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西餐廚子
天津法租界是個不受人待見的地方,此事要源於十來年前的老西開事件,但是沒辦法,九叔要找的人就在法租界。所以進入法租界。他們等的地方是居然是法租界的總務處統管局。不一會一個身穿法國警服的青年從大樓裏走了出來。他們一堆人向著旁邊背陰的地方走了走以求躲開法國人投來的目光。這個年輕人隻要還想再租借警務處混,最好盡量不讓別人知道他和一幫穿著樸素的中國人走在一起。而這個統管局負責法租界的一切事物所以來來往往的中國人和法國人還不少。所以他們饒了很遠才找到一個安靜的長椅。
九叔伸出一隻手指示兩個人不要靠近,給他和這個年輕人留點空間。阿龍明白這是九叔的準備時間,很多事他也不便多問,就識趣的躲開了。但是阿龍短不了觀察一番,九叔跟他密談一陣,似乎要說服他回歸自己行業。但是巡警還是拒絕了似乎對自己的能力有所討厭。他有什麽能力會讓這個年輕人對自己這麽討厭了。從年輕而俊朗的外表上阿龍是別想猜出來了。隻能從他的身姿上看出門道,他的手白皙且細長,手指不停的吊打著座椅,顯得十分靈活。
聊天持續的時間不長。九叔就起身和阿龍還有懸天離開了。九叔原本的計劃是徑直出租借,吃個飯過後晚上就去鎖具長。因為他昨天以旅館老板的身份約見鎖具廠老板,說自己準備定製有一批鎖具給自己的旅館。但是對方的秘書表示,下午老板才有時間,於是見麵時間就約定在了下午。
但是阿龍叫住了九叔,他決定給這個無所事事的下午填一點小彩頭。這家小西餐館隻有一個破牌子。天津最好的的西餐餐館叫起士林,這家倒好直接叫起士木。蹭人家名字也沒有這麽幹的。不僅如此門口坐著的廚子更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一副瘦骨嶙峋的墨陽。帶著眼鏡,穿著一套中山裝在陽光下費力的看書。看著像個教書先生而不像飯館老板。
阿龍走過去,深鞠一躬,“李老師,我這又來吃您做的菜了。”
瘦骨嶙峋的男人緩慢的抬起頭,用手顫抖的摘下眼鏡,盯著阿龍看了一會。過了許久這個人才說道,“龍同學,是你嗎?”
“當然是我,我剛到天津的時候沒時間,這不是這兩天沒了事,就趕緊來看看您家。還想再嚐嚐您的手藝啊。”阿龍笑眯眯的大聲說道,可能是老人耳朵不太好使吧。
老人點點頭滿臉的笑意,“我呀,真沒想到你能來。”然後立刻起身,他雖然耳朵不太靈光,動作倒是挺敏捷的,站起身手對幾個人伸手,“你們趕緊進來坐吧,等著我去開火。”
“李老師,我就不客氣了!”
“客氣啥,”老人轉身要走。“你就傾好吧,今天我也好好做一頓啊。”
“他的故事很有意思。起士林我想你們都知道吧。”阿龍讓兩個人坐下一邊幫著整理將盤子,刀叉準備好。一邊滔滔不絕的講起來,
“當初,起士林你們都知道,他是在德國兵營的夥房中,一個心靈手巧的二等兵,會做出的飯菜美味可口,深得官兵喜愛,兵營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能耐和來曆:而李老師當時是他的幫廚。
起士林和李老師這個團隊也是很厲害,曾經讓袁世凱一行人吃的高興非常高興,而且袁世凱讓人拿出100兩銀子賞給他。,這件事就在天津城流傳開了,一時間,對於起士林做飯的技術越傳越神,許多天津有錢人都恨不得也親口嚐嚐西餐是個什麽味。自從得到100兩的賞錢後,他們就動了在中國開餐館的想法,這個想法後來幾個人反複做麽兩位的出資幫助下,在當時的法租界經營起了天津曆史上第一家西餐廳。
而舊址就是這裏。
每天的就餐時刻,小餐廳裏往往連一個空座位都找不到,起士林更將自己的拿手菜黃油燜乳鴿、德式牛扒、罐燜牛肉、紅菜湯……”阿龍一邊念著菜名,懸天一臉聽起來很好吃的模樣。阿龍笑笑,“如果能一直這麽幹下去也很好但是很快,一個不可抗力改變了他們這些人。
