不同高度的凹槽當鑰匙進入鎖孔之後,這些金屬片被頂到不同高度。正好讓鎖舌穿過。而金屬片的數量決定了鎖的等級。一般的門鎖會采用三片,高級的防盜係統會采用五片。

而鎖俠眼前這個是——七片。

這幾乎就在指著鎖俠的鼻子喊道,來吧,你並不是最離開的開鎖大師麽?怎麽樣,七片夠不夠!?

七片,七片就七片。鎖俠開始換工具,他不知道自己的能不能接受這個挑戰。七片金屬片需要同時推到準確位置。他輕輕搓了搓了自己的手指。來吧。他知道該怎麽做。

他的工具輕輕的捅進了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