很快第一次世界大戰來了,“起士林”的主人——起士林,奉本國征召,回德國從軍。於是,“起士林”就由老板娘和助手經營。3年後,傳來噩耗,說是老板起士林戰死。一年後,老板娘便和那個助手在天津的一個小教堂裏舉行了結婚儀式。哪知半年後,老板起士林忽然“死”而複生,又回來了。助手認為此時自己應該離開,起士林挽留再三,結果,三個人仍舊同心協力經營餐館。首先必須說,李師傅是個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熏陶的老派。他一時間接受不了餐館裏這樣的狀態。一女二夫這種事對於他這種老人是個衝擊。這種事他哪能看得上。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們應該知道,當年在法租界幹的過程中,因為戰爭關係有幾個法國兵來這裏鬧市,的德國人嘛,當時遭人恨你們也要理解。所以這些餐館就在法租界混不下去了。從法租界到德租借的過程中,李老師跟起士林雙方理念不合。起士林想隻經營正規西餐,拋卻給普通人吃的一些便宜西餐,但是者卻讓很多沒錢的食客再也吃不到正經的西餐了。李老師則是想想辦法服務大眾。於是雙方分道揚鑣。”
這是這個西餐廚子端著餐盤從廚房端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這是開胃湯,西餐講究先湯後主食,最後甜點。您各位慢用。”他雖然聲音有些老態了,但是語氣中還能聽出當年的氣韻、
看著李老師蹣跚的離開,阿龍繼續講到,“之後他想要到北京闖**。我上大學的時候認識的李老師,他當時為人隨和,做菜又好吃又便宜,我們同學但凡吃西餐都會去他的小館子。大概因為餐館開的太好,而且我這個老師老派,充滿了各種儒家思想,他總愛管這管那,而且我的老師他看不上當地的洋人的作風。說來真是諷刺,他一個傳統文化的殉道者居然還是個西餐廚子。隻能接受西方的菜品,卻接受不了西方的思想。不知道怎麽想的,我的李老師打了一個調戲他們飯店裏吃飯的女學生的洋人。沒想到這個洋人還和當地的行會有關係。
之後他就得罪了當地的行會,這下子連買賣也做不成了。我們幾個同學最後湊了一點錢給李老師讓他回天津來開館子。李老師回來之後,給我來過一封信,說他在起士林舊址上又開了一家店鋪,讓我有機會拜訪。”講到這裏的李老師再一次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端著主菜德國烤豬肘子陪著酸菜和土豆泥。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謝謝你們光臨我的小飯店。”李老師搓搓手。老人的眼中似乎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倔強“你們有什麽要求就喊我,我就在門口坐著。”
“嗨,這也算是老手藝人吧。”懸天感慨到,“他這半輩子真不容易啊。”
九叔操起了刀叉感覺很別扭,他一邊費力的專研著眼前的主菜一邊說道,“難是難了點,可是那個人的生活不艱難呢。等你們大一點你們就明白了。”他切得太費勁,阿龍站起身坐到九叔身旁。
“叔啊,這刀叉不是這麽用的。”他假舉起自己的刀叉。:“你看,持刀的手要壓腕,然後用力。而用叉子的手向下壓。”看著九叔笨手笨腳,他又抓起了九叔的
九叔滿臉堆著尷尬但是溫暖笑容。他沒有兒子,阿龍他幾乎就當著自己的親兒子來對待。今天當阿龍親手來幫他割肉的時候,他居然有那麽一絲模糊,感覺這就像是一家人坐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一樣。他的眼睛模糊了。“你要是能帶明輝來吃,他一定很高興。”九叔喃喃的說道。
明輝,父親。聽見這個兩個字,阿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這個叫父親的男人實在是太忙了,而且這個父親總是那麽不能親近,不苟言笑。他都很難想象如果剛才這樣的場景是他跟自己的父親會是怎麽樣的。
接下來這是一個長久的,沒人願意打破的沉默、
直到其他顧客的走進來的聲音打斷了這一切。
時間也不早了,晚餐的時間就要開始了。這家小店才開始迎接自己的第一批客人。這些人是一幫有說有笑的女孩,她們鶯歌燕語,嬉鬧著。穿著漂亮的開衩旗袍,花枝招展,走進了飯店。阿龍和懸天兩個年輕人的眼神不自覺的就向著那個方向轉了轉。
這下女孩一邊討論著這裏的菜有多麽好吃,一邊挑著一個窗台的位置坐下。確實很漂亮,打扮的也到位。但是畢竟是陌生人也就僅限於看幾眼而已。
但是似乎懸天不這麽想,吃飯的過程中他又看了好幾眼。
他內心的什麽東西好像被觸動一樣。他隱約覺得其中一個女孩很熟悉。但是他又不敢確定。
他眼前又開始出現了火。衝天的火光,那一天他的村子毀了,他和他青梅竹馬的姑娘就這麽失散了,知道剛才那一刻。直到懸天緩過神來。不僅他們這桌結束了這頓飯。那些女孩也已經離開了。懸天好像突然打了個機靈。
“九叔,阿龍,等我一下!”
快速的說完這些話。懸天飛速起身,向著門口跑去,也不顧身後兩人詫異的目光。他來到接下,四下搜索著。他確信那些女孩剛剛出門,應該不會走太遠。他隻要肯努力的追趕總是會趕上的。
街角的景色在他眼睛裏來來回回通過著。他希望能夠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旗袍。懸天此刻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在大海裏孤獨的將死的男人一樣,渴望著一個救命稻草。
終於他看見了,那些花花綠綠的旗袍沒有走遠。他開始穿越人群,拚命的向著“救命稻草遊了過去!”但是很快女孩們轉過了街角。懸天不能放棄。他加快了速度,向著街角跑過去。
街道熙熙攘攘都是人群。有一些外國人操著他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著。他焦急的從這些人中間寄過去,然後留下那些洋人大罵不止。
最終追逐在一條小巷停止了。
女孩消失了。
懸天不甘心。他仔細的觀察這這條小巷。希望能從中找到自己剛才跟蹤的那些姑娘。然而小巷光禿禿的,不僅人很少,甚至連住宅的出入口都不多。
懸天有些急了。他向著樓門走了過去。正好有一個洋人正打開金屬鐵門出來。他不管不顧,縱身就要往裏擠。然而那個洋人伸手攔住了他,
“這裏都是私人住宅你往哪去。”這個洋人的口音顯然還帶著很濃重的西洋味道。
“我找人!”懸天都沒正眼看他就要向裏麵走。因為他已經聽見裏麵傳來了一群女孩的笑聲。這樣他更加篤定這一點。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洋人從他身後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不能進入,這裏麵是私人住宅。”
懸天心急如焚,哪裏管的上,是不是什麽私人住宅。他伸出手臂。一個飛速轉身,手臂一掄夾住了這個洋人抓住自己的那隻手,用自己的咯吱窩用力一夾。對方疼痛難忍隻好鬆開懸天。懸天也沒停留轉身就走。
推開洋樓的一層樓道。裏麵充滿了女性的胭脂氣息。到處裝飾的都是粉色裝飾和**的畫。
他還想向前走。背後洋人也追了進來。接著他聽見了槍械的聲音,“你已經闖入私人領地了。在向前走,我就要開槍了!”洋人的聲音不高,但是話語極其嚴肅。
懸天聽到他的威脅,隻好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望著這個洋人,就見這個洋人端著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懸天舉起雙手。盯著洋人,慢慢說道,“你不會想開槍打死我。這裏是租界,至少你們國家的法律還在這裏適用。”他一邊說一邊慢慢的向前走。
“你想錯了,我殺了你既合情又合法!”洋人也咬著牙說道,“你私闖民宅,我不明原因,所以將你擊斃,這本就沒什麽問題。而且,我身為一個堂堂的英格蘭公民,在法國租借殺了一個中國人又怎麽樣呢!我有的是方法脫身”
洋人得意的說著,卻沒發現懸天已經逐步靠近他。懸天的計劃是準備奪槍。他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奪槍凶多吉少。但是心急如焚的他此刻已經顧忌不了許多。
就在戰鬥爆發的危及時刻。一個女生突然從樓道上響起。
“你們幹什麽呢!都給我住手!”